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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失去”是一個很重的字眼，沉甸甸壓在人的心頭上只剩一聲化不開的嘆息。

肖允樂所說的都是賀淩沒有思考過的角度，因為作為當事人之一，他幾乎不可能有這個意識去想自己在讓江越失去他。

他快刀斬亂麻地修改錯誤，因為我不會喜歡你所以你也不要再浪費時間喜歡我了，這聽上去很對，好像沒有什麽錯誤。

可事實上他在為了不傷害江越而傷害江越，他霸道地奪走江越自由喜歡某個人的權利，還讓他失去了一段友情。

他看似為了江越好，其實不過是為了自己心安選擇“犧牲”江越，到頭來他還是自私自利。

這件事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他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最錯誤的方式，把他和江越的損失放到了最大，讓江越除了接受別無選擇。

可是江越又做錯了什麽呢？因為他是先喜歡的那個，所以就要被他賀淩先作踐後丢棄嗎？

肖允樂無意要把賀淩往哪個方向上引，他只是不希望賀淩有一天會後悔所以才說出自己看到的想到的，甚至他說這些都沒有期望過賀淩會有什麽反應，而結果賀淩也确實沒有讓他有什麽驚喜。

“走吧，要趕不上公交了。”

肖允樂在衡水住爺爺奶奶家，回家要搭地鐵，公交到了地鐵站他就和賀淩揮手告別先行下車。

原本擠得滿滿的公交車過了地鐵站就空了，車上只剩幾個學生，其中就包括了賀淩和江越。

到了小區門口他們一如既往先後下車，賀淩走在前面，江越走在後面，中間離得遠遠的，遠得不像一路人。

這其實很平常，以前他們就是這樣的，甚至江越遠遠注視賀淩背影的眼神都好像沒有太多變化。

只是如今他們不光是在學校“不認識”了，放學回到家這個人也不願意再理他。

江越不是沒有想過會不會有這樣的一天，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他還是不出意外什麽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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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一盞盞路燈明亮，灰撲撲的飛蛾繞着燈罩飛，小區覆蓋面積不小的綠化花壇裏能聽見昆蟲的聲音。

賀淩走上A幢大門前的臺階時忽然停下腳步，側身看着正在慢慢走過來的江越。

注意到賀淩大概是有話想說，江越也在距離他好幾步的地方停下，安靜地看着他。

這是自草原回來後他們第一次像這樣面對面對視，想說的話好像都已經在草原上說完了，所以此刻他們就算看着對方的眼睛也無話可說。

江越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賀淩一直沒有說話他就想走了，因為他不太受得了自己和賀淩之間的氣氛變成現在這樣，好像比陌生人還要不如。

他扭頭想走，但賀淩不讓。

“等一下。”

江越聽話地不走，垂眼看着腳下的人行道地磚，“你又想說什麽？如果你不讓我也在這，那我就只能搬家了。”

賀淩從臺階上走下來，“我沒想這麽說。”攻中好道文筆四

“你想說什麽就說吧，你說什麽我都聽。”

賀淩看着路燈下江越的臉，光影落在他臉上勾勒得眉眼更加深邃，五官也更立體，也讓他情緒裏隐藏的那些失落、委屈、求而不得暴露無遺。

賀淩也是這才有點實感，他在讓江越“失戀”。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賀淩道。

“嗯，你問吧。”江越還是沒有看他。

“你有後悔認識我嗎？”

這個問題讓江越一下擡起了臉，“沒有，一次也沒有。”

如果打從一開始不認識就好了，如果從來都不認識他心裏也不會這麽難受，類似這樣的如果江越一次也沒有想過，他無論如何都願意認識賀淩，也願意喜歡他。

暗戀也好，單戀也好，沒有什麽後不後悔體不體面，如果非要說那他只是運氣不好，喜歡上了一個不喜歡他的人。

賀淩淡聲道：“我不可理喻，只會把事情弄得一團糟，我這樣你還是要喜歡？”

“我認識的賀淩不像你說的那樣。”

“他那樣對你你還要幫他說話？”

“我不是在幫你說話，事實就是這樣，如果你真的那麽不好，那我怎麽會喜歡你？”

“你不是準備換個人喜歡了？”

江越一怔，“誰說我準備換個人喜歡了？”

“那你為什麽不換個人喜歡？”

江越微蹙眉心，“因為我不想換。”

“……”

“你想說的就這些？”

賀淩在心裏嘆了口氣，“……還有一句。”

江越看着他不語。

“對不起，為草原上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江越眼神怔怔地望着賀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那天我太專橫，沒有考慮你的感受，現在我意識到了我的錯誤，所以我跟你道歉，你可以不原諒我，也可以不跟我和好……”

江越聽到這回過神有些急了，“等等，我想跟你和好！”

“……我話還沒說完，你先等一下。”

江越心急地往前走了兩步，“不，你先跟我和好。”

“你先聽我說。”

“不，先和好。”

賀淩看着他，“就兩分鐘，我說完了你也同意，我們就和好。”

“好，那你說。”

“我們先明确第一點，要喜歡誰是你的權利，你可以喜歡我，也可以去喜歡別人……”

江越聽到這忍不住打斷：“我不喜歡別人，我就喜歡你。”

“……第二點，我說過我不會喜歡你，現在我也是這麽想的，我也認為我不應該得到你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照顧，因為這些都不該是我得到的，所以我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沒有距離。”

江越看着他的眼睛，“那你說的有距離是什麽樣的？”

“你可以翻窗過來寫作業，我也允許你碰房間裏的任何東西，但你不能再跟我一起睡，也不能喂我吃東西，所有讓我們好像沒有距離的舉動你都不能做，你同意嗎？你同意了我們就和好，當普通朋友。”

只能這樣了，這是賀淩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你同意嗎？”

他還是沒有給江越太多選擇的空間，同意就和好，不同意那就還像現在這樣。

江越不想再像現在這樣，他只會抓住每一個可以離賀淩近一點的機會。

“我同意。”

賀淩點頭，轉身就走，“那我們和好，一會兒過來喝湯。”

“我能不能現在就跟你上去？”江越問。

“可以，過來吧。”

回到家，賀淩先給江越拿拖鞋，放下書包去廚房盛湯，阿姨今天煮的烏雞湯，裏面還放了一些滋補的藥材。

賀淩盛湯的時候把鍋裏的烏雞肉給賀明樓留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都盛到了江越的碗裏。

“小心燙。”

“謝謝。”

兩人坐在餐桌旁沉默喝湯。

過了一會兒，江越問：“你剛才為什麽說我在準備換個人喜歡了？”

“沒什麽，別在意。”

江越卻沒法不在意，“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我什麽？”

“沒有。”

“那你為什麽會說那樣一句話？”江越是打算刨根問底了。

這不是什麽不能說的，賀淩只是不太想說，因為他知道他說完了肯定避免不了被問問題，就像肖允樂那樣，問他會不會後悔。

但江越一再追問他一再避而不答，又顯得好像他心裏有鬼，賀淩現在只希望所有事情都能簡簡單單的，別變得越來越複雜。

“我聽別人說的，你在考慮接受女生的表白。”

江越微微一怔，“所以……你是因為這件事才跟我道歉和好的？”

他小心翼翼地提出一種可能：是不是你不希望我考慮？

可賀淩卻說：“我剛才說過了，要喜歡誰是你的權利，你可以喜歡我，自然也可以不喜歡我，去喜歡別人。”

江越不說話了，沉默喝湯。

喝完湯賀淩起身收拾碗筷，江越幫他擦桌子。

回到房間，兩人都從書包裏拿出作業，互不打擾。

到時間江越該回去了，他沒有翻窗戶，而是走的大門。

他在玄關換好鞋，看向站在臺階上注視自己的賀淩，還是不想他有什麽誤會。

“我沒想過考慮，我當時就拒絕了。”

“哦，學業要緊，早戀不好。”賀淩淡聲道。

江越看着他，“我也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嗯。”

“假如有一天我食言了，那是不是你期望的？”

這個問題和肖允樂問他會不會後悔根本是大同小異，核心問題就在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希望江越不要再喜歡他了。

賀淩沒有回避他的視線，也不打算回避他的問題。

“我不知道，你可以等你食言的那天再來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