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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熬了個大夜,第二天,團隊裏的人沒幾個爬起來的。
趁這個機會,麗姐還是忍不住把季晚叫出來談談。她作為局外人,這幾天看得更清楚,她總覺得這幾天的日子過得像是一輛即将側翻的卡車,讓她膽顫心驚。
不把這件事情解決,她不安心。
季晚買了早餐,回來時正好被麗姐攔住。
她晃了一下自己手裏的早餐,示意有什麽事等她把早餐放下再說。
麗姐站在旁邊看她把早餐放在餐桌上,然後敲了沈黎安的門。
演唱會排練期間,兩人一直住的是套間。四舍五入跟住一張床有什麽區別。
這早餐也是,之前都是阿心訂餐之後一起吃。現在倒好,只剩這兩人一起了。
她皺眉,忍不住插嘴,“現在在酒店,工作人員都在,你跟她走得近也就算了,但是不要把人帶到家裏,很容易被拍到。你也知道你那套公寓底下有多少蹲守的狗仔,到時候就說不清……”
說話間,沈黎安已經從房間裏出來,麗姐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沈黎安:“麗姐,我們一起吃吧。”
麗姐微笑,“不用了,我吃過早飯了。”然後眼神示意季晚,跟她出去說話。
季晚:“黎安,你先吃早餐。麗姐找我商量工作。”
兩人一出門,還沒來得及關上門。
麗姐迫不及待,“你還喜歡她是不是?不用否認。你在阿心面前裝一裝還可以,我又不是阿心那種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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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晚沒接話,昨晚沈黎安那個問題擾亂了她的思緒,她忍不住想,黎安到底是什麽意思。
麗姐恨鐵不成鋼,“她現在是什麽情況你清楚嗎?你們三年沒見了,你能确定她跟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嗎?”
“別怪我話說得不好聽,她為什麽重新回來找你,不就是為了資源嗎?”
“季晚你……”
季晚要反駁,餘光裏似乎看到一個人影閃過,她心裏一慌,立刻返回房間。
沈黎安還好端端地坐在餐桌邊吃晚餐,熾白的燈光下,她的眉眼帶了一點少見的亮色。
見她進來,沒有任何異樣,只是神情有些疑惑:“怎麽了?商量完了嗎?”
季晚搖搖頭,覺得應該是自己看錯了。她松了口氣,搖頭:“已經确定好了。”
沈黎安跟着笑起來,燈光落在她漆黑的眼睛裏,顯得格外璀璨。
“季晚,你真的很厲害。”
季晚一怔,總覺得沈黎安好像有什麽不對。但再看過去時,仍沒有什麽不同。
沈黎安仍笑着看着她,仿佛在證明那句誇獎是真心實意的。
季晚被她這句誇得,忍不住抿了抿唇,神色一派清冷。但耳尖通紅。
沈黎安似有若無地看了一眼她的耳朵,唇邊倏地帶了笑意:“晚上我們去附近的公園散步吧?”
這是兩人這麽久以來,第一回單獨出去。
季晚有片刻愕然,她想,黎安是什麽意思呢?心裏有種難以把握的驚喜。
卻完全忽略了她的動機。
公園,兩人戴上口罩,慢悠悠地散步。
有賣冰淇淋的小店,沈黎安買了兩個,一人一個拿在手裏。
還有人在江邊放煙花。
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炸開,像一朵完全綻放的花,花瓣化作星星點點的流光墜下。
漆黑的天幕下,衆人紛紛仰頭驚嘆。
這氣氛一時間熱烈起來。很多人朝更好的觀賞點湧過去,加上附近人很多,摩肩擦踵,兩人差點被人群擠散。季晚猶豫着想牽她,卻先被沈黎安牽住。
手掌相觸的那一刻,體溫相觸。
季晚突然有了一種預料,心髒不受控制地怦怦跳,側頭去看她。沈黎安正安靜地仰頭看着天空。
返回酒店時,兩人互相沒有松手。
這回兩人沒喝酒,一切卻順其自然發生了。
先是擁抱,親吻,而後是自然而然的體溫交融,一切都發生的恰到好處。
好像是天底下最恩愛的一對愛侶,做着極致親密的事。
這似乎是一場沒有盡頭的歡愉。
每次季晚将臉埋入她的頸窩,她都摟緊她的脖子,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晚晚,晚晚,你別停。
最後入她所願,沈黎安起床的時候,季晚還在睡,沒有醒來的意思。
輕手輕腳地洗漱完,手機突然響起來,沈黎安看到屏幕上那個名字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是謝姐。
她語氣顯得有些焦躁:“一個多星期時間過去了,還差最後一首歌。”
“沈黎安,你不會在涮我吧?”
“沈黎安,快點回消息!!!”
這一個星期的生活好像完完整整地和從前的生活割離開來。
就好像是她憑空偷來的一樣。
她回過神,側頭先看了季晚一眼,還沒醒。她放心下來。
對謝姐回了一個字:“滾。”
對面信息轟炸突然停了下來,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好半天才發過來一條消息。
“沈黎安?”
僅此一條,沒有再發來消息。大概是在疑惑,為什麽一向溫馴的人突然不受控制了呢。
是啊,為什麽呢?
沈黎安知道自己她是個軟弱的人,被簽了五年的合約,受制于人,卻一直沒有下定決心脫離。如今終于硬氣一回,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
她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了。
她盤算了一下自己的處境,父親在三年前去世,她失去最後一個親人。她想,真的沒有什麽再留戀的了。
人生在世,像是一只風筝漂泊于天際。
總需要一個人扯着風筝線。
從前是父親握着那根線,後來,那根線悄無聲息地落在季晚手裏。
再後來季晚一松手,她就飄搖着升上天空,飛得越來越高,但哪裏都不是她的歸處。
人要經歷許多次生死,無足輕重的,刻骨銘心的
輪到自己時,才覺得不管怎樣,原來死亡也是一種解脫。
這個念頭是突然而至的想法,那天經紀人打來電話催歌。然後是貓突然不明原因的嘔吐,她急着送它去醫院。在出租車上,沈黎安抱着貓,車窗外流光閃爍,映襯着她茫然焦急、不知所措的臉。
然後這個念頭就突然降臨在她腦子裏,如附骨之蛆,怎麽也祛除不掉。她在水底沉溺太久,真的再也沒有爬起來的力氣。
她想,要不就這麽算了吧。
結束吧。
但當她躺在浴缸裏,冷水淹沒口鼻,窗外商場的大屏冰冷的彩色光線投射在水面和她的臉上。
逃避了那麽久,她久違地想起來季晚。突然想起了最後一件事,三年前給季晚寫的歌還沒有給她。
她不确定季晚對她的态度,她只是為了自己,就當是溺水的人吐出最後幾顆泡泡,留給這個世界最後一點痕跡。
現在,她終于要把這件事給完成了。
她從自己随身攜帶的包裏,取出那塊硬盤,這首迷路了三年的歌,終于回到了她的主人身邊。
真好。
她用手指輕輕摩挲了兩下,小心放在了那架漆白三角鋼琴的臺面上。
季晚有很好的助理,很好的經紀人,很好的團隊,有很好的未來。她未來還有很長,能夠看到鮮花鋪路的前途。
沈黎安最後回頭看了季晚一眼,退出房間,輕輕合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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