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大馬士革紋
大馬士革紋
剛開始幾口還好, 到後面甜膩的味道返上來,薄望京喝得很勉強,臉色有些發白。
席煙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把吃甜的吃出□□的感覺來, 仿佛她是個惡人, 便将頭撇過去不再瞧他,慢騰騰喝着粥,他若是真喝不下便不喝了, 裝可憐給誰看。
她可不像他,旁人不喜歡做的事,強讓人做。
她将碗放在小桌板, 拿濕紙巾擦了擦手,垂下眼睫,“薄望京你不會覺得你這樣,我就會感激涕零了吧?”
薄望京從容地喝了一口茶,壓了壓喉嚨的膩味,他換了家居服, 比高高在上的精英打扮多了一絲活人氣兒,剛洗過澡的發梢半幹, 頭發比平時全幹的時候要黑, 襯得皮膚白得發光。
他不疾不徐将茶杯放在桌板上, 和席煙的那杯放在一起,面容平靜寡淡,“我說過會盡力适應你。”
“在各個方面。”
這話要是放外邊, 一定會有人感動得跪在他西裝褲下。
但席煙知道他德行, 他只适應他覺得該适應的那部分, 譬如,她提議:“我想搬出去住, 你也能适應麽?”
薄望京眼眸裏帶了絲涼風,輕輕掃向她,薄唇吐出幾個字,“我們是夫妻。”
席煙呵了聲,不再和他扯皮,這裏是主卧,她今天腰酸得不行,腿幾乎擡不起來,麻溜地鑽進被子裏,背過身去,一板一眼道:“麻煩你今晚睡客房。”
薄望京拉開被子,将她巴掌大的臉露出來,皮笑肉不笑,淡聲道:“你明知道我不會去,非得提一句讓我不爽快,但不管你說什麽,我們倆的界限這輩子劃不清。”
“前些天鎖門的游戲也該玩膩了,收收心,煙煙,今天既然發生了這件事兒,你就要做好經常會發生的準備。”
席煙将被子拽過去,悶頭捂住耳朵,拒絕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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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望京說到做到,以前他不是個重欲的人,這幾天像變了個人似的,席煙早上一醒來,剛轉個身,他就挑開她衣服要來,有幾次席煙死活不同意,他就握着她的手往下帶。
席煙極愛睡懶覺,這段時間被他折磨得醒得早了許多,一得空就從床上爬起來,再沒睡美容覺的意趣。
她家裏不敢多呆,薄望京唯一沒有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的是,他不介意她出去工作,只要晚上回家,消息會回,不至于将她困在屋子裏。
席煙整天呆在長堤,吓得朱小麥一愣一愣的,以為門店出了什麽岔子。
人少的時候席煙鼓搗新品,茉莉茶加黃瓜汁,不知道怎麽說,很微妙的味道。
她看了眼朱小麥,小姑娘忙撇開視線,假裝擦桌子。
席煙噗嗤笑了聲:“你是覺得長堤要倒閉了,還是怕我拿你試毒?”
朱小麥湊過去,“煙煙姐,我還想在這裏工作,別吓我。”
“不會倒。”席煙垂睫說了句,思索要不要加點氣泡水幹脆将黑暗料理到底。
朱小麥大着膽子問:“前段時間您不是說租金問題迫在眉睫嗎?”
席煙頓了頓,她是挺擔心長堤砸了,秦孟桓那邊遲遲沒有動作,不能總将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今天早上她給商場經理打電話,對方畢恭畢敬地說,有人幫她付了一年的租金,暫時先不用給財務打錢了。
她問:“對方姓薄麽?”
那人好似這個時候才轉過彎來,“不是不是,您誤會了,不是薄總親自打電話來的,但确實是薄氏集團對公賬號。”
他幹笑了幾聲,“早前我還以為這是他們旗下的品牌。”
要是合作的,壓根不會問是不是姓薄,誰這麽大面子能請得動那位親自辦,就算關系不錯,也要看人有沒有空。
可是電話裏的女人潛意識裏覺得那位真會幫她處理這種瑣事,不禁讓他高看了幾眼,戰戰兢兢不知道兩位是什麽關系。
席煙“哦”了聲,說了句謝謝就将電話挂了。
朱小麥在席煙面前揮了揮手。
席煙思緒收回,輕輕彈了下朱小麥腦門,“好了別想東想西,就算以後我沒法收留你,也一定給你找到下一個去處,不過不用擔心租金問題,已經解決了。”
“是上次和我們一起吃飯的人嗎?”朱小麥好奇問。
席煙沒想到朱小麥這麽敏銳,揚高眉毛看了她一眼,沒否認。
朱小麥托腮繼續說:“雖然那個時候你們沒說是什麽關系,宋綏哥敬他酒祝你們百年好合他每一聲都應了,但煙煙姐你的臉色卻不太好。”
“我覺得得喊他一聲姐夫,可下意識覺得你會不高興。”
朱小麥說完看到席煙很認真的在看她,臉紅起來,忙擺擺手,“我就是從來沒見過那樣貴氣的人,感覺世界上所有女孩子和他在一起都會忍不住炫耀。”
“當時你不開心,所以多好奇了一些,沒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
席煙搖搖頭,“我沒想怪你,只是覺得你在這裏打工可惜了。”
觀察能力一流。
朱小麥頓了頓又說:“還有一句,煙煙姐,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席煙還挺喜歡聽朱小麥說話的,順嘴往下接:“你說。”
朱小麥眨了眨眼,“你好像不太喜歡他,但你看他的眼神又是獨一無二的。”
席煙笑了下,“那當然,看讨厭人的表情和看朋友看愛人當然不一樣。”
朱小麥秒搖頭想反駁,但她又說不清,只好閉了嘴,等想起合适的描述再說。
下午席煙點了幾份蛋黃酥犒勞員工,送單的外賣小哥是個新手,七柺八繞地越走越遠。
席煙耐不住性子,幹脆讓他別動,自己過去拿,順便活動活動筋骨。
這段時間李雲心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席煙沒把人拉黑,備注也從媽變成了名字,看微信和短信就是催她回去看看爸爸。
說實話,席煙還是邁不過這道坎,她沒辦法一點不責怪他們,怕見了面說出什麽傷人的話,所以幹脆不接他們電話。
她偶爾和外婆打聽他們身體是否康健,只要生活平靜,她也懶得惦記烏七八糟的事兒。
外賣jsg小哥把蛋黃酥遞過去,表情愧疚極了,一個勁道歉說自己今天第一天跑,給您帶去不便,不好意思。
聽說送餐遲到會扣一部分錢,他們一單也就三四塊,席煙沒給差評,反而安慰他:“沒事兒,下單加油。”
外賣小哥感動得快哭了。
席煙折回身看到有個人弓着背提着一袋什麽,站在門口暴力熊地标旁邊,風吹起他額前的頭發,一個月沒打理,灰了一半兒,他眼神躲閃,明明看到了她,卻不敢走上前和她說話。
席煙扯了扯唇角,冷眼走開,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頓了頓,“來都來了,上去喝口水吧。”
“我……我不上去了。”席宜民把袋子遞過去,“爸爸早上路過市場看到這些車厘子賣相不錯,就買了點,知道你不缺,他也不會虧了你,但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付錢了,我和你媽媽不愛吃這個,你拿走吧。”
席煙看了眼沒接,轉頭看向席宜民頹喪的臉,她笑聲爽朗有野心的父親居然變成了這樣,心裏沒點波瀾是不可能的。
她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爸爸,你不是好賭的人,那幾天為什麽會去賭呢?受了什麽誘惑還是怎麽了?”
這是她心結,這個心結不解開,她永遠沒辦法面對他。
席宜民失落地放下手,搖搖頭,長嘆一口氣,“不提了,煙煙,你媽媽說,準備過幾天帶我去澳洲散心。”
席煙好不容易積起來的父母之愛瞬間坍塌,忍不住嘲道:“挺好的,從小到大我就是你們的拖油瓶,你們年紀也大了,是該享受些天倫之樂。”
席宜民蹙了蹙眉,急切地望着她,“煙煙……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席煙兩手一攤,表示無所謂。
她确确實實無所謂,從小到大她失望的次數一點不少。
因此她從懂事起就告訴自己,懷着最差的結果去愛在意的人,這樣等到那一天來臨,她就不會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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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煙一回到家,澡也沒洗,換了衣服就往床上鑽,陳姨隔着門和她說晚飯做好了,如果餓的話可以先吃點點心。
席煙敷衍應着戴上眼罩睡覺。
開春還有些寒氣,晚上卻沒有冬日凜冽的味道了,偶爾有一絲暖融融的風,很催眠。
席煙幾乎睡到天荒地老。
直到有人将她眼罩摘了,強迫她沐浴在吊頂水晶燈的暖光下。
除了薄望京沒別人。
她不耐地甩開他的手,将眼罩重新戴上,蝸牛似的鑽回被窩,咕哝了句,“別煩我。”
“幫我看看設計。”薄望京锲而不舍地挑開她的眼罩,“下一季新品。”
席煙閉眼皺眉道:“你公司的新品關我什麽事兒,高薪養着設計師吃幹飯的嗎?”
“我能給你的生活質量很大程度取決于這些大大小小的項目,怎麽沒關系?嗯?”
薄望京眯着眼将手伸進被子裏,席煙半個身子漏了風,他越發知道她受不了他碰哪兒,非摁着那點來回碾磨,忽輕忽重,她立馬清醒,坐起來,将眼罩一甩。
薄望京沉沉笑開,單腿跪到床上,将她拽回去,噙着笑貼着她耳朵,嗓音低誘:“不看了,做點別的事。”
席煙立馬掀了被子,躲開他的手,“哪有你這樣的,一天來個三五回。”
“夫妻之間不是很正常?”薄望京抓了個空,長指慢條斯理撚了撚,擡起眼皮睨她。
“鬼想和你做夫妻,遲早再離一次。”席煙這幾天蹬鼻子上臉慣了,心裏有什麽說什麽,忘了他聽不得這個,下意識瞥了眼,想收回話已經來不及。
薄望京臉色果然沉下來,這次他沒多餘的動作,修長的指撫摸她臉上的碎發,一縷一縷放到該放的位置,等到席煙如他手裏布偶娃娃一樣裝飾完畢,他眼底的寒氣才散了許多,只是氣勢依舊十分壓人。
他拇指按在她唇角,揩去她剛才的話,輕聲說:“等我們變成了鬼,還能做夫妻。”
“但這輩子沒人能拆了我們,明白嗎?”
他已經在克制。
試圖不用極端的方式讓她回應。
席煙不點頭也不搖頭,下了床深吸了一口氣,“去看設計稿吧。”
“先應我。”薄望京戳破她要回避的心思。
席煙想起下午父親前一秒還因為她不理人失魂落魄,下一秒就告訴她要去澳洲散心,即使親生父母,也甚少考慮她的感受,做到真正陪在她身邊。
更何況是以前放了她一次又一次鴿子,對她的真心視而不見的薄望京。
一輩子嘴巴一碰就說出來了。
真做到哪兒那麽容易。
席煙無奈道:“我應和不應有區別嗎?就算我應了,倘若未來發生點什麽不得已的事兒,再分開一次不也很正常。”
“如果我不應,你就能放我走嗎?”
“說與不說,本質上毫無差別不是嗎?”
薄望京目光直勾勾鎖定她。
她今天意外的消極,比那日來求他更盛。
薄望京從席煙身旁站起來,有将近一分鐘沒說話,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随後淡聲問:“夜游南山,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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