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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慕修抱着言谕站起來，看向護衛隊長，平靜問：“我能否問一下，這次會面是常規訪問，還是審訊？”

“無可奉告。”

慕修冷着臉，雖然沒有咄咄逼人，但他的語氣像極了在審問，平靜至極：“既然我們沒有接到陛下造訪西塞庭軍校的消息，那麽聽起來，這似乎是一次臨時決定的會面，我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會面能繞過秘書處的通報？”

帝國議會的秘書處專職為王蟲服務，如果流程順序正常，慕修應該在三天前接到通知，而不是讓言谕差點被不清不楚帶走。

小言谕身上盯着帝國多少雙眼睛，慕修再清楚不過，他的語氣也變得強勢。

護衛隊的軍雌沒想到慕修問的這麽直白，這太大膽了，隊長揮了手，壓下議論聲：“确實是這樣，慕修，你的警惕性很高，可是陛下的旨意我們也不能違背，請吧。”

慕修沒再說話，徑直抱着言谕來到學校會議室，這裏平時是老師們讨論課程安排的地方，他經常來這裏取教案，現在卻被身穿黑色铠甲的軍雌護衛團團圍住，只留出一條很窄的路。

“S級雄蟲不被允許私自靠近陛下，小谕，對不起，我不能陪你進去。”

慕修蹲下來，拉着言谕的手，壓抑着怒氣輕聲說：“不論發生任何事都別怕，你只要叫我的名字，我一定破門進去救你，哪怕他是陛下。”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眼冷肅至極，他眉長過眼，一雙鋒利的灰晶眼瞳，臉頰勒着止咬器，仍不減他容貌的俊美，那一頭雪白拖地的長發像天邊的錦，像深海的月，正如他的本體夜明珠閃蝶一般，美麗而冰冷不似人類。

站在他身邊的軍雌不由得為這名年輕的S級雄蟲側目，随後下意識地移開目光，臉頰泛紅。

因為那雙眼睛。

少年雄蟲用再溫柔不過的眼神看着言谕，好像眼前的小蟲崽是他心尖上的珍寶，那雙冰冷的眼含着情，就已經像春水一般暖，難以想象他有多麽珍愛這只蟲崽。

言谕撫摸着他纖長的頭發，垂下眼眸，學着慕斯的樣子，閉着眼睛，輕輕在他頭發上落下一吻。

“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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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二哥哥怎麽了，但是慕斯上将在安慰他不要害怕的時候就是這樣做的。

言谕看出了慕修的恐懼，盡管慕修已經表現的盡量冷酷了。他知道他的二哥哥是個心髒很柔軟的蟲，很需要他的安慰。

軍雌們都為這個舉動愣住了，眼睜睜看着漂亮的白發雄蟲半跪在原地，怔然注視着小蟲崽，背後的閃蝶翅膀慢慢綻開，逐漸舒展，繁複的花紋雪白閃耀，緩緩搖曳着。

軍雌們意識到，這只攻擊性很強的S級，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溫和。

慕修驀然回頭，言谕站在逆光的門口朝他揮手，想了想，用手語比了一句。

“我也很愛你。”

會議室門在慕修眼前關上，緊接着兩名軍雌押住他的肩膀，給他的手戴上手铐。

“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慕修的眼睛死死盯住門。

門內，言谕回過頭，會議室裏已經站着一只雄蟲了，伊黎塞納穿着校服，垂首站在光裏，科裏沙一揮手，他就被好幾個護衛送出會議室。

顯然科裏沙陛下想單獨會見言谕，他只是和伊黎塞納說了幾句簡單的話。

言谕沒有動，伊黎塞納在他右邊擦肩而過，他感覺到自己的手似乎碰到了對方的手背，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現了一點細微的火花，忍不住擡起頭。

伊黎塞納湛藍的眼珠浮現出一絲細微的情緒，很難琢磨的透，他好像有話想說，卻要克制，不能表現出和言谕太過親近的樣子，就只能看着他，然後離開。

隊長讓到一邊，露出身後的言谕，輕輕把他往前一推。

“陛下，我已經将言谕帶來了。”

然後所有軍雌全部退後，他們幾乎不忍心去看，陛下很難容忍一只血液純淨度這麽高的雄蟲活下來，那對帝國的統治是一種威脅。

那可是100%！

蟲族極度慕強，甚至願意擁立幼小的蟲崽成為王蟲，然後傾盡蟲族的心血，拼盡全力地去愛護他，供養他，為他築巢、鞏固統治、穩定邊境，他們願意付出。

就連忠誠的護衛長都是這樣想，他開始有點不忍心了。

科裏沙睜開了眼，戴着金指環的手放下權杖，按住一張報告單，往前一推：

“你的血液純淨度有100%，這很難得。”

“可是你的分析報告顯示，”他停頓了一下，“你不是一只完全的雄蟲，有29%的雌蟲基因，很可能會在成年期分化成一只雌蟲。”

雄蟲，爛大街的性別，科裏沙不會放在眼裏。

但雌蟲不一樣，很珍貴，也是威脅。科裏沙明白。

現在，小蟲崽被一群黑铠甲軍雌包圍，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除掉他再正常不過。

他很乖巧的靠在牆壁上，雙手按着牆面，眼神裏露出幼獸一樣的無措，水盈盈的，很可憐。但他抿着嘴唇，一句話也不說，也不服軟。

他很倔。科裏沙想，如果是自己的崽，會是他喜歡的性格。

可惜了，他踩着兄弟們的鮮血登上王位，不可能給自己留下這樣一個隐患。

他起身，走向言谕。

科裏沙那一瞬間真的動了殺心，他的精神力凝聚在手腕上，形成鋒利的氣刃，他完全肯定，只要一揮手，小蟲崽的脖子會斷成兩截。

偏偏言谕像是毫無防備的樣子，仰着頭看他，烏溜溜的眼珠安靜的不像話，露出一截脆弱白細的脖頸，根本就是不堪一擊。

“陛下。”

言谕柔軟的聲線小聲說，“可以不要傷害我的哥哥嗎？”

那雙眼睛天真純粹，科裏沙動作一停。

他要低下頭才能看見他，他簡直太小了，小小一只，校服鋪開都還只有袍擺那麽大，是應該被抱起來好好安慰的幼崽。

科裏沙伸出手，他的手指化為布滿細密小倒刺的絨蟻肢節，輕輕去碰言谕的脖子。

言谕沒有躲，只是閉着眼睛，嘴唇有些蒼白，黑細的頭發聽話地趴在耳畔。

小蟲崽不害怕死亡，這很罕見。

科裏沙只是碰了一下，電光火石之間，他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來源于眼前這個一捏就碎的蟲崽。

明明蟲崽什麽也沒做，但科裏沙的神經突然變得緊繃，身為一只S級雌蟲，他很難相信自己的精神力扛不住一只蟲崽想要求生的渴望。

……言谕真的只有A級精神力嗎？

或許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強大。

要不要殺了他？

科裏沙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剛才的觸感歷歷在目，蟲崽雪嫩的皮膚很柔軟，很細膩，是久違的感受，讓他想起他剛剛登基那會兒，在花園裏看見的小花。

花枝舒展着葉片，但是很弱小，不經風雨的侵襲，他難得地生出一探究竟的念頭，便彎下腰，粗糙寬長的手輕輕撫摸盛開的花，猶如一頭兇悍的巨蟲，低頭輕嗅着花香。

小花不怕他，依然蓬勃的生長。

就是那樣的感覺，科裏沙腦子裏第一個想到言谕。

他本來很不喜歡這樣脆弱的蟲崽，若是自己生出來這麽一只，會立刻叫蟲侍丢掉，因為他們根本沒有能力長大，總要賠進去很多精力照顧他們。

然而科裏沙的精神力太過強大，他的孩子存活率很低，因此，他幾乎沒有幾個崽，王室工作繁雜，勢力龐大，他也并不喜歡崽。

可是這一刻，科裏沙莫名地想用小花來比喻言谕，哪怕他是那樣脆弱的幼崽。

科裏沙的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慢慢的變化。

好吧。他心想。

“如果你分化成一只雌蟲，”科裏沙低下頭，威嚴的面容浮現一絲憔悴，“我會再來找你。”

護衛和軍雌們面面相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護衛長想，難道陛下心軟了？這根本不可能，陛下的冷血令整個星際都膽寒。

“告訴校長，不要讓他有任何閃失。”

科裏沙最終只說了這樣短短的一句話。

軍雌們簇擁陛下離開，時間已經是七點，會議室只剩下言谕自己。言谕閉了閉眼睛，然後推開門走出去。

慕修背對着門口，雪白翅膀張開，猶如待戰但是沒有找到目标的兇獸，彷徨失措。

“二哥哥，”言谕從後面牽住了慕修的手，動作很輕。

慕修回過頭，兇神惡煞的表情瞬間變得溫柔。

慕修不顧形象地跪下來，握着他的肩膀左右看，俊美的臉擰在一起，“寶貝，你怎麽樣？他有沒有傷害你？”

“沒有啦。”

言谕決定不說，而且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陛下沒有傷害他，他彎起眉眼笑了起來，晃着慕修的手，“二哥哥，好想你哦，帶我回家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