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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由于前期準備充足,加上電影的神仙選角，《尋找x先生》的拍攝十分順利，陸子羲和晏允臻兩人幾乎一路毫無ng,就這麽順順利利地拍了下去。

這部電影主要集中于反社會的x先生和正直的刑警隊長高峰之間精彩的智商角力,以及涉及人性道德的拉鋸和掙紮，聽上去似乎有大量對手戲，但事實上,卻沒有那麽簡單。

電影劇情從x先生在微博上發布預備自殺警方為了解救x先生破門而入開始,中間通過刑警高峰對x先生安排的四枚定時炸彈的追蹤，和對x先生可能出現過的地區的走訪分析推動劇情發展,并且伴随着側寫手法的運用,帶出以x先生為第一視角的回憶殺,雙線并行，使得事實真相一步步浮出水面。

直到最後,高峰通過長達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奔襲，找到背負着人肉炸彈的x先生，兩個人全都疲憊不堪，蓬頭垢面，就連走路都跌跌撞撞，但還是挺直了脊梁骨,一個人舉着手槍,一個人拉着炸彈的引信，在車水馬龍的都市穹頂——一個即将建成的商廈頂層,進行最後也是最精彩的巅峰對決。

也就是說，除了最後的劇情需要在搭建好的外景進行對手戲拍攝，前面的很多劇情基本都是獨角戲——尤其是獨自一人，在暗中滋生惡意,默默制作炸彈，隐姓埋名穿梭于人海之中的，瘋狂又可悲的x先生。

陸子羲需要通過并不豐富的面部表情堪稱麻木的肢體動作，和幾乎為零的臺詞，演繹這麽一個徹頭徹尾的反社會人格的瘋子。

為了演好x先生研究炸藥時的瘋狂與癡迷，陸子羲将自己關在小黑屋裏，靠着一盞孤燈，反複研讀了三天劇組提供的相關資料，揣摩x先生當時的心理活動，等劇組裏來人把他從小黑屋裏拽出來的時候，他已經連眼神都變了，看着誰都像一口幽暗的井，仿佛一匹舔舐着傷口的警惕的孤狼。

周和看着他的眼神，整個人都往後縮了縮，下意識地搓了搓胳膊，小聲嘟囔道：“怎麽回事你……吓我一跳，其他人的那部分劇情拍完了，現在要拍你的單人鏡頭了，我來叫你一聲。”

“老晏呢？”陸子羲沉默了一會兒，嗓子有些幹澀地問。

他原本以為會是晏允臻來叫他，雖然最終來的人是周和也是合理的，但他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今天是遠鴻的年終晚宴，他從劇組請假出去了，他今年好多遠鴻的活動都沒出席，這次如果再不去，他家老頭子怕是要吹胡子瞪眼睛了。”周和說，“哦對了，你是今年遠鴻的年度新人，晏允臻讓我來問問你想不想參加頒獎儀式。”

陸子羲搖了搖頭。

遠鴻的年終晚宴是不進行直播的，只對媒體和合作方開放，算不上什麽曝光機會，他對于這種商業活動總是能躲就躲。

他前世總覺得，事實證明，只要實績足夠強，他也并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來維持人脈，好的資源和片約依然能想到他，導演們都願意和他合作，重生之後他卻開始思考，或許前世自己可以不去維護這種人際關系，是因為有晏允臻和他的遠鴻，在他身後默默支持着他。

“不去也好。”周和朝手上哈了一口熱氣，“你現在算是站在風口浪尖上，天瀚恨你恨得要死，巴不得天天拿個顯微鏡在你身上找茬，你如果從劇組請假出去參加頒獎儀式，說不定就會有職業的水軍黏着你黑，說你飄了，不敬業，不像誰誰誰，拍戲都是住在劇組，從來沒出過影視城……之類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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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天瀚為什麽那麽恨我？”陸子羲不解道，“就因為之前長興那件事？”

“那也算是一部分原因吧，”對陸子羲和長興解約以及反告長興的官司紛争，周和也是有所耳聞的，“天瀚和遠鴻的積怨也算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

周和的手指朝隔壁攝影棚虛指了指，壓低聲音道：“隔壁天瀚正在拍的《上古》，男一是傅睿星沒錯，但男二其實是天瀚的新人，名字叫林木原，比你早出道一年，作品也更多一點，是天瀚新生代沖擊金凰獎的有力備選人員。原本遠鴻這邊也是有安排其他的新人競争的，但畢竟天才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你的橫空出世，可以說是把整個娛樂圈原本的局勢攪得天翻地覆……”

“當時天瀚把遠鴻的新人常懿搶過來，我們就知道要糟，遠鴻這種睚眦必報的作風，肯定不會放過天瀚，正好你就出現了。”周和說，“沒有人想到遠鴻為了捧你，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晏遠鴻連親兒子晏允臻都請出來給你鋪路，天瀚這邊是逼不得已，才将傅睿星又拽了出來，不然這兩年，天瀚真是要被遠鴻強壓一頭了。所以你說，天瀚該有多恨你？”

“天瀚是為了和我競争，才讓傅睿星複出？”陸子羲重複了一遍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但他不是那種愛和人紛争的性格，周和這樣說着，他也就這樣聽着，把疑問壓在了心底，決定等晏允臻回來了再和他聊聊這件事。

“還有十天就要過年了。”周和見他陷入沉思，主動拍了拍他的肩膀，轉移了話題，“怎麽樣，第一次在劇組過年，有什麽感想？”

陸子羲愣了一瞬，其實這不是他第一次在劇組過年，之前拍戲拍得連軸轉的時候，他對日期是完全沒有概念的，只記得每天需要拍哪些鏡頭，還剩哪些劇情沒拍，要不是他爸生日是年三十，他每年都會定鬧鐘提醒自己，他估計自己會連究竟哪一天過年都忘掉。

但這對于“陸聞啓”來說，這的确是第一次在劇組過年。

《尋找x先生》原本是打算年後再拍攝的，但在王騰飛和周和商量了一下之後，決定将最後的決戰放在除夕夜。x先生拉爆引信，高峰飛撲上去阻攔的那一剎那，零點到來，天際的led大屏上炸開了一片璀璨的煙花，和爆炸的火光融合在一起，亮如白晝，兩人的身形也因此被白光遮掩，讓人無法看清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從而達到在影片最高潮吊起觀衆胃口的目的。

周和相信晏允臻和陸子羲的實力，相信他們可以按時一遍過，那麽為了最終的影片效果，陸子羲的職業素養也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陸子羲為了回答周和的問題，回憶了一下身為孤兒也沒什麽朋友的原主的生活，驚覺以前的那麽多個新年，他都是一個人在出租屋裏，看着窗外的煙火，安安靜靜地度過。

他忽然有些心疼，這個人安安靜靜地來，安安靜靜地走，天地間好像根本沒有留下過這個人的痕跡。

現在長興倒了，最直接威脅到他生命的人也因為事發在監獄裏，不知道原來的陸聞啓，能不能在天之靈感到一點慰藉呢。

“沒什麽區別，在劇組過年也挺好。”于是，陸子羲這樣開口道，“只要每一天都是向上走的，那麽每一天都是好日子，在哪裏度過都是一樣的。”

周和這才想起陸聞啓似乎是個孤兒，過年對他來說的回憶未必會很愉快，便也緘口不言，轉過身沖劇組人員拍了拍手，造型師和化妝師圍上來，為陸子羲處理造型和妝效，準備讓他拍攝x先生在發黴的房間一角進行實驗的戲份。

這是一段x先生根據一些外網資料嘗試制作炸藥的多鏡頭拼接劇情，會有專業人員指導陸子羲進行一些簡單的化學實驗操作，為了确保實驗安全，所有爆炸性物質的含量都是以原本的01%配比的，會産生小型的爆炸效果，實驗失敗的大型爆炸鏡頭則将由特效組實現。

而多年後的高峰，也正是通過殘留的放射性痕跡，找到了x先生曾經在這裏進行過實驗的證據，并且繼續進行下一步的追蹤，找到了其中一個炸彈可能存放的地方，拯救了許多無辜的生命。

此時此刻，x先生苦熬多日，終于找到了可能成功的配比方法，他的頭發因為髒污泥垢，打結成一縷一縷的模樣，眼睛卻亮得可怕，像是在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發現了綠洲。

他的手上被炸得全是陳年的老繭和傷疤，但他完全不管不顧，而是顫抖着，用裹着紗布和繃帶的手，将最後一滴液體滴入了試管裏。

這一次，沒有爆炸，液體圓融地變成了另一個顏色，像一只蘊含着巨大能量的魅魔，靜悄悄地蕩漾在透明的試管裏，在白熾燈下，折射出詭異的七彩的虹光。

x先生神經質地瞪大了眼睛，随後是一陣歇斯底裏地大笑。

他搖晃着手中的試管，就像搖晃着世界上最珍貴的紅酒和最高端的紅酒杯，甚至以一種快要起舞的姿态，跌跌撞撞地在他的實驗室中，醉酒似的擺動着身體，陶醉地看着自己的傑作，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眼淚都往下流。

最終，他平複下來，高舉着手中的試管，輕輕吻了一下它的底部，宛如親吻天神的手背。

他眼底翻湧的瘋狂，在高清的攝像頭下展露無疑，像一片洶湧的漆黑的海。

“咔！”周和在攝影機後面反複看了幾遍，覺得非常滿意，剛準備通知衆人這條過了，忽然在看到一個圍繞着陸子羲轉了一圈拍攝的長鏡頭時，輕輕“咦”了一聲。

“怎麽了？”陸子羲站起身，走了過來，“有什麽問題嗎？”

周和點點頭，又搖搖頭，将錄像倒帶，調整到合适的時間，指着屏幕的一角，看着陸子羲問：“你看，這好像是……”

“……傅睿星？”陸子羲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