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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旋律似曾相識。

于夏過去曾兩次聽見過。

很難判斷用的是哪種樂器，它更像是一種純粹音韻的集合，能讓人眼前不由自主浮現出廣袤無垠的星空，平靜而深遠。

但對其他人來說，這東西所帶來的感受顯然不怎麽美妙，以至于凱麗幾乎是摁着太陽穴急聲催促道：“你快把它合上！”

塔克斯從善如流，迅速蓋緊盒子。

凱麗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這精神污染真不是瞎說的，總覺得好像有只手在我的腦子裏使勁攪動……話說我只是問問而已，你又何必打開給我看？”

塔克斯苦笑：“以為你想看。”

面對喜歡的異性，他潛意識中難免想要表現自己，以至于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打開了盒子。

他所受到的影響并沒有凱麗那麽嚴重，因為他的精神力等級只有A，而凱麗的精神等級是S。

随着精神力等級的上漲，盒中之物的精神污染也會呈幾何倍數增強，所以才要用暗晶石來進行屏蔽。

凱麗翻了個白眼：“要看也不是在這裏看，我又不是那幫恐怖分子，還一臉迷醉地說什麽神聖之樂……簡直就是惡心人！除了像他們那樣的神經病，有誰能聽到見鬼的音樂聲？”

同樣能聽到的于夏：“……”

她憋了一憋，還是忍不住問：“你們在說什麽恐怖分子？為什麽別人就不可能聽見音樂聲？”

凱麗像是才注意到于夏的存在，打量幾眼，挑眉道：“小妹妹，你是哪位啊？”

還等于夏沒出聲，塔克斯先開口解釋說：“她和其他幾位被星盜擄到了船上，恰好讓我碰到，就帶着一起走了。”

凱麗點頭：“這件事他們告訴我了，但既然你沒法連接機甲，又是怎麽帶着一幫子人跑掉的？”

塔克斯有些感慨：“也是因為這位小姐，如果沒有她，我們肯定逃不過星盜的棱光陣。”

聽到這話，凱麗看向于夏的目光頓時變得不同了，她也領教過棱光陣的厲害，那确實是非常令人頭疼的東西：“你懂得開機甲？”

于夏：“嗯……”

“那你精神力等級怎麽樣，畢業于哪所院校？”

凱麗一個箭步奔到于夏跟前，雙眼灼灼發亮，語速如同連珠炮般噼裏啪啦，“妹妹瞧着還很年輕啊，現在有工作嗎，考慮過參軍嗎？？”

于夏：“……”

雙方的立場突然就反轉了過來。

原本該是于夏提問，結果倒成了凱麗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尤其是那如狼似虎的饑渴眼神，總讓于夏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什麽炙手可熱的大肉包子。

塔克斯連忙打住：“你別吓到人家。”

凱麗“啊”了一聲，好像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咄咄逼人，她矜持地後退兩步，露出一抹溫和笑容：“不好意思啊。”

于夏：“不、不要緊？”

凱麗：“其實是因為我還負責艦隊的新兵招募，這些年開展得不太順利，所以有時會比較着急……但我是真心想邀請你參加星盟艦隊的選拔！”

凱麗又說了幾句，然後熱情地拉着于夏到角落的沙發坐下，像是要同她促膝長談的樣子。

雪薇看得直皺眉頭，出于某種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的複雜情緒，她出聲喊道：“于夏，你過來。”

于夏有些莫名，她頂着困意去到雪薇面前，但是等半天也沒等到對方說話，只有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于夏：？

雪薇面上神色不顯，實際上心裏已經後悔得要命，恨不得立刻回到過去，封住那張自作主張的嘴。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的唇縫間才蹦出三個字：“做得好。”

于夏正昏昏欲睡，并沒有聽清。

“雖然你平時什麽什麽都做不好，關鍵時候還是能稍微發揮點作用，起碼對得起奧斯汀傳承的家族榮耀。”

“我會考慮根據這次的表現，在你的成年考核中予以适當加分，這樣的話，只要你自己別太不争氣，到時候就肯定能留下來……喂，你有沒有在聽！？”

雪薇蒼白的臉上浮現怒意。

她發現于夏好像心不在焉，眼睛半合着，連對長輩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

“于夏！”

她的聲音驟然拔高幾度，已經有些刺耳。

于夏被驚得瞬間清醒不少，茫然望着四周：“怎麽了怎麽了？”

雪薇更為火大：“你……”

不過這“你”才剛開了個頭，後面的話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因為于夏就在她的眼前從清醒到搖搖欲墜，再到哐當倒下，那躺在地上無聲無息的樣子，很容易讓人産生不好的聯想。

比如外表看起來無恙，其實已經受了致命傷，随時都可能去見死神……之類的。

一想到這點，雪薇便猛然站起身來，也不顧腳上傳來的劇痛，幾乎是撲到了于夏身邊。

“你怎麽樣？快醒醒！”

她朝旅館管理人吼道：“還不趕緊過來看！”

說話間，管理人已經半跪下來，他仔仔細細檢查了好一會兒，面露古怪之色。

“夫人，她像是睡着了……”

雪薇斥道：“你在說什麽胡話！有誰會站着站着突然睡着，而且摔得那麽重，居然還沒有轉醒跡象？肯定是哪裏出問題了！”

“讓我看看。”

凱麗疾步走來，手中拿起橢球形的小型醫療探測設備，将于夏從頭到腳掃描一遍，随即安靜等待診斷結果。

30秒後，一道機械男聲在旅館大廳裏響起。

“呼吸狀況正常，無明顯骨折及內髒破損，未探測到疾病發症或異種入侵跡象。”

“補充：精神狀态正常，睡眠質量良好。”

衆人沉默了。

男聲說話不緊不慢，字正腔圓，是非常标準的星際通用語，因此他們都聽得清楚明白。

管理人心想，這可不就是睡着了的意思麽？

凱麗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是有哪裏沒檢查到位，于是端着探測儀器又掃描了一遍，還是得到同樣的結果。

機械男聲還用冷冰冰的口吻提醒她，不要重複掃描健康人體，浪費寶貴的醫療資源。

凱麗：“……”

凱麗：所以真是在睡覺咯？？

*****

于夏确實只是睡着了。

而且各項指标都正常，并非那種因為身體狀況出了問題而陷入的昏睡，甚至睡得香甜，偶爾還喃喃幾句夢話。

雪薇覺得這簡直是浪費自己的感情，尤其是想到當時她還那麽失态，完全沒有家族女主人該有的冷靜風範，她短時間內都不想再見到于夏了。

所以當于夏醒來的時候，屋裏只有凱麗一人。

身形高挑的姑娘坐在陽臺邊上，一邊削着蘋果，一邊戴着耳機在看現場直播。

因為戰場混亂，暫時沒辦法護送塔克斯返回星艦，她便幹脆留在了旅館裏。

失去上戰場和星盜對打的機會，凱麗雖然感到有些遺憾，但轉念想到正好可以全力以赴勸說于夏入伍，又很快變得振奮起來。

于夏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清醒的。

她感受着清晨的陽光灑落在臉上，腦子空空蕩蕩，一時不太能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麽。

直到凱麗拉着凳子坐過來，先是身體檢查，再是噓寒問暖，最終開始進入正題，她才終于找回自己的記憶。

“我們十險一金齊全，全年包吃包住！”

“只要你肯幹就永遠不用擔心退役失業問題！”

“每年安排30天年假，最多可請60天事假，如果出勤時間長達90個銀弧日以上，還能額外補10天的休息！可不比那些996強多了麽！”

于夏在對方期待的注視下沉默片刻，由衷道：“姐姐，你也是不容易。”

凱麗嘆息一聲：“誰讓現在的年輕人都向往舒适工作環境，他們根本不知道上陣殺敵的痛快……我的意思是維護宇宙和平的使命感！”

于夏：……這改口似乎略顯生硬。

凱麗大概也覺得有些尴尬，居然在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所以強行轉移話題，将手中的虛拟光屏推到對方面前。

“想見識一下3S級機甲的厲害嗎？”

于夏驚訝：“你們艦上還有3S級機甲？”

“那是當然。”凱麗露出得意神色，“上将駕駛的血劍就是宇宙中絕無僅有的5臺3S機甲之一！”

話音剛落，她就注意到于夏的表情似乎發生了變化。

“怎麽了嗎？”

于夏愣了愣，搖頭道：“沒什麽。”

只是看向屏幕上那到挺拔如劍的暗紅色身影時，她的心裏那種古怪感還是揮之不去。

居然是血劍。

居然是這個……裝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