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俘獲

俘獲

在首都之外空曠寂靜的黑色星域中,正在上演着沒有硝煙但卻暗潮洶湧的戰争。

俞欽的背緊緊貼着星艦艙壁。星艦裏的重力系統使得即使艦身正在激烈地旋轉颠倒,但俞欽仍然能站在地板上,不止于墜落下去。

但即便是這樣,他依然被颠簸晃得跌坐下來。眼看面罩男此刻并沒有餘力來對付他,俞欽就靠坐在艙壁邊,盡力穩住身體。

帝國艦隊的作戰艦如同結網一般在這艘星艦的前方幹擾航線,他們之間良好地配合使得幾艘作戰艦能夠以一種他們自己在知道的規則在太空中穿梭,形成的防線看起來似乎是密不透風。

面罩男此時的視力已經基本上恢複了正常狀态,他開啓了舷窗上的遮光功能,用于避免對方再次使用強光。但遮光功能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駕駛員的視線和駕駛速度。

面罩男雙眼微微眯起,全神貫注地注視着前方,像一只視線銳利的鷹一樣。他駕駛着星艦試圖尋找艦隊作戰艦的破綻,但每每沖出重圍,總是會突然被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其他作戰艦逼退回去。

眼看巨型母艦和這艘星艦之間的距離已經快縮短到六千英尺,馬上就能夠達到母艦的作用範圍。面罩男心一沉,突然加速,星艦直接沖着一艘作戰艦的駕駛艙而去。

在快要相撞的時候,面罩男拉下拉杆,星艦用力地擺了一下尾,本應迎頭撞上的艦頭變成了艦尾,狠狠地沖着作戰艦撞上去。

江寂在星艦有轉向意頭的剎那就已經察覺,他沒有任何猶豫地在通訊頻道中命令道:“往回調轉二十度!保持勻速!”

作戰艦本也是在星艦即将撞上前甩尾,準備用堅實的尾部迎接這次撞擊。但面罩男不但擺尾,還在擺尾後提了速度,一旦撞上去,如果星艦不能承受這次撞擊,那麽首當其沖的就是在艦艙裏的俞欽。

那艘作戰艦的駕駛員在千鈞一發之際遵守了江寂下達的命令,艦頭往回擺了二十度,整個艦身與對方的星艦幾乎平行相撞,沖撞力均勻分布在艦身一側,駕駛艙分擔了尾部艙室的沖撞力。

面罩男的星艦雖然經過改造以極小的艦身依然能爆發出很大的動力,但始終有局限,在帝國艦隊作戰艦的對抗中幾乎完全占不到上風。若不是因為作戰艦顧慮到人質始終處在防守地位,這艘星艦就這麽撞上去簡直是找死。

但即使這樣,整艘星艦依然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俞欽只看見對面的艙壁凹了進來,巨大的一聲“咚”,仿佛整個身體的內髒都被擊碎了,耳朵裏一片轟鳴。震蕩的餘韻依然久久不能減輕。

輕輕的一聲“咔”,駕駛艙一側的舷窗上也出現了裂紋。

面罩男沒有任何多餘的話,飛快地脫離了這艘作戰艦。

江寂和艾貝爾在舷窗裏看着那驚險的一幕,如果那艘作戰艦沒能及時往回擺,整個沖撞力全都作用在艦尾上,那就完全不是現在凹進去一點點那麽簡單了。

江寂面色陰沉,他很少發火,但現在艾貝爾看見這樣的江寂卻有些害怕。

但江寂并沒有再多說什麽廢話,他直接示意這艘作戰艦的主駕駛員:“我來駕駛。”

主駕駛員驚了一下,但在短暫驚愕之後,他迅速地離開駕駛座,把駕駛權限交給少将。

江寂坐上駕駛座連通權限,在最後的間隙對滿臉驚愕的艾貝爾說道:“幫我觀察。”

艾貝爾迅速地回神,站定:“是!”

江寂如果作為駕駛員,在非常緊急的時刻就很難觀察到全局的變化。所以一般的指揮将領都是不參與駕駛的。但他現在有艾貝爾的輔助。

“母艦距離目标星艦四千英尺。”艾貝爾報告道。

“繼續。”江寂拉下護目鏡,黑色的眼睛的眼睛裏閃動着冷冷的光。江寂專注地注視着舷窗外的目标,駕駛着作戰艦繼續像之前那樣沿着既定航線對目标星艦進行幹擾。他身上透出來的冷靜沉穩的氣場卻讓旁邊的副駕駛更加緊張了。

“母艦距離目标星艦三千英尺。”

“兩千五百英尺。”

“兩千英尺。即将到達母艦作用範圍。”

江寂簡潔而又迅速地通訊頻道中下達命令:“就是現在。”

所有作戰艦都縮進了距離,以目标星艦為中心點,把它擠在了中間。面罩男顯然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試圖直接沖撞脫離包圍圈,但作戰艦卻毫不避讓,任由對方撞擊。

由于壓縮空間過于狹窄,面罩男的星艦沒有空間進行擺尾,無一是用艦頭去撞擊,幾次下來後作戰艦負傷較小,面罩男的星艦駕駛艙舷窗已經出現了大面積裂紋。他不得不暫時放棄。

眼看巨型母艦已經到達了可視位置,星艦已經在其吸力作用範圍的邊界線上,面罩男猛地後退,試圖抓住最後一點空隙沖出去。

但就在此時,一股巨力卻撞上了艦頭,整個星艦裏傳出來令人膽寒心裂的“咔”“咔”聲。駕駛艙舷窗從中間開始像漣漪一樣的裂紋迅速蔓延開來,細小的碎片還在堅守着最後的陣地,但整個舷窗已經變白了。

而在那白色的布滿裂紋的舷窗之外,是一艘作戰艦的駕駛艙。它緊緊抵着這艘星艦的艦頭,用動力上的差距幾乎蠻橫地把這艘星艦往後推動。

兩個駕駛艙的舷窗距離幾乎不過三四米,已經足夠讓人清晰地看清對面駕駛座上的人—— “江寂!”俞欽含着驚喜地一聲驚呼,原本因為星艦不斷地碰撞和破損讓他感到十分害怕,畢竟在太空中人是依附星艦而生存的。

江寂帶着護目鏡,在光線的反射下俞欽并不能看清他的眼神,但俞欽卻奇異地安下心來。

江寂駕駛的作戰艦用蠻力把這艘星艦往後推,而在後方的巨型母艦越過了作用線趕上來,一股巨大的吸力襲來。旁邊的星艦後退到安全距離,但仍牢牢包圍着目标星艦。

而目标星艦和推動它的作戰艦無一例外地被母艦巨大的吸力所作用,在這樣的距離下,他們的動力與母艦比起來就顯得微不足道,此刻幾乎已經不受控,通通被母艦“捕捉”到了內部。

在星艦進入母艦艙體、舷窗外的光忽地消失,整個星艦裏陷入黑暗的時候,俞欽的心髒一跳。好在觸控板那淡藍色的熒光依然在閃動着,駕駛艙的各種顏色的光交相照映出了面罩男沉沉的身影。

面罩男坐在駕駛座上,一動也不動。俞欽反而更加警惕起來。瞬息之後,他看見面罩男的終端閃了一下,好像發出了什麽消息。

直到徹底進入母艦內部,艙門關閉之後,所有的光都在一瞬間滅掉了。母艦捕捉艙中有特殊的裝置,可以用于禁止能源的使用。

但這也意味着透明屏障在觸控屏失效的那一瞬間接觸鎖定,重新打開。

俞欽眼睜睜看着泛着淡淡熒光的透明屏障往下收起,整個人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彈了起來,面罩男與他不過三米之隔。俞欽縮進了艦艙更靠後,更深的黑暗中。

其實這離他們被捕捉入母艦只過去了短短幾秒鐘。就在俞欽提心吊膽的時候,他面前的艙壁忽然閃過幾道白光,白光在艙壁上劃了一圈,“轟”地一聲,整塊剝落的艙壁往外砸去。

柔和的白光透了進來,而江寂就站在那白光之後。

俞欽呆呆地看着那個身影沖進來,只感覺一股熱流不受控制地從眼睛湧了出來。然後就感覺到有一只手在自己眼睛上溫柔地撫過,一個熟悉的還帶着一點笑意的聲音在他的耳畔說道:“現在安全了。”

俞欽手腕上的綁帶被剪開,江寂看着他手腕上紅腫了一片,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俞欽被他淩空抱起,下意識地攀着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胸口,溫暖的體溫透過艦隊制服傳了過來,俞欽覺得很安全。就在他昏昏沉沉快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人一聲驚呼,他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然後伸長脖子想去看,就被江寂蒙住了眼睛。

“睡覺。”江寂用很溫柔的語氣下達命令,俞欽在他手心裏眨巴了幾下眼睛,然後實在抵擋不住困意睡着了。

江寂分神去看一眼,就看見一個隊員手上拿着一塊終端,終端的屏幕黑沉沉的,已經再也無法亮起。而在旁邊,被艦隊士兵控制住的面罩男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挑釁地往向江寂。

江寂的臉色沉了沉,對方的終端被他先行毀掉了。不消說面罩男作為「巴塔哥」的逃脫者終端中有多少秘密,只說在中心區藏匿起來的另外六名「巴塔哥」成員,盡管他們封鎖了中心區,但要在偌大一個首都中心找出這兩個沒有任何長相、聲音信息的人來說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現在面罩男毀掉了自己的終端,也就毀掉了與他們的聯絡渠道。但艦隊要想從他這裏再找到線索就更加不可能了。

江寂示意他們将人押下去,然後抱着俞欽去了母艦的醫療室。

駐守在醫療室的人扶了扶眼鏡,眼鏡後面的眼睛裏露出一抹光,他正是之前給俞欽檢查過的格溫。

格溫給俞欽做了全身檢查,确定除了身上的一些摔倒時候造成的青紫和手腕被人用力過的紅腫之外并沒有太大的問題。但當看見俞欽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時候,江寂的臉色還是更黑了。

看着格溫幫沉睡中的俞欽上了藥,因為痛感減少俞欽睡得愈發香甜,江寂的神經才緩緩放松下來。他閉上眼睛,靜靜地休憩着。

格溫帶着些笑意看着江寂,說道:“現在總算告一段落了吧。你是不是也該上上網看看世界,好好解釋一下?現在風言風語真多。”

格溫每次跟着艦隊出任務的時候都十分無聊,特別熱衷于上網沖浪。而網絡上關于俞欽和江寂的消息已經演變得十分離奇曲折。

江寂睜開眼睛,目光平靜,語氣理所當然:“好,那我們明天就結婚。”

格溫剛喝下的水差點一口噴了出來。好在他是一個無論什麽時候都能保持鎮定的軍醫,但還是有點被江寂這腦回路吓到:“明天?少将先生,我是不是要提醒你一下,你好像什麽都沒準備……”

江寂撓了撓頭,少見地有些焦躁,“這好像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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