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保爾認錯

保爾認錯

布爾加科夫是個溫柔而細致的人，在給維卡做按摩的時間他幾乎立刻就發現了顧蘭芝低落的情緒，心中有些奇怪。

“她是多麽堅強的女人呵！憑着自己的雙手努力生活，不卑不亢，她對待貴族和貧民完全是一個态度。”他心中疑惑，“這樣的她會為什麽事傷神？”

這樣想着，他不由自主地問了出來。

“您的眼睛告訴我發生些不太好的事，能和我說說嗎？”

他的眼神是那樣誠摯，以至于顧蘭芝放下了心底抵觸，将保爾的事告訴了他。

這個認真而嚴肅地聽了，想了想，有些猶豫地說：“您知道，現在保爾的思想是工人的主流思想，當然，您的思想更理智。”

顧蘭芝悶悶地說：“中國有句話叫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他現在已經進了一個牛角尖，我卻不知道如何将他拉出來。”

布爾加科夫笑了，蔚藍色眼睛流露出溫柔的氣息：“呵呵，孩子總是要自己成長的，我們可以告訴他們道理卻不能幫着他明白道理。您知道，失去友誼也是一種成長的代價，每個人都會經歷這些。”

顧蘭芝沉默了，是呵，她何嘗不是一路摸爬滾打走來，如今才學會在婆家立足。又想起阿爾焦姆來，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呢？

布爾加科夫不知為何，十分不願意讓見到她這樣的神情，微笑着說：“今天面包房的人比較少，我幫您把面送過去吧！”

顧蘭芝回過神，明白了布爾加科夫話中的意思，這裏人的主食是面包，但整個鎮子只有一個面包房，因而人們都是将面粉送過去交錢烤面包。

她嫌棄地搖搖頭：“面包房往面裏加的麸皮越來越多，有次甚至發現了小石頭，我都是在家蒸饅頭了。”

布爾加科夫眼前一亮：“能讓我看下饅頭嗎？”雖然因為尤先科的緣故，面包師賣給他們的面包好得多，但也是加了麸皮的。

顧蘭芝微微一笑：“當然。”

握着手中精白的饅頭，布爾加科夫不可思議道，“真是難以想象，居然在家就可以做出這樣的美食。”

Advertisement

顧蘭芝此時也丢開了心中那點兒小憂傷，得意地對他說：“我大概了解了烤面包的過程，不得不說制作它們需要大量的木材，相比較而言，饅頭是靠着水蒸氣蒸熟的，比烤面包省力也能省些木材。”

“而且它還十分柔軟，即使是牙口不好的老人也能輕松地吃。”布爾加科夫如是說道，面包剛出爐時還算比較松軟，但誰家不是一次買好多，沒兩天就硬得可以砸死人了。

顧蘭芝眉眼彎彎：“那當然，這些饅頭裏我家了牛乳和雞蛋，瑪麗亞不喜歡沒有味道的饅頭，我只好稍稍改進了下，現在她離不開饅頭了。”

布爾加科夫看呆了，心髒不争氣的劇烈跳動着。

保爾悶悶不樂的走在舊采石場荒蕪的窪地裏，那裏有的幾個泉源往外噴水，即使大雪紛飛，它也一直流動着，彙成了三個活水湖。他的心情十分低落，顧蘭芝對他似乎和往常一樣，該他的一點都不少，但是保爾能夠看到她眼中的失望。

她曾今是多麽愛他啊！但是他一句話就讓最敬愛的大嫂傷透了心。

“有錢人都是壞人嗎？”保爾這樣問謝廖沙。

這只歡快地麻雀不假思索回答：“當然，我認為這點不需要質疑。”

“假如……假如一個我們特別敬佩的人是有錢人，她也是壞人嗎？”

謝廖沙看了眼保爾，疑惑的問：“你怎麽了？如果這樣肯定是你之前被她迷惑了，我早就說過你該和冬妮娅分手了，對這種資本家小姐玩玩就好，別太認真了，不然你會傷心的。”

保爾心中有些不舒服，不自覺地摸了摸腰間的皮帶，猶疑地問：“如果我就是那個有錢人呢？”

他心中說：“對，我也算有錢人，我可是有兩枚金幣，一共10盧布，等于1000戈比。”

謝廖沙有些不解，大笑起來：“哈哈，太有趣了，保爾你也想當闊人？那還有得等呢？”

“你告訴我答案。”保爾嚴肅地說。

“好了，如果你成為闊人了，錢要給我花才行。”他止住了笑，勾住保爾的肩膀。

“也就是說我和別人是不同的，如果我有錢你不會覺得我是壞人。”保爾追問。

“當然。”謝廖沙斬釘截鐵地回答，“你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啊！怎麽可能是壞人，這一點我還是能夠判斷的，而且你就算有錢，這些錢肯定不是剝削來的。”

保爾茅塞頓開，匆匆和謝廖沙告別朝家跑去。

到了家，他的腳步又止住了，他這回可是犯了大錯，如果哥哥回來一定會教訓他的，需要真誠地好好道歉才行。

他的腳步轉向了木材廠，先賺些錢給的家人買禮物吧！他早就聽說木材廠招人了，保爾興致勃勃的跑到了木材廠。

在木材廠，保爾碰到了兩個熟人，一個是老同學米什卡·列夫丘科夫，另一個是瓦尼亞·庫列紹夫。他和米什卡兩人一見面眼睛就紅了，他們米什卡在上學時就有舊仇了，兩人狠狠地打過一架，被罰不準回家吃飯。兩個人一起被罰着聽了堂高年級的天體課，他就是因為問瓦西裏神父那堂課的內容而被瓦西裏仇視的。

在之前他可是瓦西裏神父的得意學生，他對保爾能夠成為神父這件事充滿了希望，因為保爾能夠通篇背下新舊約聖經，不管問什麽他都能最快回答出來。

米什卡什麽都沒問，安穩地從教會學校畢業了。

“嘿，要打架嗎”米什卡在保爾看過來時立刻挽起了袖子，兇狠地說。

“你以前就打不過我，現在更別提了。”保爾輕蔑地說，“米什卡，你也15歲了，怎麽就不能成熟點呢？”

和莉莎絕交的事讓保爾成熟了許多，他淡淡地制止住了米什卡的挑釁。

“瓦尼亞，你怎麽也在這？”瓦尼亞是個瘦嶙嶙的男人，懦弱而膽小，他住在偏僻的小河邊，那裏只有他和鐵匠納烏姆兩家人，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

瓦尼亞低眉順眼看了這兩個小子一眼，指了指遠處的肥胖的身影，那是勃盧夫斯坦，富有的木材商人，他們頂頭老板。這人十分有原則，寧願多付給工人工錢也不願意雇用愛偷懶的工人，他的這個特性在謝佩托夫卡鎮都出了名。

三人不再說話，專心致志開始幹活。

保爾和米什卡是計件工資，兩個人都十分能幹，收入十分不錯。

就這樣，保爾白天在木材場工作，晚上去發電廠工作，對家人的愧疚幾乎讓他忘記了冬妮娅。只有在晚上時，他會想起冬妮娅的笑臉，如果她在這的話，自己就不會這麽難受了吧！

或許是心有靈犀，或許是二人真的有緣分。

在一個大雪天，保爾收到了冬妮娅的信，心地善良的姑娘原諒了保爾，心中還寫到等到冬天過去他們一家就會搬回謝佩托夫卡鎮，大冷天實在不是搬回來的好時機。

雖然還有很久才能見到冬妮娅的面，保爾心裏喜滋滋的，幹活時更有勁了，這讓他在木材場拿到了更多的工資。

轉眼，又到了發工資的時間了。

他把木材廠掙到的工錢全部花費到了維爾霍維納大街上，買了許多葵花籽和羊奶。當天下午，他将這些東西帶回了家。

“大嫂，我錯了。”保爾選擇直接和顧蘭芝道歉，手中拎着他購買的禮物。

“你要是有良心就該知道自己錯了。”瑪麗亞一點兒都不像着兒子，不說顧蘭芝，連她這個老婦人的心都冷了。自打蘭芝嫁到柯察金家後，她覺得日子好過了許多，蘭芝不但能掙錢，對家裏人也是一心一意，特別是保爾這個惹是生非的小叔子，那是沒話說的。

“媽媽。”顧蘭芝心中上下翻滾，熱淚盈眶，瑪麗亞有着各種各樣的缺點，但是她明理而善良，處事正直公平，有個這樣的婆婆是她修來的福分。

兩個女人互相感動，久久不語。

保爾正在道歉，看到這樣的場景也有些傻眼，他還要繼續說他的錯誤吶！這樣才顯得他有深刻反省過。

“大嫂！媽媽！”他大聲地将她們從中驚醒。

顧蘭芝無奈地瞥了一眼保爾，暗道難怪阿爾焦姆總是說保爾最會破壞氣氛，果不其然。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思考，以前我覺得所有有錢人的都是壞人，因為身邊的許多人這樣告訴我，書上也描寫了很多為富不仁的人，但是我自己卻沒有思考過，從來也沒有睜開眼睛。我犯了人雲亦雲的錯誤，更可怕地是，我還将這個認知在沒有經過自我判斷的情況下就當成了真理，并且将它套入了生活。”

保爾說了很多，讓顧蘭芝感受頗深，他這回是真的成長了，書本能夠充實他的大腦卻不能讓之形成自我的判斷，保爾這次有了初步的決斷能力。

她點了點頭：“我們都是你的家人，總是會原諒你，但是莉莎不一樣，她是個好姑娘，同時，她也有自己的驕傲。你知道該怎麽處理嗎？”

保爾凝重地點了點頭，他去莉莎家親自和她道歉，但是不管他如何展示出自己的真誠莉莎都不原諒他。

“我們的友誼到此為止吧！”莉莎這樣和他說，她的服飾和發型換成極為風騷模樣，眼神懶洋洋地，表情懈怠，和書中描寫的那些闊人、貴族們一樣。微微下垂的眼角再也勾勒不出的她的純真，一種致命的妩媚氣息從中擴散開來。

保爾說不出來是失落還是後悔，此時他終于明白了有些友誼一旦失去就找不回來了。

讓我們将視線轉移到鄉村，阿爾焦姆追上了嘉利娜，焦急地問她家中情況。

女孩沉靜的臉上有了絲猶疑，不知在想什麽，最後她下定了決心，藍色的眸子緊緊地盯住他黑色幽深的眼睛：“如果沒有顧蘭芝，你會愛上我嗎？”

阿爾焦姆訝異地擡了擡眉毛，十分嚴肅地說：“沒有如果。”不知為何，他心中仿佛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如果沒有顧蘭芝，他似乎會喜歡上這樣一個優秀漂亮的姑娘，但僅僅是喜歡，不是愛情。

最後，他深深地看了女孩，轉身大步離開。

不可能有如果，他堅定地對自己說，再也沒有人比他和顧蘭芝之間的關系更為親密了，他們彼此情義相通，心心相印，任何人都不能将他們分開。

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了他的眉間，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