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解救朱赫來

解救朱赫來

謝佩托夫卡是個工業小城，城雖然小，但有着衆多高污染的工廠。衆多工廠的污水都排放到了河裏導致水裏總會有股異味。

以前柯察金家并不在意那點兒味道，水能解渴就行。但顧蘭芝就不一樣了，她自幼學習刺繡以及書畫，文人那套烹茶煮水的風雅自然也學了個七七八八，十分講究就入口的水。在得知小城裏有售賣礦泉水的商亭後家裏的飲用水全部都換成了礦泉水。

一開始瑪利亞自然十分舍不得，他們一個工人之家怎麽能喝礦泉水呢。不過被蘭芝以病從口入的理由打發掉後這個善良到懦弱的老女人就再也沒有為此說過一句話。頂多每日祈禱詞裏又附加了一句感謝上帝賜予的礦泉水，為此，顧蘭芝有些無奈。

明明是買回來的水，要感謝也該感謝每日辛勤采水的工人，和上帝有什麽相關。

即使在這裏生活了幾年，她還是無法适應這裏人将一切歸功于上帝的習慣，拜神可以，拜到這種程度就有些過分了。他們甚至認為人生下來就是有罪的，為了不讓小維卡被影響，她沒少給女兒做思想工作。

女兒是純真無暇的，她的到來讓這個家充滿了希望，怎麽可能是有罪的呢？

好在柯察金家裏的其他人都不太信上帝，特別保爾，因為瓦西裏神父他對上帝産生了恨意。

水桶裏一滴水都沒有了，顧蘭芝叫來了保爾。

“你去買上兩桶礦泉水，問他為什麽到現在還沒有送過來？”

保爾飛快地從閣樓上爬下來，拎着家裏的兩個帶蓋的鐵皮桶出了門，而顧蘭芝也沒能閑下來。

瑪利亞不在家，街上有零星的彼得留拉匪兵亂竄，為了佛羅霞的安全着想給小姑娘放了假。因而，家務全都壓到了她的身上。

那雙幾乎只刺繡的手粗糙了不少，顧蘭芝沒有抱怨，雖然小城開始慢慢趨于平靜，但她意識到局勢在惡化，脆弱的家庭日後還要經歷什麽很難說，再無法改變環境的前提下只能去适應。

另一方面，他已經察覺到一直一來讓她賴以生存的刺繡不足以維持日後的生活，必須學習新的技能。

不同于那些理所當然依靠丈夫的女人，顧蘭芝從小受到的教育讓她難以全身心的去依靠一個男人，哪怕那個人是阿爾焦姆。

阿爾焦姆是個好丈夫、好父親，可是誰又能保證在不斷惡化的局勢下保全一大家？就像上次的被迫分離，失去主要勞動力的波利托夫斯基一家立刻就陷到了困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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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下沒有完卵，很多時候必須靠自己。

暫時沒找到方向的她開始将大量時間花費在俄文書寫和閱讀上，至少不能當睜眼瞎，比起保爾将精力耗費在那些傳記思想內容上，她在書法上花費了更多時間。現在已經可以寫出一筆漂亮的花體字了，此外，她還在和保爾學習手風琴。

至少以後還能當個老師，顧蘭芝心裏想着。

過了很久，院子裏響起一片動靜，緊接着保爾慌亂地跑進了屋，他的衣服被劃破露出裏面小麥色的皮膚，膝蓋部位也磨破了，褲子洞口的邊緣浸着幾絲血跡。

“遇到什麽事了？”顧蘭芝跟着緊張起來，拉着保爾看了一圈發現他沒有嚴重的傷才放下心，問，“桶呢？”

保爾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商亭沒有開門，我就提着桶往回走，在路上看見了朱赫來，他被逮捕了。”

顧蘭芝大吃一驚：“他不是兩天前就離開謝佩托夫卡，怎麽被逮捕了？”

保爾露出一個驕傲的表情出來。

“不用擔心，我救了朱赫來，他現在已經逃了。你放心，我做得很小心，沒人看見是我動的手。”

顧蘭芝倒吸一口氣：“你自己還是個孩子，怎麽敢襲擊憲兵，人家可是有槍的。萬一出事了叫我們怎麽辦？”

保爾撓了撓頭：“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也有槍，就藏在家裏樹上的老鸹窩裏。當時情況急又是難得的機會我就沒有回來拿槍，不過我一下子就撲倒了他，按死了他手上的槍讓他無法發揮槍支優勢。接下來你也能猜到，朱赫來是個有力氣有戰鬥經驗的人，兩記重拳就把那人砸暈扔到壕溝裏去了。”

看着興奮地保爾，顧蘭芝深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她的一切做法都是徒然的，望着完全不知道将自己置入險境的保爾，她突然領悟到瑪利亞時常挂在嘴邊的那句話——保爾，你愛闖禍的性子到底像誰啊！就不能讓人省省心嗎？

那可是憲兵，雖然小城居民私下裏管他們叫匪兵，但是他們在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正規軍。

一個半大的孩子去偷襲憲兵，顧蘭芝的頭有點暈。

“你确定沒人看見你？”

顧蘭芝追問。

保爾擰着眉頭想了半天，忽然道：“我在街口看見了莉莎和維克多在一起，他們說不定能猜到是我。不好，維克多肯定會出賣我的。”

顧蘭芝倒是稍稍放下了心，莉莎是個正派的小姑娘即使和保爾絕交也不會出賣保爾的。而維克多不但是鄰居還是波蘭後裔，對于他而言不管是彼得留拉政府還是蘇維埃，都是他讨厭的對象。

“好了，在沒有正确結論之前不要随便給人扣帽子，我去找維克多試探試探。”

說完，她提着一份準備中午吃的紅燒肉和一籃新蒸的白面饅頭去了維克多親戚家，列辛斯基一家因為列辛斯基先生在波蘭政府擔任高官的緣故都搬到了華沙，只有維克多因為一些原因暫時留了下來。

“維克多被城防司令部的憲兵帶走協助調查去了，您找他有什麽事嗎？”開門的是位和列辛斯基夫人有幾分相似的女人。

顧蘭芝的心再次提了起來，面上卻沒有露出聲色，而是遞上了籃子。

“列辛斯基太太臨走前不太放心維克多，讓我有空照顧他一下，我做了一些他愛吃的中國菜給他……您知道，前陣子女性不太方便出門。”

接着，她表達對維克多的擔憂以及對目前局勢的隐憂。

那人理解地點了點頭，眼中的戒備稍稍散去，請顧蘭芝進入到屋裏安慰道：“您不用擔心維克多，他會好好的回來的。”

女人是維克多的姨媽，她的丈夫在小城裏頗有幾分勢力所以就算城防司令部明知道她家住着波蘭高官的兒子也當做沒看見。維克多沒有出手劫人，自然也不會因此被關押起來。

彼得留拉的兵很有眼力價，他們知道哪些人能關，哪些人不能關。

比如，她家也在偷偷售賣私酒，但是他們只敢關一個賣私酒的老婆子，每每想喝免費的酒了才會把那個老婆子放出來幾天。

等了好一陣子，維克多回來了，他看見顧蘭芝絲毫不奇怪，只是等他姨媽離開時才輕聲說：“您放心吧！我和莉莎都沒有說看見保爾的事。”

“謝謝。”顧蘭芝道謝。

維克多下巴微擡：“您不必謝我，我不說是因為他們殺了我一個猶太同學，僅此而已。”

他想起保爾，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蔑視，拖長了聲調用他那獨有的貴族腔調道：“不過柯察金家要想過太平日子的話，該好好管管保爾那個小流氓了。瞧瞧，他的膽子越來越大，無法無天了，襲擊憲兵放了那個蘇維埃。他以為自己是小說裏的英雄嗎？哈，讓他在當英雄之前先想想自己家人吧！”

顧蘭芝慶幸幸好保爾沒有來，不然兩人又要幹架了。

“維克多，你為什麽非要用這種語調表達你對保爾的關心呢？”

維克多一梗，剩下的話悉數卡在了喉嚨裏，扭過臉變扭道：“誰會關心他！”

顧蘭芝忍住笑意：“好了，讓我們換個話題吧！我帶來了紅燒肉和饅頭，我想你會喜歡的。”

果然，維克多的眼睛亮了亮，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啊！

顧蘭芝神色輕松地離開了維克多姨媽家，走在半路突然想起那兩個帶有記號的鐵皮桶，臉色一變，加快腳步回到家中。

院子門大開，屋裏亂成了一團，很多值錢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新裝上的燈泡又被擰走了。

顧蘭芝卻顧不得這些，她的女兒小維卡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