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買書

買書

阿爾焦姆吃完飯，沒怎麽休息就忙碌起來，他得盡快把大米變成米粉。缺少有效機器加工，格外費人力。

不過這可難不倒他，人高馬大的他可是壯勞力，幾天時間，家裏的大米幾乎不剩了，都被他做成了米粉。

家裏挂的都是米粉，好在因為顧蘭芝天天早出晚歸去學習打字、發電報沒人上門，如果過來一段時間，米粉曬得差不多能夠收起來了，顧蘭芝的打字水平也受到了認可。

“從明天起您就能正式工作了，革|委會正好需要一名打字員。”麗達高興道，“不過我們只能給您發蘇維埃紙幣。”

雖然外面商店只收尼古拉舊幣和克倫斯基票，顧蘭芝還是欣然應下了這份工作，入不敷出真的很讓人焦慮，何況看樣子她的技能會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毫無用武之地。

“不過我只能幹半天，另外半天還需要學習發電報，工資算一半就好了。”顧蘭芝提出了自己要求，發電報是必須學會的，不管在哪裏電報員都吃香。

麗達笑了：“其實打字員的活也沒那麽多，以您的速度可能半天都用不上。”

顧蘭芝只是笑，臉上的幸福肉眼可見，雖然阿爾焦姆還沒有肯定回答她願意去中國，但是他在得知自己想讓中國人也能吃上蛔蟲藥後立刻在行動上表示了支持。

“蛔蟲藥要用機器提煉，藥品制造我不懂，但我可以幫忙研究研究相關機器。”

做完米粉後他從調車場主那裏要了一份工程師書單，申請出車去基輔采買書籍。

“哦，阿爾焦姆，你還是那麽好學。拿去吧，這是我大學時用的書單。”調車場場長蘇哈裏科還是一如既往看好阿爾焦姆，“如果局勢穩定下來，我會推薦你去基輔大學深造學習的，當然，前提是通過入學考試。”

阿爾焦姆心下一動：“或許現在就是好時機呢，您知道的，我之前一直在和切爾諾佩斯基學習。”

蘇哈裏科愣了愣：“既然如此，我為什麽不如您的願呢？”

他立刻寫了一封推薦信：“不過我不知道他目前在不在基輔，你要知道，前院長是個波蘭人。”

阿爾焦姆點了點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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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基輔大學，果然，前院長不在。

“他兒子在華沙當高官，早就去華沙享福了。”門衛瞪着圓鼓鼓的灰色眼珠看着阿爾焦姆，“你看起來可不像學生，而且現在學生都回家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過來繼續上學的。”

阿爾焦姆想了想：“您知道哪裏有工程機械方面的舊書賣嗎？”

灰眼睛門衛立刻跳了起來，像只短腿跳躍的大青蛙：“你确定你要買書？上帝呀，學生不來上學了，老師也跑了，學校裏到處都是書，不過你要買書的話可得拿出錢來，我不要蘇維埃紙幣。”

阿爾焦姆點了點頭；“當然。”

因為買的是圖書館裏零散的舊書，比預期要便宜很多，何況賣書人還是個完全不懂的門衛，他現在只想要錢，買足夠多的糧食填飽肚子。

阿爾焦姆這本也舍不得，那本也舍不得，将身上的錢花得幹幹淨淨。門衛拿着新到手的錢笑得見牙不見眼，又塞給了他好幾本常見的小說。

“下次還來呀，我一直在這裏。”

那麽多書，阿爾焦姆一個人自然搬不動，還是勃魯紮克幫忙一起搬回家。

“阿爾焦姆，你要自學大學課程嗎？”勃魯紮克重重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這些書可不必煤炭輕。”

老勃魯紮克扶住腰伸了伸。

“這麽多的書，咱們家又需要幾個書架了。”顧蘭芝看着那些書本眼睛發亮。

“不要書架，我們得多買些箱子。”阿爾焦姆想了想說，“如果萬一……箱子方便攜帶。”誰都不能保證會不會有人過來搜家，而且他也想用買書箱的名義多買些箱子裝幹米粉。

“你說的太對了。”顧蘭芝想回國時總不能還帶着書架，箱子很有必要，她立刻去雜貨店。

剛出門就碰上正好上門道別的胡安平，他要歸隊了。顧蘭芝連忙返身回屋和阿爾焦姆介紹道：“這就是我提過的我的老鄉，胡安平。”

兩個男人互相打量了一番，雙手握在一起，然後胡安平的視線落在了那堆書上面，驚嘆道：“你們家的書可真多。”

顧蘭芝得意洋洋：“是阿爾焦姆從基輔大學裏買的機械類專業書籍，他要自學機械專業呢。”

聽說都是些專業書，胡安平露出可惜的表情。

“哎，可惜我看不懂。”

這些書可都是寶貝呀，他認真地看着顧蘭芝：“你回國時一定要帶上它們呀！”

“那是當然。”顧蘭芝覺得以後回國開個圖書館就會有不錯的收入了，當然，如果想要增收最好翻譯成中文的。

租書是個長久的買賣，想到這，顧蘭芝幹勁滿滿不顧自己每天滿滿當當的日程去找切爾諾佩斯基要求補習數學。

“柯察金太太，我覺得您最好等一段時間再學。”幹瘦的教師瞟了眼顧蘭芝鼓起的肚子不太自然地說。

為什麽這個中國女人和其他女人都不太一樣，就算是那些上了中學的女學生們也不愛學數學，她們更喜歡看小說。

“也是，看來我得加快速度學習發電報了。”顧蘭芝心想，比以往更用功起來，連工作狂人麗達都為之驚嘆。

麗達說完就匆匆趕到隔壁學校去了，那裏正在舉辦一場動員大會，許久沒出門的學生們都被邀請過來了。

離得近，顧蘭芝還聽到了音樂聲，這個謝廖沙和她提過，為了動員謝佩托夫卡鎮的學生們參加紅軍，他們特意請來了糖廠的管樂隊演奏。

那些在家裏悶了許久，又沒有其他事幹的中學生們聽說有節目可以看就過來了。安娜也過來了，不過她先跑到了顧蘭芝這裏轉了一圈。

“聽說您家來了中國客人，我真想去看看。”安娜好奇地說。

“那可真可惜，他走了。”顧蘭芝的回答讓安娜有些失望，不過這個有點小胖的姑娘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和她分享起八卦，“您知道莉莎吧？維克多離開後沒多久她就和謝苗好上了。”

安娜眼裏的八卦之火遮都遮不住：“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可奇怪的，他們的關系一直就很好，在莉莎和維克多交往之前謝苗就說過他和莉莎接過吻了。聽說他們還發生過關系呢。”

顧蘭芝突然翻出腦中的一件往事來，不由無語起來，貌似當時莉莎是讓謝苗去轉告維克多可以吻她了，怎麽傳來傳去變成這個模樣？

“這種事可不能到處說，會影響到莉莎名聲的。”顧蘭芝趕緊囑咐安娜道，別看這裏的女孩婚前談上幾場戀愛、擁抱、接吻都屬于正常事，有些男女看對眼甚至會去湖邊約個澡之類的，但是，就算是約澡也不意味着會發生關系，多半都是讓男孩在路口守着不讓別人進來，男孩聽着嘩啦的水聲想入非非。

可是，即便這樣他們也會要求女性婚前有着包括貞潔在內的20多種美德，腼腆還被認為是道德高尚行為莊重而象征。

可想而知這種留言會對莉莎造成多大的影響。

安娜聞言不太在意：“您放心吧，莉莎的嫁妝很多，她會找到如意郎君的。”

顧蘭芝沉默了，這也是事實，不管在哪裏都會看聘禮和嫁妝。安娜不知她想那麽遠，興致勃勃地說：“爸爸悄悄對我說以後我的嫁妝要比姐姐的多，不過我要負責給爸爸媽媽養老，那樣可真好，能夠和一輩子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真不知道姐姐為什麽不願意結婚後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

想到福克斯家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安妮不顧反對嫁給了一個中學同學跟着去了彼得格勒，她很是理解那個老家夥的選擇。

希望安娜找個好女婿，她在心裏給老夥計送上了最真摯的祝福。

安娜和顧蘭芝聊天就不想去參加動員大會了，索性就不去了，看着顧蘭芝打字。到了晌午，她們得回家吃飯了，隔壁也開完了動員大會。

一出門就看見了熟人，莉莎帶着她的新男朋友謝苗參加完共青團委舉辦的動員大會，他們旁邊是藥鋪老板的兒子，一個留着整齊雞冠頭的中學生。

雞冠頭正在抱怨連連：“上帝吶，我還以為是讓我們參加體育俱樂部或者讀書會什麽的，沒想到居然是讓我們搞政治。他們瘋了嗎？我們還是學生，搞政治會被絞死的，而且我的功課怎麽辦？雖然中學暫時開不了學，但是我爸爸給我買了一些高年級的書，我還得好好做功課才行。不然會考不上大學的。

像我們這樣的人要是不能上大學以後靠什麽謀生呀，你知道的，我家藥鋪以後是給我哥哥的，我只有考上大學當上工程師才行。你們知道大名鼎鼎的彼得制藥廠嗎？我以後會成為那家制藥廠的工程師的。”

莉莎聽夠了雞冠頭的抱怨，看見了顧蘭芝丢下男朋友跑了過來。

“聽說您在學習打字，我能看看嗎？”莉莎張着好奇地眼望向了她，“當然，不是現在，我下午再過來可以嗎？”

“當然可以。”不管保爾和莉莎友情是否決裂，她和莉莎還是保持着交往的，當然不會拒絕小小的要求。

莉莎笑了笑，然後懶洋洋地對雞冠頭說：“奧庫舍夫，這些話你在會場上都說了一遍了，饒過我的耳朵吧，我可不想再聽第三遍了，我們為什麽不回家吃飯去呢？”

幾個中學生各自離開，沒多久，謝廖沙同一個眼睛紅得像煤球一樣的少年出來，兩人面帶憤色。

“哼，我們不需要他們那種人，他們從來沒有餓過肚子，每天只需要舒舒服服拿着書本就行了，他們根本就不在乎我們的犧牲。”

謝廖沙拍了拍那個少年的肩膀：“是的，除了米什卡是無産階級，一無所有。他們都是小資産階級和知識分子的子女，跟他們說話是白費力氣，下次我再也不會和他們說一個字了。”

麗達緊随其後出來，聽見他的話頗不認同：“謝廖沙，我們的任務是将我們的思想和口號灌注在每個人的心裏去，你不要意氣用事，以後我們還會組織更多的群衆大會、讨論會、代表會議的，你得習慣你的觀點不一定被每個人認同。”

顧蘭芝聽到那些會，頭皮都有些發麻了，她有着小老百姓的一個共同點——不愛開會。因為往往開會開到最後就變成批}鬥會或者檢讨會。

我發現一般開會開到最後真的就是一場批}鬥會或者檢讨會，總是偏離解決問題這個主題。

胡安平=哪裏來的安和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