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往事如煙（九）

往事如煙（九）

宣誓主權計劃宣告失敗後，蘇執高高興興的抱着油畫回家了。

江勉今天難得早下班，看見蘇執懷裏的畫後随口問：“你不是畫山水嗎，怎麽又搞起油畫來了？”

他記得油畫是沈嘉禾的專長....

蘇執翻了個白眼：“藝術是相通的，你這個土鼈懂不懂啊....”

他抱着畫，在客廳轉來轉去，最終選定了一個最佳位置：“別傻呆着了，快來搭把手，幫我把這個畫挂在牆上。”

江勉看見蘇執要挂畫的位置，微微一愣。

剛結婚時，他記得對方曾經說過，等他們成為真正的夫妻之後，那面牆就留着挂他們兩人的新婚照。

當時的江勉對蘇執的話嗤之以鼻，甚至還揚言說自己永遠不可能接受對方，他們也永遠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夫妻。

但蘇執一直堅信着早晚有一天，他會打動江勉的心，所以那面牆，他們一直留着沒有作任何裝飾。

然而現在，他們還沒有成為真正的夫妻，也沒有去拍新婚照，對方卻拿出了一副新的畫，說要挂在這裏。

不知為何，江勉心裏忽然有些不舒服，就好像被什麽東西蟄了一下，但又稱不上疼。

他不僅沒搭把手，還頗有些陰陽怪氣道：“什麽朋友送的畫這麽寶貴，挂在那裏。”

蘇執沒理會他，手叉腰站直：“你到底幫不幫忙？”

江勉只好過去搭把手，聽從對方指揮。

“再挂高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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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了！”

“對，對，就是那裏！”

“你怎麽回事，怎麽總是挂不正！”

兩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副油畫擺得端端正正，蘇執滿意的欣賞着這幅油畫，眼中露出不同于往常的欣喜。

江勉被他眼裏的光刺了一下，想到對方還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便忍不住又道：“我看這副畫畫得也很一般嘛。”

蘇執不知道江勉突然抽什麽風，好端端的和這幅畫過不去。

從剛才挂畫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對方不情願的很，總是故意挂不好，惹他生氣。

江勉并不知道這幅畫是沈嘉禾送的，還以為是蘇執的哪個畫家朋友送的，因此語氣頗為陰陽怪氣。

蘇執眼珠轉了轉，他壞壞的不告訴江勉這幅畫的主人是蘇執，故意想看對方知道真相後吃癟的表情，于是問：“哦？你覺得哪裏畫的一般？”

江勉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讓他去鑒賞畫作，那可真是難為他了。

大學期間他倒是為了沈嘉禾選修過一段時間的西方藝術史，但也只是些皮毛，工作幾年之後那些知識早就忘了個精光。

他看着那油畫，說不出的古怪：“反正很一般，太陽不是太陽，草地不是草地的。”

蘇執的藝術細胞作祟，忍不住反駁：“你懂什麽，太陽越是閃耀就越是襯得這片草地荒蕪一片，可想而知作者在創作這幅畫時內心有多麽痛苦.....”

說着說着，他忽然停了下來。

雖然早感覺到這幅畫是作者內心情感的宣洩，但聯想到沈嘉禾說這幅畫是為慶祝他們新婚而作，或許這畫原本并不是要送給他們的禮物，而是沈嘉禾為自己而畫的。

原來，知道江勉結婚後，他的內心竟然這麽痛苦嗎？

見蘇執說着說着突然不說了，江勉笑了一下：“怎麽不繼續了？”他還挺喜歡看對方眉飛色舞反駁自己的可愛表情。

蘇執悶悶道：“畫是嘉禾送的。”

聽到沈嘉禾的名字，江勉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

“你去找他了？”

他沒注意到蘇執略掉了沈嘉禾的姓，而是直接喊了他的名字。以他對蘇執的了解，還以為對方是為了宣誓主權才去的。

“你這樣有意思嗎？”

事實上，蘇執最初也确實是抱着宣誓主權的想法才去見的沈嘉禾，但對方給他的感覺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兩人并沒有發生争吵，甚至還有幾分藝術家之間的心心相惜和相見恨晚之感。

“阿勉，你聽我和你說。”蘇執本想和對方解釋自己和沈嘉禾成為朋友的事，但沒想到江勉一反常态的沖動。

“你把畫帶回家，也是為了試探我的态度嗎？”

一旦想岔一步，蘇執之後的種種舉動在江勉眼中就都成了別有用心的試探。

蘇執被氣笑了：“你在說什麽？”

一旦遇到和沈嘉禾有關的事，江勉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曾經的冷靜自若全都不見了。

蘇執不免覺得有些心寒：“是不是只要一提到沈嘉禾，我們之間就連對話都不能好好進行了？”

明知得到的回答會令自己心痛，蘇執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他在你心裏，就那麽重要嗎？”

“是！”江勉的答案一如既往的肯定。

蘇執一顆心仿佛被人用冷水澆了個徹底。

從他高中起剛剛認識江勉，到兩人協議結婚，再到現在，江勉的答案從未變過。

“那我呢？”

他甚至不奢求自己在對方心中能夠比沈嘉禾重要，哪怕能平起平坐他也覺得心滿意足。

只可惜，江勉似乎并不是這麽想的。

他沒有直接回答蘇執的問題，而是說：“把這幅畫拆下來吧。”

這幅畫看得他有些心慌，尤其是在知道這是沈嘉禾畫的後，他便更覺得十分痛苦。

“我和沈嘉禾之間永遠不可能有什麽了。”他能夠承諾蘇執的只有這個，再多的，他也給不了。

“留着這幅畫只會讓我重複想起他。”

“這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蘇執。”江勉的态度軟了下來：“算我求你了。”

蘇執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他自己把畫框拆了下來。

“我會把它帶到我自己的畫室，這樣你不會看見它。”

江勉松了口氣。

他注意到蘇執臉上的表情十分陰沉，意識到對方又生氣了。好像自從沈嘉禾回國之後，他們就總是在吵架。

看到那面重新變得空空如也的白牆，江勉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忽然道：“小執，你不是一直想拍新婚照嗎？”

拍新婚照的事，蘇執對江勉提過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被江勉否決。被拒絕得多了，蘇執也就不再提了。

反正江勉心裏也沒有他，就算強迫對方和自己去拍婚照，效果也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現在，江勉卻主動提起這件事。

蘇執轉過頭，奇怪的看着他，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做什麽。

江勉指着那面牆：“這周我們去拍新婚照怎麽樣？到時候我們洗出一個大的畫框，把照片擺在剛才的牆面上。”

聽到江勉竟然主動提出去拍婚照，蘇執有些驚訝：“你不是說不喜歡搞那些花裏胡哨的嗎？”

江勉尴尬的咳嗽一聲：“我只是覺得，如果你實在想拍的話，我也不是.....”

“不用了。”蘇執十分果斷的拒絕了他。

“你不用為了迎合我強迫自己去做你本來不願意去做的事。”

“既然你不喜歡這幅油畫，我就把它帶到工作室去，這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也不用覺得愧疚，想要補償我，就和我去拍照。”

江勉：“....”

他想解釋說自己并不是為了迎合對方，也不是為了補償對方才想去拍新婚照。可是看着蘇執堅決的臉，他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曾經的記憶浮上心頭，他再次想起自己當初是怎麽決絕果斷的拒絕了蘇執一起去拍新婚照的請求，又是怎麽用言語傷害和諷刺對方。

而這些，蘇執都默默承受了。

現如今，當他真的想和蘇執一起去拍婚照，把兩人的婚照挂在牆上時，對方卻已經不肯相信他了。

江勉苦笑一聲。

“這還真是自作自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