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窺巾帕查問私情
原來是先前跟随錦宜的那小丫頭, 拿了一塊兒厚巾子回來,見院子之中無人,摸了摸頭:“姑娘又跑到哪裏去了?”張望了會兒不見蹤影,只得先走了。
錦宜啼笑皆非,李長樂則笑道:“哎呀是她, 倒是讓我虛驚一場。”
錦宜問道:“那殿下是在躲什麽人?”
李長樂道:“自然是酒桌上那些人,實在是沒意思的很, 我才跑出來的。”
忽然他又醒悟:“抱歉抱歉, 我忘了這是你們家裏在辦酒席, 我并不是說酒席不好, 而是說喝酒的人沒趣。”
他滿臉真誠笑容, 絲毫沒有身為皇族的威嚴高傲,反而像是個認識已久的朋友。
錦宜大開眼界:如果不是先入為主地知道他的身份,一定會認為是哪家随和的少年公子。
錦宜呆看了李長樂一會兒, 也驀地反應過來自己不該在這裏,她正要行禮告辭, 李長樂道:“啊……你會不會向太師告狀呀?”
錦宜被這個太師的名號弄得糊塗, 李長樂善解人意地補充解釋:“就是桓輔國。”
錦宜捶了捶自己的榆木腦袋, 這才想起桓玹還有這一重光環呢。
迎着李長樂等待答案的雙眼, 這麽簡單的問題錦宜卻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因為努力思索該如何答複,一時就把要走的意圖給淡忘了。
錦宜道:“我怎麽會去向輔國告狀,告什麽狀?”
李長樂搖頭笑道:“我剛才只顧嘴快地抱怨喝酒的那些人沒意思, 忘了太師也在其中, 實在不該呀。”
錦宜本想告訴李長樂, 自己跟桓玹并沒有熟稔到可以去向他打小報告的地步,但大家畢竟是“親戚”,多餘解釋似乎更顯得欲蓋彌彰,因此錦宜便說道:“殿下放心,這沒什麽,我也不至于多嘴到那種地步。”
說了這句,錦宜突然想起方才李長樂說的那句“你跟傳聞裏不一樣”,她頓時有些頭皮發麻:太子特意問她是不是向桓玹告狀,難道在有關她的傳聞之中,也會有諸如此類的不實之論?
偏偏李長樂笑道:“我一看妹妹,就知道你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竟是個很可愛可親的女孩子,方才是開玩笑的,你可不要在意喲。”
錦宜本是要走,聽太子如此說,實在按捺不住心底那蔓延生長的疑惑:“殿下,到底外頭的人說我什麽?”
李長樂一愣,繼而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嘴。錦宜道:“殿下,你能告訴我麽?”
太子聽她請求似的,才終于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麽,我想哪個人身後都會有人說些閑話的。比如……比如當初桓小姐下嫁的時候,我就聽好些人議論,怕桓小姐嫁過來受委屈呢。”
“委屈?”
“是呀,”李長樂禁不住又笑了出聲,才咳嗽道:“原先聽他們說郦家有個姑娘,是極為……那些話不大好聽,我也說不出口,還是不說了。”
錦宜哪裏肯放過:“到底說什麽?殿下,不要吞吞吐吐的。給我一個痛快。”
李長樂人如其名,聽到錦宜說給個痛快,立刻又樂不可支:“那好吧,是你讓我說,可不是我說的。”
錦宜才一點頭,李長樂道:“他們說……‘郦家那個丫頭,是有名的貪財吝啬,小小年紀最會算計’。”
除了最初“他們說”三個字,後面一句,太子殿下竟神奇地變作女人的聲音,惟妙惟肖地演繹出一種有些尖刻高亢的口吻。
錦宜滿眼驚豔,但李長樂的表演才開始,他又轉頭,變成跟自己方才效仿那人的談話對象:“可不是嘛,我還聽說,她人可兇悍了,在家裏把兩個弟弟打的嗷嗷哭,又把郦大人約束的甚是厲害……對了,他們家裏還有一個老太太,整天給她刻薄的都要活不出來了。”
這一次,卻是語調緩慢帶些哀愁的女子,李長樂把這女人說話時候蹙眉嘆息假惺惺的神态都表現的栩栩如生。
錦宜顧不上欣賞李長樂精湛的演技,因為太子殿下的話顯然更有質感。
說自己貪財吝啬……似乎也沒什麽,以前因為苦惱于雪松那麽單薄的俸祿養活一家人,錦宜恨不得跳進錢眼裏,所以這個帽子她可以坦坦蕩蕩地戴起來。
但是……欺負弟弟,約束父親,刻薄祖母?
大概是發現了錦宜變了臉色,李長樂同情心起,不得不結束了自己短暫的演藝生涯:“其他的還有更難聽的……算了,不說了。”
錦宜聽見自己因為生氣,牙齒在打戰的聲響:“還有什麽?!”
李長樂臉上略有些忸怩,這個罕見的信號讓人着實不安,錦宜的瞪視中,太子殿下終于小心翼翼地說道:“還有些胡言亂語,說你……性情豪放……跟、跟那個什麽林家的……咳咳有些那個……青梅竹馬嘿嘿嘿的意思。”
青梅竹馬嘿嘿嘿。
李長樂犧牲了自己的演技,改用如此委婉純潔的詞語把那些最難聽的話給形容了出來。
錦宜已經給打擊的從內而外的頹喪,簡直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這所有惡毒的言語壓在她的頭上,漸漸地把她壓得蹲在了地上,幸好地上沒有坑,不然還會往下沉進去。
怪不得太子殿下一見面就說自己跟傳聞裏不同……這傳聞都要把她傳成一個兼具兇悍無德跟放浪形骸、五毒俱全而一無是處的女子了。
***
李長樂也随着錦宜蹲了下來,此刻便拍拍錦宜的肩膀:“你還好嗎?”
錦宜舉手握住臉:“說實話……沒有比現在更差的了。”
李長樂道:“不要怕,以後會好的。”
錦宜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可能嗎?”
“也許……”李長樂笑眯眯道:“……吧。”
兩人說到這裏,突然從門外跳進一個人來,叫道:“太子殿下,您怎麽躲在這兒啊,裏頭都找您呢。”
原來是太子的侍從找人來了,侍從話音剛落,看見太子跟一個美貌的少女頭碰頭蹲在地上,頓時驚愕的眼珠子往外彈出了數寸。
李長樂站起身來,低頭整了整袍子:“別吵嚷,小心叫人聽見。”。
錦宜揉了揉臉,力道之大幾乎要把一張臉重新捏揉,變成煥然一新的另一張臉。
李長樂道:“妹妹,我先去吃酒啦,改天有機會再來瞧你。”
錦宜行了個禮:“恭送太子殿下。”
李長樂轉身出門,在門口處跺跺腳,伸了個懶腰,太子殿下望着頭頂飛過的一只鳥兒,喃喃道:“還好,今兒沒白來,遇到了有趣的人。”
***
這一天,除了從太子的口中意外得知了自己的風評到底多差之外,錦宜過的還算舒心。
過後她不免思量,李長樂既然在廊下站了很久,多半聽見了八紀跟自己玩笑的那些話。
但是他同時又把那些三姑六婆的閑言碎語原汁原味地奉獻給了她……錦宜不由尋思:太子殿下是因為無心呢,還是有意?
如果是無心,倒也罷了,若是有意,應該是李長樂想讓她明白,這樣的一位風評極差的郦錦宜,是無法跟當今的太子殿下匹配的,也許是讓她趁早斷了那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念想。
錦宜當然不是癞蛤蟆,且最愛護小動物,對天鵝肉是萬萬不感興趣的,但問題是桓素舸想讓她做那只呱呱叫的東西,她又有什麽法子推脫呢?
這夜,錦宜照例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雙腿,發現傷口愈合的奇快,她拿着桓玹給的那兩個瓷瓶,簡直愛不釋手。
忽又突發奇想:“這種靈丹妙藥,如果拿出去賣,那一定是供不應求。……也不知輔國大人……不不,我三叔公他老人家從哪裏得來的。”
貧窮限制了錦宜的想象力,她當然不知道這兩個貌不驚人似的瓶子裏裝着的,是千金難求的禦用之物,這種東西拿出去賣,買不起的人還是有福的,若是買得起,那就得以私用禦品而進監牢度日了。
正在感慨,外間有丫頭來到:“夫人請小姐即刻過去。”
錦宜聽傳,頓時想起今日桓素舸讓自己偷窺太子殿下之事,心想夜晚傳見,難道也是為了這件事?沈奶娘拿了披風來,小丫頭提着燈,領着錦宜往後而去。
一路上錦宜盤算,桓素舸大概會跟自己說什麽話,自己又該如何不露痕跡地轉述太子對自己的“看不上”,不知不覺到了夫人房中,桓素舸身邊兒的嬷嬷跟丫頭們一聲不吭地先退了出去。
錦宜見這陣仗,越發确認心中所想,誰知桓素舸開口竟是:“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麽?”
聲音依舊是她素日來的溫和恬淡,但入耳卻又有些繃緊,底下似乎埋藏難以按捺的驚怒。
錦宜一愣:“什麽?”
這兩個字還沒有問出口,就見桓素舸從袖子裏抽出兩樣……不,其實算是一樣東西——泛白細膩,燈光下似有貝珠的光澤,但上頭卻有些淺淺污漬殘留,看來甚是可疑。
不是別的,居然正是那天錦宜在寫意樓摔倒,桓玹拿出來給她包紮傷口的撕成了兩截的絲帕。
“這怎麽在夫人這裏?”錦宜震驚,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那天她回來後,便把這帕子解了下來,但上頭已經被血漬給玷污了,錦宜親自努力洗了一番,但是這蠶絲是最經不起污染的,而且又不能像是棉麻一樣大力揉搓,所以上頭的血雖然給漂洗去了大半,但仍是有層層疊疊地痕跡無法消除。
錦宜自忖這種東西是無法再還給桓玹了,可以她“悭吝”的本性,又覺着扔了未免可惜,于是晾幹後,便放在自己的梳妝臺的匣子裏。
那麽問題來了——這帕子如何會落在桓素舸的手中?
錦宜問罷,桓素舸臉上浮現薄薄地寒霜:“你還問我?”
自從桓素舸嫁到郦家,從來溫柔賢淑,雖然有時候不茍言笑,但也從沒有露出這種肅然不悅甚至隐隐動怒的神色,錦宜的心一跳。
桓素舸道:“你先老實告訴我,這東西是從哪裏來的,是……誰的?”
最後兩個字,她停了一停才說出來,仿佛這問題有千鈞之重。
錦宜對上桓素舸凝視的眼神,心跳之餘,想起了那天桓玹送自己回來的時候,在馬車裏叮囑她的話。
那時候桓玹靠近過來,正在錦宜無所适從的時候,桓玹道:“你記着,回到家裏後,今日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今天你從來沒有見過我,我也不曾送你回家,可記住了?”
大概是看錦宜懵懂不解,他又再語氣加重地問了一句:“記住了嗎?”
這一刻,面對桓素舸審視的眼神,這位小夫人如何得到的帕子……暫且不表,但她如此鄭重其事地拿了出來,又擺出了一副秘密審問的架勢,難保她不是知道了什麽。
桓玹的叮囑又在耳畔響起……桓玹要那麽鄭重其事地囑咐自己,一定有極重要的原因,所以錦宜不想違背他。
但如果不說明實情,又該怎麽在這位精明的繼母面前瞞天過海?
心跳過速,錦宜有些暈眩。
桓素舸打量了錦宜片刻,她捏着那兩片手帕,手指輕輕地在上頭滑過,過了會兒,她掏心貼肺般地說:“這是男人的東西,你不用再瞞着我。現在我還并未告訴你父親跟老太太,錦宜,你可別白費了我的苦心。”
錦宜的心一陣狂跳,然後像是到達終點一樣,歸于奇異的平靜,此時她的眼前忽地又出現那天走廊外下着雪,桓玹送她回來,他站在面前,鬥篷上都是點點鵝毛般的白色雪絨花,那雙眼睛……
錦宜的唇動了動,終于用宛若蚊吶般的聲音說道:“這、這是……是我三叔公的手帕。”
話音未落,桓素舸的手猛地一緊,五指攥抓着帕子,那保養的極好的長指甲都因而微微掀起,讓這只纖纖玉手看起來有些淩厲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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