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何德何能王妃避讓

子邈要瘋了, 八紀也在即将瘋掉的邊緣。

兩個小孩兒像是看見了香蕉的猴子,又像是才出窩的奶狗,滿地亂轉,上蹿下跳。

子邈抓住八紀:“你剛才是不是也看見了,為什麽三叔公他老人家抱着我姐姐?”

八紀覺着子邈問的太荒唐了, 這天底下,除了桓玹本人, 只怕沒有人可以回答這個奇葩問題。

他有點後悔挑撥子邈去找錦宜了, 因為八紀懷疑, 如果桓玹知道了他跟子邈偷看了那一幕……會不會選擇直接殺人滅口。

為了穩住場面, 八紀斷然說:“別急!”

子邈被他小小年紀卻極有氣勢的一喝鎮住:“怎麽了?”

八紀道:“不要胡思亂想, 據我判斷,我三叔……你當時沒看見嗎?是你姐姐她好像、不太舒服,我三叔是在扶住她呢!”

子邈回顧當時, 果然想起錦宜的頭發似乎濕了:“那我得回去看看姐姐。”

八紀急忙将他攔住:“有我三叔在,還用你嗎?”

子邈眨巴着眼:“可是……”

八紀見自己的臨場發揮居然奏效, 便再接再厲道:“你放心, 三叔會處理好的, 但你一定要記住, 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最好也別問你姐姐。”

子邈問:“不告訴任何人倒是可以,為什麽連問我姐姐也不行?”

八紀道:“她是女孩子, 總會害羞的。當然恨不得你沒看見啦。”

子邈摸了摸下巴:“有點道理。”

兩人說了一會兒, 有小厮來找八紀:“三爺要走了。小八爺快來。”

八紀拔腿要走, 又回頭叮囑子邈:“我剛才說的話,你可別忘了。”見子邈點頭答應,這才跟來人去了。

八紀跟着那人往回,路過之前偷窺的院落,明知道桓玹已經走了,卻仍忍不住又探頭看了眼。

這一眼,卻發現錦宜跟另一人對面兒站着,笑吟吟不知在說什麽。

***

且說錦宜目送桓玹離開,回想剛才偷聽驚魂,不由長長地嘆了一聲。

在錦宜的心目中,桓素舸向來是最沉穩缜密,細致入微,無所不能的人了,仿佛什麽事交給她都可以完全放心,但就是這樣看着最聰慧的人,發起瘋來,竟也如此別具一格,驚世駭俗。

錦宜僥幸地想:“得虧輔國大人英明理智,若是叔侄兩人一起發了瘋,那可真是天崩地裂。”

又想到自己順利把帕子送了人……勉強算是抵了上次壞了桓玹一塊兒手帕之罪,也好歹報了些許上元夜他的救助之恩,心裏才又松快下來。

正要回房,卻見子遠走來,對她說道:“那帕子怎麽樣了?”

錦宜拍拍空空的雙手,得意地笑:“給出去了。”

子遠驚訝:“當真?先前不還說讓我幫你送?”

錦宜笑道:“不用勞煩你啦。我正好遇見了三叔公。”

子遠道:“方才我在外頭,正聽說他要走,所以我趕緊進來問問你送了沒有……那可是典當了母親留給你的镯子才買的一匹布,唉,這幸而是給桓輔國的東西……”

之前錦宜讓子遠陪着去逛綢緞鋪子,因為子遠大了,已經知事,如今見錦宜一反常态要買東西,不免會自家胡亂揣測。

錦宜怕他亂想,就也把上次瞞桓素舸的那番說辭提出來,說上次偷拿了桓玹的帕子,所以如今要還他一樣才好,所以子遠一早就知道錦宜繡這手帕,是為了給桓玹的,只不過錦宜又叮囑他不可把此事告訴別人而已。

在綢緞莊子裏,錦宜雖一眼就看中了這匹素緞,但因為價高,店家無論如何不肯拆開賣。

錦宜第一次要“揮霍”,沒想到一匹布能夠貴到把人賣了也抵不上這價錢的地步。

此後又看了幾家店鋪,卻仍是覺着先前那一匹布最合眼緣,最為喜歡,當然也最貴。

那天回到家裏後,錦宜想了一夜,終于将個壓箱底的紅木匣子拿了出來——那是姜氏留給她的一雙玉镯,也是唯一的值錢之物,因為昂貴,也因為是母親留的東西,意義非凡,錦宜一直都舍不得戴。

其實這會兒錦宜身邊也有幾件拿得出手的首飾,但都是桓素舸給她的。如果随便拿去典賣,一來有些對小繼母不尊重,二來,自己買的緞子是要送人的,若用別人給的首飾來買,這份心意就也顯得輕浮了。

所以錦宜忍痛把這雙镯子給典當了,這才抱了那無敵昂貴的一匹布回家。

子遠嘆後,怕惹動錦宜傷心,就又說:“而且是姐姐耗費了三個月的功夫精心繡成的呢,可不能白瞎了這番辛苦。”

錦宜哼了聲:“知道我辛苦,那先前說讓你幫我送給桓輔國,你怎麽一臉為難不肯?”

子遠陪笑道:“那是手帕子,我一個男的,送桓輔國這種東西……總覺着怪怪的。”

“那我送就不怪啦?”

子遠眨了眨眼:“說起來……好像也有點怪。”

錦宜舉手捶他,子遠笑着縮了縮肩膀,卻并未真的躲開,只又說道:“先前夫人叫輔國進內,是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要談,姐姐知道不知道是何事?”

錦宜笑容一僵,偷聽來的那些話是無論如何不能說的,何況這件事又給桓玹駁回、是不會發生了,何必說出來難堪呢,不僅她自己難堪,連帶桓素舸也一樣。

錦宜搖頭:“我不知道。”

子遠卻說:“我其實能猜到幾分。”

錦宜吓得瞪大雙眼,子遠道:“這些日子夫人一直在張羅你的及笄禮,我還聽說她在為你擇婿了,這不管是擇哪家的夫君,我想一定要事先跟輔國商議的,今兒只怕也是為了此事。”

錦宜只得幹笑:“你知道的還挺多。”

子遠道:“事關姐姐的終身大事,我當然要上心些,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到底會定哪一家。”

子遠說到這裏,瞟了一眼錦宜,心想:“不管是選哪一家,只怕都不如林清佳那小子,都怪姓林的混賬眼瞎。”

錦宜卻也瞧了一眼子遠,心想:“若是把今兒夫人所說的告訴子遠,只怕他立刻就會被吓死。還好三叔公掌的住。”

兩人彼此偷看,卻偏偏撞了個對眼,一愣之下,頗為尴尬,姐弟兩個各懷鬼胎,只得嘿嘿幹笑一堆了事。

***

又過了數日,風平浪靜。

眼見将進五月,端午将至,天也一日比一日熱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生日跟及笄禮雙雙來臨,錦宜也越發地有些心神不寧,一連做了幾晚的噩夢。

這一天,錦宜頂着兩個黑眼圈來拜桓素舸,請求道:“夫人,我想去廟裏拜一拜。”

桓素舸正在吃燕窩,聞言笑了笑:“怎麽了?”

錦宜萎靡不振,揉了揉眼睛說:“這兩天老是睡不安生。”

上元夜錦宜自夢裏哭醒闖入子遠房中,桓素舸記憶猶新,她放下粥碗:“是身上哪裏不好嗎?”

“沒有,”錦宜居然沒忍住打了個哈欠:“一……切都好。”

桓素舸托着腮,仔細地凝視着她,錦宜被她看的心虛:“真的沒事,就是睡不着。”

在桓素舸沒有嫁過來之前,錦宜日夜操持,殚精竭慮,有時候為了思謀如何省錢,或許會煎熬的無法入睡,但大多時候,因為太過勞累,通常是一沾枕頭就睡得沉沉如豬,次日還得強撐着早起呢。

可最近無事一身輕,白天做些女紅,撸一撸貓,吃茶嗑瓜子……再清閑不過,反而添了夜間多夢的毛病。

夢本是人之常情,不管是什麽樣的人,都會有夢,各種各樣,甜美的,詭異的,可懼的……但錦宜的夢,有點不一樣。

桓素舸看了錦宜一會兒,除了眼睛有些發青,神情顯得倦怠,倒也沒看出什麽不妥,就說:“身子若有事,先看一看大夫妥當,待會兒我叫人請個大夫來給你瞧瞧,若真瞧不出什麽來,你就去拜一拜也成,橫豎求個安心。”

錦宜道:“是,多謝夫人。”

桓素舸道:“我這兩天也覺着倦怠不愛動,不然倒是可以跟你一塊出去透透氣散散心。”

說到這裏,紗窗上“彭”地一聲,接着傳來嗡嗡地聲響,原來是一只蜜蜂被屋裏的甜香吸引,沒頭沒腦地撞了上去。

桓素舸望着這只似乎仍想鑽進來的蜜蜂,笑了笑:“瞧這愚蠢的小東西,自以為找到好地方了呢……嗯,也許是因為天熱了的緣故,人只是懶懶地想睡,這些蟲兒鳥兒倒是高興了。”

下午,大夫來了。

嬷嬷引着先去給錦宜瞧,果然并沒有什麽大礙,只說是有些思慮過盛,內火上升,所以才導致精神不濟。

大夫不肯走空,給開了兩幅安神補氣的藥,讓抓了每日煎吃。

離開錦宜的居處,那大夫本要沿路返回,嬷嬷道:“您随我往這邊兒,還要再看一個人。”

大夫忙随着轉道,一路往後,這大夫早聽說郦家自從跟桓府結親,就已經舊貌換新顏了,這次有幸進來目睹,果然見庭院氣勢非凡,透出些峥嵘氣象來了。

走了半刻鐘,大夫問:“方才看過的那位是郦家的姑娘麽?接下來不知是哪一位病人?”

那領路的嬷嬷回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您只管看病,說明了症候就好,其他的還是不要多管。”

大夫凜然,忙低頭恭敬地回答:“是是是,我知道啦。”

拾級而上,進了院中,從青石甬道往前,才進中廳,就嗅到一股異香撲鼻,雖然有許多侍女丫鬟們在側,滿屋卻一點聲響也不聞。

這位大夫也算是小有名氣,亦步亦趨入內,卻見裏頭貴妃榻上躺着一人,探出一只藕臂,絲帕遮着手腕,有丫頭送了個錦墩在旁邊。

大夫上前坐了,舉手診脈,只聽了片刻,臉色便一動,忙又換了個姿勢,仔細又診了一會兒,大夫松手,喜上眉梢之狀,向着那嬷嬷拱手道:“恭喜,恭……”

這第二聲“恭喜”還沒說出來,就被裏頭一聲咳嗽打斷了。

嬷嬷也是滿臉的肅然,并沒有任何的“喜”可叫人去“恭”一樣。

大夫不愧是見多識廣,立刻識趣地把話咽回肚子裏。嬷嬷則道:“請随我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外間,嬷嬷低低地同大夫耳語了一番,大夫則恭謹地連連點頭。

正在商議之時,外間有人禀道:“老太太來了。”

緊接着,一個不合時宜的老嗓音響起,道:“聽說請了大夫在這裏?”

那嬷嬷眼神一利,向着大夫使了個眼色,大夫心領神會地低語:“您放心,我對誰也不會洩露的。”

此刻,郦老太太扶着一個小丫頭的手,伛偻着身子走了進來,一擡頭看見果然大夫在場,便先發制人地說道:“我近來咳嗽,怎不叫這大夫去給我看一看?難道我還比不上那臭丫頭的排場大麽?”

裏頭,本已經有貼身侍女将簾子掀起來,裏頭,桓素舸正微微坐起來,本閉眸沉思,聽到這般聒噪,便睜開眼睛,對身旁嬷嬷一擺手。

裏間的嬷嬷就轉了出來,道:“既然這樣,就請這位大夫再随我走一趟,給我們老太太看看。”

郦老太太沒看見兒媳出來迎接自己,覺着自己的排場的确受到了影響,又當着大夫的面兒,故意拿捏問:“素舸呢?”

嬷嬷見她不走,便道:“夫人正有些困倦,才睡下了。”

郦老太悻悻地念道:“婆婆來看,兒媳婦居然大喇喇地睡着……成何體統……”

兩名嬷嬷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怒意跟不屑。

其中一個便含笑道:“您老人家中氣十足,進門來更是半聲咳嗽也沒有,想必是已經好了,既然如此,就不必讓大夫久留了。大夫請。”

老大夫急應了聲,跟着邁步往外。郦老太忙道:“誰說的,我還要大夫仔細給我看看呢……回來!”

那嬷嬷只當沒聽見,老大夫雖然是第一次來,卻也清楚的明白這家裏到底該聽誰的,早也腳底抹油飛快地跟着出門去了。

郦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反了,越叫越走,這樣不把我放在眼裏,素舸,素舸……你該管管你手底下的人了!”

郦老太邊說邊往裏闖,其他的兩位嬷嬷把她攔住:“老太太,夫人睡着了,您別高聲大氣的,留神驚吓了她。”

郦老太發怔道:“她不出來見我,反還怪我吓到她?叫她出來,我問問是什麽道理!”

兩個嬷嬷見她不知進退,越發皺眉,正琢磨要不要把她攆出去。裏頭傳來桓素舸的聲音,道:“先扶老太太回去,再派個人去工部,把老爺請回來。”

郦老太聞聽,忙叫道:“去叫雪松幹什麽?”

桓素舸道:“我今兒身上不好,讓老爺回來,替我向您賠禮。”

郦老太雖然并不懼怕兒子,且想在媳婦面前施展一下威風,但一想到還要特意把雪松從工部叫回來……傳出去的話只怕對郦家不好。

于是她只好見風使舵道:“不用特意去請了,我也沒什麽事,也沒有怪你……”

桓素舸沒有再出聲,門口的嬷嬷半是冷峭地道:“既然您不怪,天下太平自然最好,那您請快回,我們姑娘身上不好的時候最不喜歡人高聲吵擾,她每天為了這個家操勞的已夠辛苦的,您老人家就別再叫她心煩了。”

郦老太碰了一鼻子灰,憤憤不平地轉過身出了門。

***

晚上雪松回來,去拜見母親的時候,不免聽說白天請大夫的事,順便又聽了很多郦老太太單方面的憤怒指控。

雪松對母親的話從來都是三分信七分醒的,他回來卧房,先問桓素舸身子有沒有妨礙,桓素舸道:“我沒事兒,是給錦宜請的。”

雪松又問錦宜怎麽了,桓素舸道:“身子沒什麽,不過這孩子說自個兒心神不寧的,想去廟裏拜拜,我已經答應了。”

雪松倒也不在意這個,只又為了郦老太的舉止道歉,說她吵到了桓素舸,叫她不要在意。

桓素舸道:“老太太來的時候,我正因為天熱而犯惱,所做也有些欠考量。”

雪松見她的臉色果然不大好,神情也好像比平日顯得憔悴,十分憐惜,便忙安撫:“不怪你,才為我操辦了生日,還又有端午的禮,錦宜的生日跟及笄禮,唉……想想真是辛苦了夫人了。”

桓素舸微笑,才要說話,臉色一變,手攏在嘴邊。雪松忙扶着:“怎麽了?”

桓素舸垂下眼皮,片刻才說道:“天熱,喝了幾口粥,一直犯惡呢。不打緊。”

當夜,桓素舸說身上不好,怕影響到雪松休息,竟打發雪松去書房裏睡了一晚上。

***

次日早上,沈奶娘準備了出城上香之物,等錦宜去拜過夫人後,帶了個小丫頭,乘車出門。

路上,沈奶娘忍不住問道:“姑娘,從小兒到大我就沒看見過您有虔心拜佛的時候……是不是,跟近來總是做噩夢有關?”

錦宜托着腮發呆,不肯回答她。沈奶娘道:“唉,姑娘真是越來越像是大姑娘了,以前有心事都會跟我說,現在就不一樣啦。”

同車的還有一個丫頭蓉兒,卻是桓素舸來到府裏後指派過來的。

錦宜努努嘴:“奶娘,我沒有心事,我就是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

沈奶娘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必然是為了擇婿的事情在擔心呢……今兒就到菩薩面前,求菩薩給你一個世間最好最能耐的夫君!”

連蓉兒也忍不住笑道:“就是呢,小姐,這有什麽可怕羞的。”

錦宜翻了個白眼,索性不去分辯。

自從林清佳定親後,似乎每個人都在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郦府裏,除了一個郦老太太不管這件事,只怕從上到下都在為了錦宜的歸宿操心。

只有錦宜自己知道,反正……又不是那個人了,所以不管最後選的是哪一個,也只是一個“不過如此”而已。

可很快錦宜就會明白,她的想法實在是太天真了。

慈恩寺很快就到了,來喜來福兩個小厮忙前忙後地開始搬東西,沈奶娘跟蓉兒陪着錦宜下車。

遠遠地打量慈恩寺,卻見在山門邊上立着一堆人,不知在做什麽。

來喜來福兩人挑着東西先走過去查看端倪,瞧着像是些來上香的人,被人攔住了,隐隐約約聽到其中有人喝道:“都不許在這裏啰嗦,今兒睿王妃要到慈恩寺上香,這寺廟已經封住了,任何人都不許進入。”

圍着的香客們一聽是王妃将臨,吓得大半退散了回來。

錦宜跟沈奶娘等走的慢,那邊來喜聽見這話,把擔子放下,飛快跑回來禀報,錦宜聽說王妃把寺廟占住了,瞬間有些心涼,呆立無語。

沈奶娘知道她出來一趟不容易,何況這佛心十幾年才動了一次,哪裏有過山門而不入的道理,便安撫道:“雖然說王妃會來,但我想這王妃未必會在廟裏呆上一整天,不如咱們在這裏等等,等王妃拜完了走了,咱們再進去,井水不犯河水的不就成了?”

錦宜也覺着這樣回去實在掃興,便覺着奶娘的提議不錯。小丫頭蓉兒卻不以為意地說道:“姑娘怕什麽?讓來喜去告訴那些守門的人,說郦府大小姐要上香,他們必然不敢攔。”

錦宜跟沈奶娘兩人謹小慎微地過了十多年,聽蓉兒這樣嚣張,不由都笑起來,蓉兒見她們不信,一時上了心氣兒,嘟着嘴道:“姑娘您別笑,我說的是真的呀!就算是睿王妃又怎麽樣?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們不給郦家面子,還能不看在輔國的面上?”

錦宜聽她聲高,才要讓她收斂些,不妨正有兩人從身側跑過來,把蓉兒的話聽個正着。

錦宜一看那人打扮,心頭突地一跳,有不祥的感覺。

這人雖看着是個奴仆打扮,但也不是尋常府邸的仆人,一身錦袍腰間挂着腰牌,顯然王府之人。

兩人對視一眼,竟不再往前,其中一人走過來,向着錦宜行了個禮:“請問這位姑娘是……”

錦宜暗暗叫苦,蓉兒卻道:“我們是郦府的,這位是我們大小姐。”

“可是……工部郦郎中家的大小姐?”

“當然,這長安城裏還有第二個郦府嗎?”

“失敬失敬!”兩人聽罷,忙又行禮,其中一個卻回身,重往回而去。

這會兒前方那些守住山門的兵丁中,有一名小統領打扮之人跑步下來:“王妃到了嗎?”

那王府長随道:“王妃就到了,但……再等等。”

統領一怔:“怎麽了?都已經布置妥當。”

長随看了錦宜一眼,把統領往後一拉,轉頭低語。

錦宜覺着這排場有些不對,很擔心另生是非,便回頭對沈奶娘說:“咱們不等了,還是走吧,改天再來。”

沈奶娘也正在小聲地責怪蓉兒多嘴,三個人正要轉身走開,卻見那方才離開的王府侍從氣喘喘地去而複返。

他急急轉到錦宜跟前,躬身行禮道:“請郦姑娘留步,我們王妃聽說姑娘想要進寺上香,特意吩咐小人轉告:佛度有緣之人,必會知曉姑娘誠心,王妃也願意成人之美,請姑娘不必遲疑,入寺祈願就是了。”

錦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王妃……不是要來上香的麽?”

随從跑的滿頭大汗,卻滿面笑容地回答:“我們王妃說了,她改日再來便是。如今王妃已經啓程回府,姑娘請。”說着又回頭吩咐那侍衛:“王妃有命,讓劉統領仍駐留在此行護衛之職,不可讓郦姑娘等受到任何驚吓。”

劉統領也忙躬身領命。

錦宜跟沈奶娘都瞠目結舌,連蓉兒也大為意外。

——今日就算是桓素舸在此,以睿王跟桓玹的交情,王妃或許會同桓素舸一塊兒進寺上香,這也是蓉兒之前設想的:報了郦家的名號,也許就不至于被擋在寺外了。

可……竟做到讓睿王妃中途退回這種地步,這個……莫說是桓素舸,就算是桓老夫人在此,只怕也不能夠。

她郦錦宜又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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