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小曲

第5章 小曲

宮裏頭向來看重春日,尤其前陣子為“仲春亥日”,萬歲爺一大早便去了豐澤園打春牛、扶犁親耕;佟佳皇貴妃哪怕拖着病體也前往西苑北海先蠶壇行躬桑禮,因此春日裏的日常膳食似乎也總是置辦得要精細隆重些。

碧桃挂起衣裳,輕輕地扇着煙:“格格有所不知,宮裏這時節十天有八天吃鍋子,今早奴婢瞧了膳單子,果不其然呢!晚膳備的黃米饽饽、盒子菜、羊肉鍋子,還有五辛盤,您看要傳哪幾樣?”

地道的老北京羊肉火鍋?程婉蘊聞言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故作矜持道:“我午間沒用點心,那就都要了。”

碧桃沒留意到程婉蘊那放光的雙眼,很是自然而然地起身去吩咐小宮女,還細細囑咐道:“過去可別忘了叫他們多切幾樣肚絲、菠菜或是豆腐的涮菜,蘸料也得多備幾樣。”

程婉蘊聽了直呼貼心,又突然想到:“我剛住進來,頭一餐便提這些要那些的,要不要讓她們帶些銀子去?”

要知道當初以秀女身份滞留鐘粹宮的時候,不塞點銀子都不能吃上熱乎菜——來自曾摳門到連送膳太監都忍不住給白眼的程家秀女的小小宮闱經驗。

青杏給程婉蘊梳好兩把頭插上絹花,聞言笑道:“您放心好了,正因為您剛來,那起子人才不敢得罪您呢,您等着看好了,他們呀,保管都妥妥帖帖地送過來。何況,聽說李側福晉管家甚嚴,您剛提的都是分例內應有的東西,料想他們也不敢克扣。”

程婉蘊這才知道,她雖只是個不入流的小格格,每日也有盤肉、菜肉各1斤;時令蔬果2斤;醬醋油各1斤;各種饽饽各1盤(每盤30個)、各類乳茶各1斤;還有各類雜糧豆類米面腌菜雞蛋若幹……

果然,這廂小宮女們剛把桌子支起來,幾個送膳太監就一溜小跑魚貫而入。

宮裏頭講究吃食不允許做出單數,必須是雙數。因此程婉蘊就瞪大眼瞧着送膳太監扛進來兩只銅鍋子,兩只細嘴大湯壺:一只蘿蔔清湯底,一只雞湯底。

另有片羊肉八盤、涮菜四盤、拌涼菜四盤、熱菜四碗、蘸料四樣,另外還有粥、湯、饽饽和果子……将兩張方形膳桌擺得滿滿當當。

領頭的小太監尤為殷勤,給鍋子添完炭還特意給程婉蘊跪下請安,另拎上來一個雙耳陶甕:“程格格萬福,這羊肉性燥,用完了口膩,這是鮮榨的梨汁兒,奴才師傅特意交代奴才孝敬您的。”

程婉蘊叫青杏取一角碎銀子賞他:“你叫什麽?你師傅又是誰?”

“奴才賤名三寶,奴才師傅是毓慶宮茶飯房掌勺太監鄭隆德。”

程婉蘊微微一笑:“替我多謝你師傅了。”

Advertisement

等那小太監走了,她扭頭便問青杏:“咱們宮裏頭有幾個掌勺太監?”

“茶飯房分前後兩間,一共16眼竈;前面的8眼竈由4個掌勺太監管着,那是專門供應太子爺膳食的;後頭8眼竈也有4個掌勺太監,那就是供應側福晉、格格們的了。”青杏解釋着,猶豫了一下才接着道,“那鄭太監前陣子被李側福晉罰了月俸,聽說是年紀大舌頭不靈了,當值時進上來的菜常有鹹淡不均的時候,金嬷嬷還嚷着要把他退回內務府去呢。”

怪不得呢,程婉蘊一邊涮羊肉一邊想,她說怎麽能有人想不開來巴結她呢,要巴結也該沖着楊格格去。

不管是想随手結個善緣,還是別出心裁在她身上下了注,程婉蘊都不放心上,對于她來說,現今再沒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了。

羊肉肥瘦相間,片得紙薄均勻,入口鮮嫩半點腥膻也沒有,茶飯房預備的二八醬、腌韭菜花醬、蝦醬都風味十足,熱騰騰的鍋子驅散了夜裏漫上來的寒氣,讓她特別投入地美美用了一頓晚膳,多的那只鍋子和沒動過的菜便讓青杏碧桃帶下去和添金他們分着吃。

因為吃得太飽,她屏退衆人癱在了炕上,懶懶散散、晃着腳,哼着歌側頭看着窗外長廊漸次燃起的宮燈,在夜色裏螢火般暈開。

單純發着呆,不由就有些困倦,就在上眼皮跟下眼皮即将打架的時候,背後竟突然傳來個清粼粼的聲音:

“唱的什麽呢?”

程婉蘊扭頭望一眼,立刻火速彈起來整理儀容。然後假裝什麽也沒有發生,強撐着從容地下炕穿鞋、規規矩矩地福身見禮,可語氣裏還是不免帶上了點哭腔:“給太子爺請安,妾身儀容不整,請太子爺恕罪。”

她水逆還沒結束麽……

程婉蘊真不算沒腦子的人,她在這清朝也活了十幾年,對于清朝推崇出身、酷愛用聯姻維系關系拉幫結派的德行一清二楚。按照常理推測,她和楊格格同一天入宮,她的出身已擺在那兒了,怎麽也輪不着頭一個侍寝,太子爺怎麽樣也得全了楊家這兩淮鹽運使的臉面,過幾天再來吧?

可這太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程婉蘊低頭時正好與門外滿臉忐忑的青杏和碧桃對上了眼,雙方不由交換了一個絕望的眼神。程婉蘊是實在搞不懂,為什麽堂堂太子就這麽喜歡搞背後突襲這一套?今天這已經第二回 了吧!

如果她還有以後的話,一定要和青杏添金他們說定一個報信的暗號才行!程婉蘊一邊吓得眼圈發紅,一邊暗暗下定決心。

胤礽也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披散着長發,只穿家常衣裳和睡鞋的女子。

他也沒有想明白。

程氏入宮第一天,怎麽就這麽自己叫了晚膳吃飽喝足就打算睡了?

要知道,李氏、楊氏可都派了人守在角門口,自個在屋裏也是換了新衣梳好頭發,甚至重新上妝,正襟危坐地等着前殿的消息。

置于用膳,必然是要等到前面消息來了再做打算的。

他在南書房站了一天,聽着索額圖和明珠唇槍舌劍,一腦門子官司,偏偏皇阿瑪還要問他有何政見,他不能當衆偏幫叔公,也不能遞上話柄給明珠,一句話要在舌尖轉上好幾圈才能說出口,真是累極了。

本不打算再來後院,但聽何保忠說角門那邊蹲守着後殿東西配殿的小太監,他便注意到何保忠沒有提及程氏,想起那塊被小小地咬了一口的糕點,于是就生出點好奇。

因此何保忠再進來問今天怎麽安置的時候,他摸了摸下巴,有點想笑:“去程格格那兒,不必通傳,直接過去就是。”

這下可真全了他自個的好奇心,程氏果然沒叫他失望。胤礽看着程氏那悔不當初、委屈巴巴的臉更加想笑了。

他輕咳了一聲,故意沒叫起,大大方方坐到椅子上,還特意瞟了眼刻漏,奇道:“你這身打扮,是預備歇下了麽?”

“額……妾身平日裏習慣早睡,讓太子爺見怪了。”程婉蘊臉不由自主地紅了。她這不是打量着沒外人換身家居服舒服嘛,穿旗裝戴一頭假發髻多重啊!

“你剛剛唱的什麽曲子呢?”胤礽也不揭穿她,随口換了個話題,“很有些新鮮野趣,倒沒聽過。”

但這個問題卻讓程婉蘊更加內心狂汗,又不知該怎麽解釋,含含糊糊地小聲道:“是妾身家鄉小調,難登大雅之堂。”

“哦?是何曲名?何人所做?”

“……曲……曲名青花瓷,聽聞是個周姓文人所作,妾身也是聽弟弟在文會時傳唱,其實不甚了解。”程婉蘊越說頭越低。

有沒有個地洞讓她先鑽進去啊!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