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涼拌菜

涼拌菜

郁惜鼻頭一酸，感覺眼眶有點澀澀的，她吸了吸鼻子，心說，還是想吃點東西吧。

她在悲傷的時間裏，別的沒學到，但就食物能讓人心情好這一點，倒是掌握的爐火純青。

長久用食物裏蠶食掉負面情緒的結果是，現在她心情一差勁，就會想吃東西。

她忍不住猜測，自己現在這麽肥，可能就是因為吃心情不好的時候太多，所以吃了太多？

郁惜懷着一種詭異的心情，洗了米，下了鍋，她并不是特別的餓，因此打算先煮個綿綢的白粥來配煎雞蛋吃，還可以用蔬菜搞點涼拌菜吃，晚上還是吃清淡點兒好了，畢竟這麽老的身體，要是吃的太油膩，晚上估計會因為消化不良而睡不好。

水先下鍋，等水沸騰了再下米，粥會更綿綢好喝，米粒也不會爛掉黏在一起，那樣口感就不好了，而且也不好看。

在等待水沸騰的時間裏，郁惜又起鍋燒水，蓋上鍋蓋，從冰箱裏拿出海帶絲和黃瓜，她的口味還是沒怎麽變，冰箱裏不少海帶絲、黃瓜和西紅柿。

肉的話，倒是沒有大塊的肉，而是用一次性盒子裝着的肉末，上面還貼着價格标簽，這種直接買的肉末，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自己剁，很方便。

不過晚上她不想吃肉，因此沒拿出來。

海帶絲是切好的，長約半尺，細約三毫米，這個程度不會太難嚼但又保留了嚼勁。

她先洗了海帶絲，放在一旁待用，随後将黃瓜的皮切去，在案板上拍碎，讓他們保留碎裂又藕斷絲連的狀态。

随後，她從櫃子裏拿出糖、醋、醬油和大蒜和兩個碗。

郁惜覺得有點惋惜，她沒找到辣椒、花生醬、芝麻醬和香菜。沒有辣椒和花生醬或芝麻醬的涼拌菜，是沒有靈魂的涼拌菜。

至于香菜，愛着如蜜糖，恨者如□□。

碗放在一旁備用。大蒜剝皮之後扔到攪拌器裏面攪碎成顆粒狀。

郁惜有個不為人知的愛好，喜歡吃蒜，因此蒜末沒有攪的太碎，而是保留了大顆粒的感覺。她将蒜粒分成兩份倒入碗中，恰好看到鍋裏的水沸騰了，就将海帶絲扔進去焯水，蓋上鍋蓋有去看了煮飯鍋裏的水，已經沸騰了。

這非常的迅速。

郁惜以前自己煮飯，往往會提前半個小時左右煮粥，因為煮粥比較慢，而炒菜之類的很快，如果一起開始，那菜熟了，菜涼了，粥可能才熟。

這個小發現，讓郁惜驚喜了一下。她将米倒入鍋裏，合上蓋子，繼續處理剩下的東西。

剩下的就很簡單了，将還連接在一起的碎黃瓜切成合适的大小，倒入碗中，加入調味料，攪拌攪拌，等它入味一點兒。而海帶絲過個水就成了，直接用漏網舀出來，對着水龍頭沖涼，然後加到放了蒜的碗裏，再加入糖、醋和醬油，攪拌攪拌，也讓它們和調味料們親密接觸一下就可以了。

在等待粥煮熟的時間裏，郁惜收拾了一下廚房，出了一身汗。

她發誓，明天收拾家務之前，絕對不會洗澡，剛洗完就出汗，搞的不舒服還有點犯懶不想再洗一遍，就有點尴尬了。

收拾完了，粥敲好熟了。郁惜也不急着吃，而是開始煎荷包蛋。

看着蛋白在油之上滋滋滋跳動，一點點凝固，一點點變成漂亮的焦黃色，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但剛剛那種讓她幾乎哭出來的感覺卻沒有那麽強烈了。

她想，我得回去。

回去了要做什麽呢？還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肯定會比現在這個情況好。

這個狀态實在太糟糕了，不僅是衰老，不斷酸痛的身體，昏沉的大腦，累贅的軀殼，以及，還有那些被剝奪的可能。

是的，未來很有意思，很多東西她沒見過，也讓她覺得很新鮮，但如果繼續在這裏，以現在的身體活下去，她只覺得未來一片灰暗，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蛋白完全凝固了，蛋黃的顏色深了一些，是關火的最好時刻。

郁惜抽離了那些瑣碎的想法，腦子裏全被吃飯這件事占據，特地找了一個好看的小盤子，将煎蛋放在上面，又去舀了一碗白粥出來，将這些都一一轉移到餐桌上。

餐桌就在廚房的邊上，靠着衛生間的門口。

郁惜本來好好的心情，因此變差了一點，為什麽要把餐桌放在這個地方？？

她不得不進行了一次轉移，去了沙發那邊吃。

就着外面陰暗夜雨中閃爍着gg璀璨光芒的夜色，郁惜開始吃飯。

涼拌海帶絲和涼拌黃瓜酸甜可口，很是開胃，配上一口白粥……好吧，剛出爐的粥有點燙，但也不失美味。

她吃了一些開胃的前菜，才開始吃煎蛋，簡簡單單的煎蛋，搭載着她的懷念，進入她的口中，咬下去先是能聽到咔嚓的聲音，來自于焦脆的邊緣，然後柔嫩的裏部，伴随着一口稍微冷卻了一會兒溫度剛好的綿滑白粥，煎蛋的香味和大米的香味在她口中綻放。

郁惜驚豔了，這雞蛋居然沒有一絲腥味。

她從來不吃鴨蛋，因為腥味太重了，不吃到嘴裏都能聞到，而雞蛋就好多了，但多少還是有點腥味，雖然很淡。

而這未來的雞蛋，居然沒有一絲的腥味，只有雞蛋本身獨特的香味。

她三兩口解決掉了雞蛋，随後又吃掉了涼拌菜，也喝完了一碗粥，感覺肚子被填滿，一種莫名的安定感，夾雜着一股懷念的悲傷，将她整個人填滿。

這讓她有點犯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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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郁惜刷了一會兒手機，不得不說，未來的世界還是挺好玩的，但是該怎麽說呢，大概是網絡發展遠超過去的原因，而且社會也越來越好的原因，感覺那種屎尿屁的段子基本看不到了，更多的一種和諧友愛的氣息。

這讓郁惜這個看慣了鍵盤俠之戰的人，內心充斥着一股少了點兒什麽的缺憾感。

郁惜睡的不是很好，她做了一個雜亂無章的夢。

夢是以她的第一視角出發的，一會兒是爺爺奶奶對着她嘆氣，對她說：“你要嫁人啊，爺爺奶奶老了，現在就希望能看到你生個孩子，要是你沒有生孩子，以後沒人照顧你怎麽辦，想到這些，我們連睡覺都睡不着……”

一會兒是各路熟悉的不熟悉的親戚找她，給她介紹相親對象，基本上都是些有點讓人不忍直視的男人。

不是長的太奇怪，就是愛好太奇怪，不然就是說話太氣人。

也有比較明亮的畫面，有個男人，溫柔又可靠，和她去旅行去玩，但後來發生了一些争論，然後她道歉了。

然後是，道歉，道歉，道歉，不斷的道歉。

她在這個男人面前，卑微到了極點，而且還給了他一些東西，好像是錢。

畫面又變成了她爺爺奶奶氣暈過去，說再也不來看她了，親戚們表面上安慰她被騙了不要緊，但那表情讓人不痛快。

然後是灰暗的房間，灰暗的時間，她沉迷于游戲，游戲不斷的改版，她不斷的玩。後來，房子拆遷了，親戚們又來了，但她好像冷酷了很多，親戚們被都氣跑了。

再然後，是更深的灰暗，在灰暗的時間裏，她見到的最多的人是外賣小哥和快遞小哥。

後來機器人問世，外賣小哥和快遞小哥也看不到了，她生活裏可以見到的，唯一可以稱得上是人的生物，是機器人。

世界黑了。

郁惜猛地睜開眼，看着昏暗的房間，呆了一會兒。

她一開始在夢裏，是有感覺到某種悲哀的情緒，但起來之後，感覺急劇消退，只剩下莫名其妙。

總結來說，就是個小廢物宅在家裏，後來被人騙了，就繼續宅着了，如果不是家裏拆遷，估計連活着都成問題。但也是因為拆遷，獲得了不少的錢，于是就心安理得繼續宅着，從一個小廢物變成了一個老廢物。

她以一種事外人的角度，看到了自己那荒蕪的40年光陰，如白馬過隙，飛一樣的掠過，什麽都沒留下。

一無所有，一文不值。

看這些記憶，猶如看一場關于別人的電影，還是很無聊的那種，感觸不夠真實，一切浮于表面，好似圍觀了別人的一生。

18歲的郁惜，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廢物。

她猛地坐起，也不去想外面世界有多陌生這個問題了，她現在就只剩下一個念頭，絕對要回去，絕對不要變成這麽廢物的人。

她急匆匆換了一身衣服，洗漱之後，吃了昨夜留下的白粥。

這是一刻都不想耽誤了，雖然對夢裏的回憶，沒有多少的感觸，但一想自己現在承擔了這樣廢物的結果，就覺得渾身難受，幾乎要窒息。

出門之後，看着陌生的時間，她還是停頓了一下，有種莫名的壓力席卷了她的渾身。

她太久沒出門了，對于出門這件事忍不住産生抵觸心理。

郁惜強制自己冷靜下來，想想回去之後改變自己人生這事兒人，就生出了勇氣來，打開手機地圖，看了去寺廟的路，朝着寺廟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