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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陳夕月沉默了一會兒,“小姨,我昨晚遇到他了……”

“打電話的這個人?”夕漫已經猜到是誰了,能讓夕月反應這樣大的,除了那個她藏在心裏的人,也沒別人了,“他結婚了?”

比結婚更讓她難以釋懷,陳夕月嘆口氣,“我當初留下的離婚協議書,他并沒有簽字辦手續,所以我和他……”

他們的結婚典禮,夕漫是看過錄像的,暮雲白的情況,陳康也跟她說過,确實,那個年輕人很優秀,皮相好,氣質佳,即使面對繁瑣的儀式也能保持淺笑,舉止優雅,周到得體,夕月那丫頭全程迷迷糊糊的,臉上那幸福滿足笑容從沒有消失,眼神也從來沒有從自己丈夫身上挪開。

看到夕月如此幸福,她覺得自己就算走了也沒啥遺憾了,只是沒想到會在順城遇到她。

她在醫院看到夕月的時候,她已經瘦得沒樣了,她把平城的房子賣了以後就來到了順城打工,她已經五六年沒見夕月了,要不是醫院叫號器喊着她的名字,她是真的不敢認,她不是在安城做闊太太,陳家又怎麽能對她不管不顧?

陳夕月凹陷的臉頰,灰白的嘴唇,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個樓梯口,她差點被人撞倒,她沖上去扶住了她,那暗淡的眸子裏盛滿了悲切,她把夕月抱在懷裏,心疼的痛哭,都沒來得及細問,夕月就在她懷裏暈倒了,醫生拿着病例告訴她,夕月懷孕了,妊娠劇吐導致營養不良,底子又不好一直見紅,孩子保不住了。

後來,她醒來看着她哭,嘴裏嗚咽着:“小姨……小姨,我……好想你!你為什麽丢下我不管!”

出院那天,夕漫才知道,夕月離婚了,她自己提的。

回家後,夕月悶悶不樂,直到她的病再也藏不住了,夕月振作起來,說要掙錢給她看病,這幾年工作努力,人也開朗了不少,只是再也沒有接觸過感情。

夕漫忽然看到轉機,不禁笑了笑,看着夕月說道:“人這一輩算來算去也沒幾年,與其沉思不前,不如放手一搏,總要對得起自己才好。”

“嗯,知道了,小姨。”陳夕月低聲嘟囔,心裏卻在擔心,自己挂了這麽多通電話的後果,想着暮雲白發急的樣子,不免有些打怵。

暮雲白是真的沒力氣了,他累壞了,跟媳婦兒重逢後到現在,連眼睛都沒合過一下,其實這幾年,暮雲白都沒好好睡過覺,他媳婦兒走了之後,賭氣式的醉生夢死後就覺得身邊有點空。

已經習慣了回家就有媳婦兒等着,即便他晚歸,進了屋,也能看到陳夕月給他留的燈,她盼他回家那殷切的眼神,總會帶給他不一樣的溫暖,他的心很安穩,很踏實。

媳婦走了,他的生活仿佛失去了生機,寂靜,清冷,那種氛圍令他的心空空落落懸在半空,上不去,也落不了地,不知不覺中,這個小女人已對他如此重要,重要到不可或缺的程度,只是當時被一時之氣蒙蔽,不大明白罷了。

忍着不找她的前兩年,每天每夜,暮雲白的心裏都在鬥争,驕傲跟思念各自為首,拼命拉扯着僵持着,令暮雲白難以入睡。

後來,他開始找了,卻找不到了。就在暮雲白幾乎堅持不住要去求他老丈人的時候,突然峰回路轉,跟他媳婦兒重逢了,一切糾結迎刃而解,暮雲白終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丢下面子了。

現在想來,暮雲白都覺得後悔萬分,因為莫須有的驕傲,他跟她竟蹉跎了五年,五年多長,尤其仔細算算,他們的人生才多長,有幾個五年,經得住他們如此揮霍,暮雲白後悔的腸子都青了,因此他怎麽舍得再離開,除了後悔,暮雲白的心總算落地了,不管以前如何,至少他們沒有永遠錯過。

哪怕現在她不在樓上,暮雲白也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就在不遠處,不像以前,他總會不知不覺遙望茫茫人海,漫無目的猜想,她會在哪裏?這種定向找到家的感覺,很好。

仿佛一個跋涉了萬裏的旅人,暮雲白睡着了,睡得很熟,并且做了夢,夢中他抱着媳婦兒,笑的那麽滿足……

叮鈴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煩不勝煩,暮雲白本來想不理會,可這聲音锲而不舍且愈來愈大,暮雲白皺着眉睜開眼劃開手機,還有點适應不了暗淡的光線,微微眯了眯眼,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晚上,他睡過了整個白天。

暮雲白躺在座椅上閉目醒神,關重北的聲音從話筒了傳過來,“在哪裏呢?沒喝酒吧!”

他側頭看了眼那窗口并沒亮燈,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怎麽了?”腦子裏突然冒出了陳夕月逃跑的訊息。

“麻利到平城來,我在官北北樓下看到你媳婦了。”關重北話音剛落,暮雲白的車就倒了出去,一個急剎側轉,車子高速趕往平城的路上。關重北聽着這動靜,不免擔心,“你別急,我在這給你看着,你不來之前不會讓她跑了的。”

暮雲白是淩晨1點到達平城的,看到關重北的車停在樓下,拉開車門把鑰匙扔給好友,“我車沒油了,你開走,找個地方加油。”

看着暮雲白那張臭臉,關重北也不好說什麽,朝對面的居民樓指了指,報了個門牌號就離開了,這些年他兄弟過的素淨,酒櫃裏的酒是空了一批又一批,光往家擡,就擡了無數次,弄得他們幾個都不敢在他面前秀恩愛,恐怕戳了他的心窩子,這下好了,就憑暮雲白那張臉,把他媳婦追回來還不簡單!

這事,在暮雲白看來也不簡單,他站在門外躊躇半天,最後還是拿出手機給陳夕月發了短信,又怕她不看短信,索性一遍遍添加微信好友換着寫備注,就是沒舍得打電話,這麽晚了他怕打擾她睡覺。

早上六點,陳夕月起來上廁所,瞟了一眼手機,頁面顯示有無數條未讀消息。打開,叮鈴鈴一陣想之後,最想映入眼簾的是,淩晨四點半的消息,“媳婦,我在門口,醒來給我開門。”陳夕月往前翻了翻,從一點多的短信開始,暮雲白就在門外了。

陳夕月從來不會小看暮雲白的能力,也非常清楚,只要他真想找她,她根本無所遁形,躲着藏着,就是一種僥幸心理,且她一直不認為自己對暮雲白來說,如此重要,重要到,值得他锲而不舍。

她從門上貓眼望去,範圍有限,沒看到人,忽然又擔心他真的走了,衣服都沒整理就去開門,畢竟,他不是一個能拉下臉來耐心等她的人。結果一打開門,就看到他站在臺階下,半眯着眼,倚在窗邊抽煙。

見她開門,一雙冷冽的眸子幽幽轉向她,兩步跨過臺階,停在她跟前,“怎麽起這麽早?還睡嗎?我餓了?想吃你下的面,先進去再說……”

他滅了煙,一手将她撈進懷裏,另一只手利落的關門,暮雲白自然的把陳夕月圈在懷裏,親密的像他們這些年并未分開過,以至于迷迷糊糊的陳夕月,進了屋才緩過神來。

她盯着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現在再質問他為什麽來,怎麽找到她的,這些好像沒什麽意義。

暮雲白一掃倦容,扶着纖細的腰身,把陳夕月提到了餐桌上坐着,把頭靠在她肩膀上,就着這個姿勢緊緊抱着她。

“暮雲白,你什麽時候回去?我們不是說好了,你一有時間我們就去民政局……”修長的手指固定着她的臉,微微側頭,一個吻落在她唇上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呢喃着:“媳婦兒,我想你了,很想,很想……”熟悉灼熱的氣息,輾輾轉轉撲在陳夕月臉上,陳夕月覺得渾身開始不受控制的發熱,腦子也越來越懵……

記憶中,他的吻總是洶洶而來,如同烈火燎原,一點兒不似他疏離冷淡的個性,這男人一但熱起來,只一個吻就能讓陳夕月熔為灰燼。

愛這個東西,誰先愛了,就注定永遠無法翻身,而陳夕月在十七歲的時候,就愛上了暮雲白,那麽久,那麽長。

陳夕月有時候覺得,自己就不該愛上這樣一個男人,即便他們分開,她對他的愛也像刻在骨子裏一樣不可磨滅,歷久彌新。

暮雲白幾乎貪婪的吻着懷裏的小女人,唇舌輾轉交融,帶着思念,綿綿密密難分你我,他想讓時間停駐在這一刻,她在他懷裏,任他親吻,是那樣乖巧,那樣讓人疼。

初冬的平城相當冷,陳夕月昨天剛到,并沒有開通暖氣,絲絲涼意從肩頭傳來,飄遠的理智才漸漸回來,理智回籠後,陳夕月掐着暮雲白腋下的肉,将他推開,不由緊張的望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暮雲白并未預料到她有這種反應,被他用力一推,推得後退兩步,直接撞掉了身後的鞋櫃上的花瓶,陳夕月手忙腳亂的跳下來把花瓶撿起來,沒讓它從地墊上滾到別處,驚魂未定的望向裏面那扇門,而後七手八腳的把衣服攏好,一擡頭就見暮雲白陰晴不定的目光。

那目光中有不解,有疑惑,還有得不到宣洩的焦躁,怒意……在這樣的目光下,陳夕月覺得莫名緊張心虛。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陳夕月真正開始頭疼了,而且,這男人不會真來跟她破鏡重圓的吧!

暮雲白轉頭掃了眼她媳婦一直戰戰兢兢盯着的那扇門,暮雲白這下肯定了,他媳婦兒一定有事瞞着他。

暮雲白越過陳夕月剛想去一探究竟,那扇緊閉的門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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