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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園管事的很樂呵,喊了一聲還不算完,小跑兩步往他們所在的方向來了,他正要去找孫木青的。

這回去到縣裏,他與主家說了治理桑園的效果,還将秦小喜織的那匹布拿給主家瞧了,主家一高興,給桑園管事漲了工錢,聽他說了孫木青的能力後,還要聘孫木青到桑園做長工,月錢漲到一兩零五吊。

“這多好哇,一年下來光月錢就有十五兩,再加上年節的紅包,加起來怎麽着也有個二十兩銀進賬,你小子又是個機靈的,平日裏多活動賺些外快,一年得個二十七八兩不是問題,刨去日常所用,不到五年,準能蓋新房。”管事的非常喜歡孫木青,把來桑園的種種好處向孫木青描繪着,唯恐他不願。

孫木青笑呵呵的,答:“我再想想。”

“這麽好的差事,還想什麽。”管事的說完把目光落在秦小喜身上,似有所悟,接着道:“到時候小喜也過來,我專門給你倆騰出一間屋。”

孫木青沒松口:“這麽大的事情,我得考慮幾日。”

話說到這份上,管事的也不好再說什麽,以他的經驗來看,說考慮、再想想的,往往最後都要拒絕。

在外做活一個月能有一兩零五吊已經算天價,平常的長工不過五吊錢,至多七吊,有的地方甚至沒有月錢,只包吃喝,到年中或者臘月,主家再一次性給個二兩五兩的,全憑良心,若當年的年景不好,就只給幾袋糧食。

管事的壓根沒想過孫木青會拒絕。

“行,你想好了就找我來。”他說着解下腰上墜着的錢袋:“這有三兩銀子,是給你的,當初說分你一半賞,我不會食言。”

孫木青接了,向管事的道謝,管事的擺擺手:“要說謝,該是我謝你,這桑園裏的樹要真在我手上蔫了死了,我也沒臉活下去,直接一根麻繩吊.死拉倒。”

“不至于。”孫木青被管事的話逗笑了,這話有打趣兒的成分,但管事的心情他能理解,老馬失蹄,換誰心中都怄得慌。

三人別過,不過才走幾步,管事的又急吼吼的追上來:“瞧我這腦子,還有事忘記說了,秦小喜,主家說你那布織的好,直誇你手巧呢,不過那機子織布太麻煩了,留着也無用,主家說你要是使得來,就拿回家去。”

這下輪到秦小喜驚訝了:“真給我?”

“還能有假了。”管事的抹了抹頭上的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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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小喜幾乎想都沒想:“我要的。”說罷看了看孫木青:“不過現在不成,明日我叫人去桑園搬。”

那架織布機比一般的機子大三倍不止,孫木青家的房子窄,東西各一間廂房,小兩口和王紅英各住一間,堂屋身兼多種用途,存糧、會客等等,若把那織布機搬回家,非提前騰出一塊地方不可。

“明日後日搬都沒事兒,那機子你要,我就留着。”管事的說。

此刻他們都不知道,那織布機是南方的新式機子,被南方的布坊主視若寶貝,一架價值不菲,能買十畝地,桑園的主人偶然得了一架船運上來的織布機,以為可以織出許多漂亮的綢緞,誰知一年過去了,只找到一個叫秦小喜的織布女會使用,那緞子織得不錯,但一匹要三個月工時,且花樣普通,覺得耗時耗力沒意思,就幹脆給了秦小喜。

留着還占地方哩。

路上,秦小喜問孫木青:“木青哥,你是想去,還是不想去?”

孫木青揪着路邊的小野花,扭頭答:“你猜猜看。”

“我猜你不樂意。”秦小喜道:“主家高興給一兩二兩,若不高興了,就給三吊五吊,命門老叫別人把着,不舒坦。”

孫木青點點頭,伸手捏了捏媳婦兒的臉頰,肉呼呼像棉花,怎麽都捏不夠:“你和我想的一樣。”

早上吃罷早飯,王紅英把孫春花給的五兩銀子亮了出來,問小兩口咋打算。

王紅英心疼兒子,也疼惜女兒,當年丈夫去世的時候孫春花九歲,孫木青三歲,九歲的姐姐還是個小丫頭,就幫着做飯、喂豬、劈柴,像個大人一樣操心。王紅英不想拿女兒女婿的銀子,他們的日子也緊巴,但是兒子這頭同樣也困難,王紅英在心裏算了一筆賬,本來糧食可以吃一半賣一半,小喜過門後糧食便不能賣那麽多,且日常買油鹽醬醋、扯布買蠟燭等都是花銷,說句不中聽的,真可能青黃不接。

那樣,日子便難熬了,因此那五兩銀子想還,卻不是那麽好還,需要細細的思量。

秦小喜嫁過來第一日,不便發表意見,好在孫木青是有主意的,他抓了抓頭發:“娘,錢就留下吧。”

這話落在王紅英耳中有些詫異,但還是點頭說好,另外又有些唏噓,木青成了家,就要為自己個打算了,收姐姐姐夫的錢在意料之外,倒也在情理之中的。

不料孫木青下一句話是:“算我借的,等掙了錢,連本帶息的還給姐姐姐夫,眼下日子艱難,有五兩銀子周轉,正好。”

王紅英一下呆了,随後眼框一熱,這才是他的好兒子,方才是她自己想多了,不過,家裏還添了一口人,家裏的事情光她和孫木青說了還不作數,秦小喜的意思也要顧及到,王紅英看向兒媳婦:“小喜,你咋想呢?”

秦小喜笑起來柔柔的,聲音也溫柔:“木青說得在理,我聽木青哥的。”

話音一落,王紅英便笑開了,有這樣的好兒子好兒媳,家中的日子一定能越過越紅火,她還愁什麽吶。

孫木青捏完秦小喜的臉,從剛才揪的小花裏選了朵最漂亮的藍紫色五瓣花簪在秦小喜的鬓角,然後趁附近沒人,飛快的在媳婦唇上親了親,嘿嘿,真香真軟。

秦小喜瞬間紅了臉,捶了孫木青一把:“瞎鬧。”

說完加快腳步往來安鎮方向走去:“不理你了。”

“別生氣,我同你認錯好不好?”孫木青黏糊糊的跟上來,一路說着笑話哄被自己惹毛的新娘子,沒過一刻鐘,兩個人又和好如初。

到鎮上,孫木青先拉秦小喜去鎮口的茶攤要了兩碗茶,預備歇歇腳再去逛集,順便說起自己的打算。

“咱家裏一共有兩畝水田,四畝旱地,桑樹喜歡幹爽肥沃的地,四畝旱地雖有些貧瘠,但是幹爽朝陽,我準備都種上桑苗,另外兩畝水田,其中一畝五分是連在一起的,我準備也都種上桑苗,剩下五分水田種稻谷。”孫木青說道。

旱地全種了桑樹,那麽紅薯、花生、芋頭、玉米等糧食便不能種植,光靠五分水田種出來的米,甭說一家三口,就是王紅英一個人都不夠吃,聽孫木青這樣說,秦小喜就知道他是下定決心要種桑養蠶了,對于他的決定,秦小喜很支持,她不覺得不種糧有多可怕,孫春花和萬全已經改種桑好幾年,人家能吃飽飯還有銀子存,他們也可以。

不過,到底多留了些心思,秦小喜說:“那今年打下來的糧食便都不要賣了,咱們存着以防萬一。”

糧賤錢貴,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拉到鎮上去賣不了幾個錢,倒不如留着做存糧,孫木青點點頭:“就按你說的辦。”

接着小夫妻兩個又盤算了一下手頭上的銀子,姐姐姐夫那五兩加上管事的給了三兩,秦小喜那有自己成親前悄悄存下的私房二兩,加起來一共是十兩銀子,買苗、買肥算下來應該還有五兩的缺口,秦小喜想了想:“我那還有銀耳環銀镯子……”

“不成。”孫木青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那是你的首飾,絕對不能動。”

正說着茶攤夥計把他們要的大碗茶端了上來,孫木青把其中一碗推給秦小喜:“嫁了我,必定要讓你過好日子。”

這話叫秦小喜聽了很踏實,瞧着孫木青的眼睛點點頭。

孫木青盤算着,那五兩銀子的缺口怎麽着也得想法子掙出來,若實在沒轍,去借也要借來。

……

村裏,王紅英和馬淑慧聊了足足兩個時辰,馬淑慧連晌午都沒回家吃,兩個老姐妹直接蒸了紅薯填肚子,她們說的是村裏家裏的雞毛蒜皮,加上許大河的事。

王紅英說:“我還以為你瞅上春麗那丫頭了。”

“你說小喜姨媽家那丫頭啊,沒有的事兒。”馬淑慧想也沒想就搖了頭。

王紅英剝着紅薯皮:“你沒瞧上?我瞅大河像是有意思的。”

這下馬淑慧急了:“什麽瞧上不瞧上的,春麗是頂好的姑娘,方方面面都好,我家大河若能娶了她,是上輩子的造化,只是……”馬淑慧沉默了,這沉默的意思王紅英心裏門清,不就和她當初想的一樣,做人家的贅婿,丢臉。

“我懂了。”王紅英說:“我會幫你留意着的。”

這邊兩人一邊唠嗑一邊蒸紅薯,不知不覺竟然天都要黑了,秦小喜和孫木青逛了集回來,王紅英和馬淑慧還膝蓋碰膝蓋在竈房裏說話聊天。

“哎呦,都這麽晚了,我得回家喽。”馬淑慧看了天色一驚,晌午就沒回家,晚上得快些回家去,不然那老的老小的小要翻天了。

“淑慧嬸,下回再來玩兒。”秦小喜笑着招呼一聲。

王紅英看到孫木青手裏提着個包袱,抖開一看是兩塊厚料子,一塊純藍,一塊是花的。

“你倆各扯了一身料子?”王紅英問,她心裏有些失落,又覺得是應該的,小喜剛過門,做身新衣裳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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