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楚楚沒能等到裴容。

她在銀樓前等了一整天，也沒能見到裴容。

天像裂開了無數道口子，雨連成一片，傾瀉下來，雨水飛濺，迷潆一片。

楚楚被見瑤強行拉回了馬車，一到家就起了高熱。

鎮北侯連忙叫人拿着帖子去請了太醫，說是邪祟入體，晃晃蕩蕩的過了三日，楚楚才漸漸好起來。

醒來的第一眼，見到的是在榻邊撐着睡着的娘親。

楚楚動了動手指，時夫人就醒來了。

“楚楚，你可算是醒來了，吓死娘親了。”

楚楚想說話，卻怎麽也出不了聲音。

時夫人拍拍楚楚的手，“別怕別怕，楚楚這是睡的太久了。”

又連忙喚來見瑤，端來了清粥。

楚楚三天未進食，餓得很卻也吃不下多少。

半碗過後便叫見瑤端走了。

時夫人坐在榻外，抱着楚楚，“要不要再睡會兒。”

楚楚搖搖頭，有些虛弱的說道：“娘親，我做了個噩夢。”

楚楚合上眼眸，她清楚的知道那或許不只是一個夢，那是裴容前世遲遲未歸的真相。

夜深人靜，萬籁俱寂一輛馬車自齊王府後門低調駕出，裏面是被迷香迷昏了的裴容。

直到第二日，裴容悠悠醒來，馬車已經跑到百裏之外的驿站了。

“你們是何人？”裴容問着前方駕車的人。

駕車的是齊王的親衛，看見裴容醒來，說道：“回世子的話，九牧屬齊王親衛，昨夜事出從急，王爺特命樹下連夜駕車先行護送世子到周邺。”

裴容臉色一變，“什麽，”掀開了簾子，發現果然在官道上，驿站的牌匾上寫着「青州驿站」，顯然已經離上京很遠了。

“為何突然送我離開，父王沒有什麽話要交代我的嗎？”

那叫九牧的男人仍未回頭，“齊王并未有其他任何話要告訴世子的，但是等世子到了周邺，一起就都知曉了。”

裴容看着前後不足二十人馬的樣子，一個眼熟的都沒有，問道：“可有紙筆？”

九牧這時轉頭看了眼裴容，“世子勿怪，趕路之時，諸多不便，另世子此次之行不可洩露行蹤。”

裴容被變相囚禁了。

馬車上被褥齊全，除了偶爾歇息吃些餐食，改換軍馬，一行人全在馬車上，不分晝夜的趕往周邺。

三日後，裴容一行人，終于到了周邺。

剛到周邺的第一天，九牧就把裴容帶進了一處三進的宅院 ，告訴了他此番周邺之行的真正目的。

軍械。

周邺城中有個軍火販子，是個不顯山不顯水的人物，不過對于軍械，則是要多少有多少。

齊王這次派裴容過來，就是想談下這一樁生意，用的自然也不是齊王世子的身份。

九牧告訴他，這次齊王特意借用了皇商蘇氏的身份，裴容則是蘇氏大公子，蘇正安。

齊王特意歉禮傳書給他，叮囑他不能走漏身份，軍械則是要三萬件。

裴容無法傳遞消息給楚楚，只要先靜下心來把齊王的交代好的任務先完成，早些完成早些回到上京。

那不見蹤影的軍火販子名號也算是響亮，世人稱為玲珑八。

有人說是因為這玲珑八有千萬種面孔，沒人見過他的真容，但十次中有六次都以女裝示人，因此稱為玲珑。

裴容用蘇正安的名義給玲珑八遞了請帖，足足等了七日才有回信，期間九牧不斷的發現有人在監視，裴容都不在意，照舊吩咐他們出去買酒，買肉。

第八日，九牧清晨照例開門，在門口的拐角處撿到了一封信。

「問蘇先生安，午後望山居靜候。」

裴容随手把書信遞給了九牧，“去準備吧。”

九牧一向話不多，把書信收好了就下去了。

午後的望山居，裴容準時到了門口，門前站着的蒙面女子擋在九牧和裴容之間。

“蘇先生，姑娘只邀請了蘇先生一人，奴仆還請在外等候。”

九牧握住了腰間的長劍，裴容合上了扇面。

“既然如此，那就我一人進去吧，九牧，你在外等候就是。”

裴容一個人進了望山居，走上了二樓，順着風鈴的聲音，他在窗邊看到了傳說中的玲珑八。

果然是一身女子的裝扮，穿着赤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镂空木槿花的鑲邊，芙蓉月下妖嬈，淺紅色的新蕊，明媚的像要召喚回春天。

“蘇正安見過玲珑姑娘。”

那玲珑八半蒙着面，一雙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裴容看，久久未出聲。

裴容也不着急，屈身行了個禮就拿着他那把象牙制成的折扇，慢條斯理的在廂中走動了起來。

“不知蘇家什麽時候需要如此多的軍械了？”

裴容自是有備而來，淡然道：“玲珑姑娘，蘇家并沒有謀反的心思 ，更或者說，蘇家永遠支持聖上，只有這樣，蘇家才能永遠是皇商。”

玲珑八掩面喝了口茶，“蘇公子，傳聞說你不食人間煙火，似天外仙人，今日一看，卻也不過是俗人一枚罷了。”

裴容掩面一笑，“玲珑姑娘這可就看錯蘇某了，蘇某只是一介凡人，同仙人可有天地之別。”

玲珑八忽的從袖口扔出一件物什，裴容稍退一步，躲了過去，射過來的梅花镖釘在了門柱上。

“玲珑姑娘，這可就不是你的待客之道了。”

裴容扇子一合，就是要告辭的模樣。

“看來玲珑八也并非真心想與我們蘇家合作，聽說百裏之外的尉遲家，也是赫赫有名的軍械商，蘇某告辭。”

玲珑八之前從未見過如此之人，看裴容已踏下了樓梯，忙道：“蘇公子誤會了 ，這梅花镖并未開刃。”

裴容擡眼看向女子，腳步卻未停下。

“蘇公子，蘇家所要軍械，我可三個月之內盡數交出，尉遲家可沒有這麽快的速度。”

裴容停了下來，站在原地問道：“玲珑姑娘，蘇家此次所需軍械三萬，三個月之內盡數拿出？”

女子索性站起身來 ，走向裴容。

“區區三萬，十萬軍械我玲珑八也是拿得出來的。”

裴容走回了二樓，從袖中拿出羅紋紙，“既如此，那就請玲珑姑娘按個印，也算是憑證，三個月後，我自會派人前來清點。”

玲珑八柳眉輕佻，從裴容的手上接過，看了看上面早已幹透的墨跡。

“這是蘇公子早就寫好的？”

裴容笑的不動聲色，“這是自然。”

玲珑八輕聲一笑，在左下角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裴容待紙張幹透，又仔細疊好收了回去，“既如此，蘇某先行告退。”

玲珑八卻忽然起身，湊了過來。

“蘇公子，三個月後，希望還能再見到你。”

裴容微微躲了躲，重新展開了那把象牙扇，“蘇某也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玲珑姑娘不會是另一張臉。”

說完最後一句話，裴容快步下了樓。

只留下玲珑八在窗前，緩緩摘下了面紗，端着一杯清茶，看着下方抱劍等候的九牧等人。

“有意思。”

裴容和門外的九牧四目相對，又和門前的侍女做了別，九牧喚來了馬車。

裴容上車前，朝身後略高處看去，果然看見了玲珑八的側影，站在窗邊，像是已經摘了面紗的模樣。

“公子，如何了？”九牧問道。

裴容把袖中的羅紋紙抽出來遞給了他。

“三個月後，你再過來清點軍械，定金先付一萬兩足矣。”

九牧抱拳應是。

兩個人沉默着回了府院中。

“明日一早，便準備回上京吧。”裴容看着九牧。

已經把齊王交代的事情完成了，九牧自然也沒有了理由。

等到房中只剩下裴容一人後，裴容才真正松了口氣。

那玲珑八着實不好瞞，蘇家大公子這些年的行蹤鮮少有人知道，這玲珑八又是從哪裏知道蘇正安的脾氣秉性的。

此處多有古怪，還是早些離開為妙。

裴容想着，又在案臺上提筆寫着什麽，筆速飛快，行雲流水。

一直寫到月上梢頭，裴容才如釋重負的停了筆，吹了吹紙張，等着墨跡漸幹。

九牧不知去了何處，裴容也不在意，把信紙裝進了信封就打算吹燈阖眼入睡。

門外寂靜無聲，有樹枝被踩斷的聲音，仔細一聽，還有貍貓的叫聲。

臨行前的一夜，可真是不太平。

裴容睜開眼，看見窗外人影閃動，不由的握緊了手中的劍。

有迷香随風吹進屋內，裴容屏住了呼吸。

兩個蒙面人推開了門，裴容站在門後，手上的劍刃泛出寒光。

一刀解決了右邊的蒙面人，一個飛影轉身又砍上了自己的左側。

一聲悶哼，裴容的右肩被從窗口破入的男人擊中，“你們是何人？”

蒙面男人刀刀致命，裴容單手抵擋不及，命懸一線之間，有救兵從天而降。

“噔——”

來者也蒙着面，卻三兩下的就解決了房內剩下的兩人，握着還在滴血的刀柄，走到了裴容的身邊。

“世子大人莫慌，末将是奉鎮北侯之命特地前來保護世子安危的，方才解決外面的雜碎用了些時間，世子莫怪。”

原來是鎮北侯，裴容來不及深思，手臂一痛，就地坐了下來。

“世子，你沒事吧。”

男人動作極快的幫裴容塗了藥，止了血。

“這府中的侍衛呢？”裴容問道。

“回世子的話，屬下來時，這府中只餘世子一人。”

看來想他死在這裏的人還有很多啊，裴容苦笑一番。

“今夜多謝将軍了，不知是哪位将軍？”

男人摸着自己的胡須，沖裴容揚起一笑，“在下定國左将軍李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