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久久未曾有人說話。

鎮北侯夫婦和裴容都被楚楚的話驚住了。

“鞑靼來襲，絕非小事，楚楚，你可知你剛剛說出口的話有多重。”

楚楚的眼神并未有絲毫退卻，“爹爹，楚楚知曉的，爹爹再信楚楚這次。”

當着裴容的面，鎮北侯不欲多說。

楚楚卻抓着裴容的衣袖不肯撒開，“爹爹，既然相信楚楚的話，就幫幫世子哥哥吧。”

鎮北侯仍是不作聲。

裴容知道自己的身份令他們心存疑慮，也不想讓鎮北侯夫婦為難，哄着楚楚回了悠悠居。

“楚楚，哥哥這次來給你帶了禮物，去你院子裏哥哥拿給你看好不好。”

楚楚知道爹爹和娘親不會這麽快答應，一步三回頭的跟着裴容回了院子。

前廳中，鎮北侯沉默着，“侯爺，若楚楚說的是真的，該如何應對。”

鎮北侯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沉重，“若真是如此，這場仗，怕是要打很久。”

時夫人抱住了鎮北侯的手臂，寬心道：“侯爺，楚楚的夢境，或許不是真的呢。”

鎮北侯卻并非全信，“可若是真的，夫人，或許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

不管夫婦兩人如何長籲短嘆，楚楚和裴容回到了悠悠居的氛圍格外溫馨。

“世子哥哥，爹爹說你受傷了，現在可好些了？”

裴容縱容的讓楚楚在自己的身上扯開外袍，“都好了，也都換過藥了，楚楚放心。”

楚楚眼見着裴容的手臂上還纏着紗布，眼圈又紅了，“世子哥哥，疼不疼啊。”

裴容輕柔的蹭了蹭楚楚的眼角，“這次真的要多謝楚楚了，要不是楚楚讓侯爺派李玄将軍去往周邺，我怕是已經身死周邺了。”

“不準世子哥哥你這麽咒自己。”

楚楚急着捂住裴容的嘴。

“好好好，哥哥不說了。楚楚想看看哥哥給你的禮物嗎？”

裴容從袖中拿出一個檀青色的盒子，“當時離京太過匆忙，也沒能應楚楚的約，這是哥哥特意來給楚楚賠罪的。”

楚楚打開盒子，裏面赫然是一只玉簪，簪身通體碧玉，其上刻着一只展翅欲飛的彩鳳，簪頭一朵栀子花卻悄然綻放，還有一顆蓮花子似的吊墜，飄然若仙般。

“楚楚喜歡嗎？”裴容看向楚楚，有些期盼的問道。

“楚楚很喜歡，多謝世子哥哥。”

簪頭的栀子花含苞待放，楚楚小心的用手撫上，愛極了的模樣。

“楚楚以後每日都戴着。”楚楚笑的眉眼彎彎，看向裴容道。

“好，哥哥幫楚楚戴上，今日這玉簪正好配楚楚的裙子。”

楚楚乖乖坐好，讓裴容幫她戴上發簪。

“好看嗎？哥哥？”楚楚問道。

“楚楚自然是好看的。”

裴容心中雖有陰霾，卻被小姑娘的笑意驅散了大半。

“楚楚，侯爺和夫人都是為楚楚好，楚楚要聽侯爺的話，知道嗎？”

楚楚明白，可是她只是想堅定的站在裴容的身後而已。

“楚楚知道了。”

裴容看着小姑娘雖然還是不情願的模樣，至少點了頭，松了口氣，也算是和鎮北侯夫婦有個交代了。

楚楚看了看門外，見瑤在房外，見露應該去小廚房了。

房中只有她和裴容，楚楚從床下的暗格中，拿出一張被折了好幾次的信紙。

“世子哥哥，這個是我寫的，你看看。”

裴容有些好笑的看着楚楚蹲在地上的模樣，也學着湊了上去，“楚楚想讓哥哥看什麽？”

等接過手上信紙，裴容看過了一行，含笑的眼神逐漸冷峻了下來。

“楚楚，這是——”裴容還沒看完，就把手上的信紙還給了楚楚，“這上面所寫之事皆是未發生之事，楚楚是從哪裏知曉的？”

楚楚仍舊在裴容的身側，仿佛自己給出去的只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羅紋紙，語氣輕松道：“世子哥哥，你先看完，看完呀，楚楚寫了好久呢。”

推拒不得，裴容只得繼續看了下去。

楚楚給的并不是昨夜寫的全部，而是特意單獨寫了一張一年內與齊王府有關的楚楚記得的所有事情。

短短的一張紙，裴容卻看了很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容似是終于看完了，擡眼看向楚楚。

楚楚仍是笑盈盈的模樣，剛剛給楚楚戴上的玉簪熠熠生光。

“世子哥哥看完了嗎？記住了吧。”

裴容微微颔首，楚楚拿過裴容手上的羅紋紙，在燭臺上引燃，很快變成了一灘灰燼。

“世子哥哥，楚楚會幫你的。”

小姑娘穿着素色的月白裙子，好似站在光中一般，美的像仙子落凡塵。

裴容看着小姑娘朝着剛剛死裏逃生的他菀然一笑，給了他一個輕柔的擁抱。

裴容的心口猛地湧出一股不甘。

自己本是世子，又為何處處忍讓呢。

齊王疑心極重，若是——

裴容想起那紙上的第一行字。

「永臨十三年，齊王跟随聖上去飛營獵場，射虎一只，祥瑞之虎當呈于聖上，聖上大悅。」

白虎？祥瑞？

裴容心裏有了計較。

“世子哥哥——世子哥哥——”

裴容被小姑娘晃了晃胳膊，回過神來就看見楚楚一臉忐忑的看着他。

“楚楚，哥哥沒事，哥哥還要謝謝楚楚，謝謝楚楚為哥哥考慮。”

楚楚踩着地上的灰燼走了回來。

“世子哥哥，楚楚會幫你的，世子哥哥，楚楚希望你平安，永遠平安。”

裴容蹭蹭小姑娘的發間，看見小姑娘像小貓似的回蹭。

“哥哥會平安的，楚楚也會平安的。”

我重活一世的唯一期望，便是身邊之人平安一生。

————

裴容離開後，鎮北侯又特意來了楚楚的院子。

“爹爹——”

被裴容哄好了的楚楚忘了先前還在同爹爹鬧脾氣，笑着奔向了鎮北侯的懷抱。

“楚楚，不生爹爹的氣了？”

楚楚連忙搖頭，說道：“世子哥哥說了,爹爹都是為了楚楚，因此楚楚不能同爹爹生氣。”

聽着寶貝女兒嘴裏一口一個世子哥哥，世子哥哥的，鎮北侯有些心酸。

“楚楚這麽喜歡你世子哥哥啊？”

楚楚靠在爹爹的懷抱中有些訝然的開口問道：“爹爹不喜歡世子哥哥嗎？”

鎮北侯就算不喜歡也要說喜歡了。

“楚楚，爹爹找你是想問，方才你在庭前說的，是真的嗎？”

楚楚被裴容哄的已經忘記了自己在爹爹和娘親面前都說過什麽了。

無辜問道：“爹爹，楚楚方才說什麽啦？”

鎮北侯抱着楚楚坐在桌邊，“就是邊境鞑靼來襲，此事可是真的？”

楚楚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件事。

“爹爹，鞑靼來襲已是必然，爹爹何不派斥候先行查探一番，鞑靼早已蠢蠢欲動，而邊境小國也早有不臣之心。”

鎮北侯看着懷中的楚楚，說出這番話的楚楚似是變了一個人。

“楚楚？”

“爹爹——”

小姑娘水靈靈的聲音應着，還是那個愛撒嬌，狡黠靈動的小姑娘。

“楚楚答應爹爹，以後不能同任何說，見瑤他們也不能說，楚楚答應爹爹。”

楚楚并不是無知孩童，聞言沒多加思考，就應了下來，“楚楚聽爹爹的。”

鎮北侯被楚楚心軟的一塌糊塗。

“那爹爹，能不能也答應楚楚。”

“楚楚想讓爹爹答應什麽？”

小姑娘狡黠一笑，“爹爹先答應嘛，答應了楚楚再告訴爹爹。”

鎮北侯一聽就知道楚楚在想什麽。

“那不成，楚楚要先告訴爹爹，楚楚想讓爹爹答應什麽？”

楚楚一看瞞不過爹爹，“哼”了一聲，氣鼓鼓的說道：“楚楚想讓爹爹幫幫世子哥哥，爹爹是不是猜到了？”

鎮北侯并未回答，只正色對楚楚說道：“楚楚，你爹爹我的手上有鎮北軍，軍權在手，爹爹護住楚楚和你娘親綽綽有餘，可是一個世子，如今聖上面前的紅人齊王的世子，并不是我一個小小的侯爺就能護住的。”

楚楚眉頭緊皺，還想着再說些什麽。

就聽見爹爹繼續說道：“況且，他身為世子，如果沒有自保能力的話，楚楚，我們不可能保護他一輩子，勳貴也不可能跟随一個毫無前程的世子，即使他現在是齊王世子，可他身後同樣有嫡系兄弟，他并不是唯一的，我想裴容應該也懂。”

楚楚也懂。

重活一世，楚楚懂的或許比鎮北侯說的還要多。

可是她不想服輸，或許在這一場賭局中，裴容是最無希望的一方，可楚楚想，至少她會幫他，讓他的身後，哪怕是多一個人也好。

更何況，她無比相信，裴容絕不是平庸之輩，前世以一句換山河得新帝賞識，在無數明槍暗箭中，齊王世子卻騰空而起，裴容之才能，無人能探其深淺。

“爹爹，”楚楚堅定了眼神，“我信他，我信他是笑到最後的那人，我也相信，我們鎮北侯府，會是笑到最後的。”

鎮北侯聽着楚楚說着似乎是有些大逆不道的話，心中卻生出了一絲，不愧是我鎮北侯的女兒，的心情。

“好。”

楚楚聽見爹爹這樣說，“那爹爹陪楚楚賭這一場。”

裴容，我絕不會讓你輸。

這一次，我們會坦蕩明朗的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