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次日,這密文的破解才有了進展,而派去關外查看的一小隊也趁着夜色回了城中。
“回侯爺的話,查到了,是确實是鴉方,彼破,此外,還有南霄國的手筆,這是按例截獲的密信。”
一行人都風塵仆仆,看上去吃了不少苦頭。
“可有被對方探子發現。”
雖然派去的全是多年老手,鎮北侯還是多問了一句。
右将軍方遠爽朗一笑,“侯爺放心,我們回來的時候特意繞了路,沒人跟着,跟在鞑靼人的後面倒是發現了不少其他的探子,應該都是在監視鞑靼什麽時候有動作的。”
“幹得好,”鎮北侯把呈上來的密信遞給了裴容,“最新的一封,看看是什麽意思,我們也要盡快制定詳盡的策略了。”
裴容熟稔的拆開了信封,把信紙撕開再拼上,鞑靼文也能看個五六分懂。
看樣子這信應該是昨天晚上送出的,墨跡還很新的模樣,裴容湊近了些,甚至能聞到那草木的味道。
待看清了紙上寫的信息,裴容神色一沉,“侯爺,這信上所寫,三天後的子時是鞑靼原定的時間,之前截獲的信件,是他們的糧草部隊混在三個隊伍之中,或許可以成為突破口。”
鎮北侯不需多加思考,便明白了裴容的心思,“來人,把王将軍喚來,本候有大事相商。”
王将軍,本名王猛,原來只是在邊關小鎮中賣豬肉的屠戶,偶然的機會被鎮北侯相中,進了軍中從一個小兵做起,此人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不過兩年便成為了鎮北軍中的百夫長,緊接着便是副将,又因自小在邊關長大,各種鄉間話術,各類人群都見過一些,能有如今的功勳全是在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厮殺出來的。
當初在鎮北軍中歷練的時候,裴容對此人的印象頗深,無他,只因王猛将軍對于暗殺,圍剿之事頗有造詣,曾經僅僅帶着二十人,僞裝成過路的商販,硬生生的搶走了十萬大軍的糧草,得封左将軍。
王猛來的很快,不多時,一個有着粗狂身材,分明棱角,腮邊還有着一部捋虎須的男人穿着盔甲走了進來。
“侯爺——”王猛對鎮北侯行了一禮。
“王猛,”鎮北侯語速很快,“你即可帶兵出發,鞑靼的糧草,這次不用帶回來,直接燒掉,一顆都別給他們留。”
王猛爽朗一笑,回道:“末将遵旨。”
鎮北侯把斥候寫下的鞑靼糧草部隊的具體方位給了王猛,又湊到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麽。
王猛眼神驀然一亮,轉身就出了營帳點兵去了。
鎮北侯又看向了周禮致,周将軍,這次既然鞑靼與人另有勾結,那攻打的方向肯定也不值得一處,必須想出一個萬全之策。
而周将軍和鎮北侯一樣,同為大将之材,行将軍職責,這次後方的大部隊便是由周将軍帶領的黑甲軍。
裴容站在沙盤前,看着城外的地勢有湖水連接,也有荒漠之川,邊境本就易守難攻,可為何先前在京中,楚楚會說七天之內,鞑靼會接連攻下三座城池呢?
強攻也只能是自損八百的行為,而在邊關生活的百姓們,一旦城破,只能是被鞑靼人屠城的結果,他們不會接受有異心的子民們。
那他們究竟想要什麽呢?
裴容好像抓到了一絲蹤影,細想起來卻又消失不見了。
一旁還在原地的幾個副将也湊在一起,等着對策。
鎮北侯和周禮致将軍很快便止了話,周将軍率先說道:“既然我們已經知道了鞑靼的進攻時間,就絕對不能坐以待斃,為避免夜長夢多,今日的被截獲的這封密信是昨日晚上鞑靼的首領阿禽莫寫給鴉方首領的,想必到時候首要進攻的兩支隊伍一定是他們——
既如此,我們定要趁機不被,用最短的時間拿下鴉方,等小國的支援隊伍——
稍後兩位張副将和方将軍,與我共議進攻之事,侯爺,剩下的事情就要勞煩侯爺了。”
裴容恭敬的站在角落,感覺到似乎有視線瞥向他,可那視線很快便收了回去。
等到帳中只剩下裴容和鎮北侯的親衛副将之後。
“裴容——”
鎮北侯叫着他的名字。
“若你是鞑靼,想要一夜之下打下這麽大的一座城池,會怎麽做?”
帳中并無其他人,皆是鎮北侯可信之人,裴容凝了凝心神。
聲音沉穩的說道:“城外五十裏的山中必須提前做好糧草補給,而城中四個城門出入口弟弟換防時間也一定被鞑靼所知曉,四個城門中,唯有北城門的防禦最是薄弱,其一便是那城外的荊棘叢,可若是夜晚用足夠大的火先把荊棘燒毀,那麽從北門破入,輕而易舉。”
鎮北侯“嗯”了一聲。
裴容繼續說道:“其二便是水源,豬羊牛馬等牲畜,邊關與其他地方不同,這裏雖然居住的是我朝百姓,但是在此生活的卻不僅僅是我朝百姓,十多年前,便有來自不同地方的商人在此互市,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邊關的百姓也早已習慣,城中的牲畜肉類大多是關外來的,更何況,即使府衙查過戶籍書信等物,仍無法确保,鞑靼的探子,或許是我朝的百姓。”
裴容心中還有一絲顧慮,卻只說到這裏,點到為止。
裴容說完,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可能不是他能聽的,況且,自己一日未歸,九牧或許已經把信送走了,必須盡快回去。
屈身向鎮北侯告辭,裴容快步走回了營帳中。
一拉開帳簾,九牧果然在其中,“世子,您回來了。”
九牧冷着一張臉,身上似乎有一絲血氣。
裴容颔首,“在侯爺帳中看了一夜沙盤,九牧,你何時回來的。”
九牧道:“送完信就回來了,世子,見您回了營帳中,屬下便放心了,世子一夜未睡,屬下先行告退了。”
九牧說完,便大步出了營帳,裴容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極尖的看見了九牧後背腰間的布料上有兩滴血痕。
像是噴灑在上面的一樣。
九牧昨日送完信之後到底去了哪裏?
鞑靼人究竟還有什麽未被發現的秘密?
還有齊王,齊王特意派來武功高強的九牧,真的只是為了保護他嗎?還是想永絕後患?
帶着這些問題,裴容重重的躺在了榻上,合上了疲倦的眸子。
不多時,便陷入了夢境之中。
奇怪的是,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己确實是在夢境之中。
身前是濃濃的大霧,裴容伸手揮了兩下,才發現這地方伸手不見五指,自己好像也和這濃霧化為一體。
裴容向前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圍的景象突然一轉,卻是在蒼茫的大漠之中。
硝煙味雜着砂礫間帶起的血腥味,遠處一抹血紅色的殘陽,不堪折裂的将旗,還有裴容滿身的血跡,胸口的箭矢。
周遭卻不見屍首,好似整片戰場的戰士們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了裴容一人。
“裴容——裴容——”
有人在叫他嗎?
“裴容——你在哪裏——”
一道凄厲的女聲,好似就在裴容的耳邊說着話。
可裴容尋遍四周,卻仍不見蹤影,只有那女聲仍舊在喚着他的名字。
凄厲之聲越發悲涼。
是誰?裴容聽着,夢境之中忽然朝着一個方向跑去,心口的疼痛感越發明顯了。
他要找到她。
而此時此刻,在京中,楚楚躺在榻上,像是被夢魇住了的模樣,只穿着單薄的寝衣,額上和脖頸處卻有着薄薄的一層汗。
楚楚雙眼緊閉,無意識的抓着被子的一角,死死的攥在懷中。
她也做了個噩夢。
見瑤醫者時辰進房喚楚楚起身的時候,便看見楚楚閉着一雙眸子,淚痕卻已經流了滿臉,手上攥着被子的指頭都已經掐出了印子。
見瑤忙跑到楚楚的榻前,小聲的喊着楚楚的名字。
“姑娘,姑娘醒醒——”
楚楚看見了高聳的城牆下,裴容的屍首被吊在牆外,幾乎看不出是個人影了,楚楚咬着唇跑了過去,牆外的地上全是裴容的血,一滴一滴的淌下來,幾乎已經是要把血都流幹了,她只看了一眼,裴容千瘡百孔的身體,滿目瘡痍。
楚楚站在原地,硬生生的嘔出一口血來,心口像是破了一個大洞,血淋淋的心髒像是被人剖出來,再撕碎成一萬塊的模樣。
她痛嚎着,聲音凄慘而悲冽。
“裴容——別走——裴容——別走——”
楚楚幾欲分不清現實和夢境,被見瑤抱住的時候楚楚還無意識的咬着自己的嘴唇,而雪白的寝被上,早已全是血跡。
見瑤的手上也是血,這是她看見楚楚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之後,生怕楚楚把舌頭也咬破,就把自己的手伸了過去,楚楚沒有意識,一口下去便見了血。
終于醒過來的楚楚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徹底清醒了過來。
“見——見瑤姐姐——”
見瑤沒在意自己的傷口,看見楚楚終于醒了過來,松了一口氣,“姑娘,你吓死奴婢了。”
楚楚猛地抱住見瑤,才有了些真實感。
她嗚咽着說道:“見瑤姐姐——見瑤姐姐對不起——”
見瑤知道楚楚不是有意的,自然不會生她的氣,“見瑤不生氣,姑娘的嘴唇也破了,等會兒見瑤給姑娘洗了臉之後上些藥。”
見瑤什麽都沒問,只用了一個桂花香的懷抱緊緊地抱住了楚楚。
楚楚閉上了眼睛,在見瑤的懷中,無聲的喊着一個名字。
“裴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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