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令人翹首以盼的景行公子又在見雪書屋登了一篇文章。
令衆人感到奇怪的是,景行公子并未親自現身,這次索性也不叫乞兒幫着送了,而是直接放在了見雪書屋的牌匾之後,次日一早,被書屋灑掃的仆從們瞧見了,那信封上赫然寫着「景行公子」四個大字。
更令人奇怪的是,這次的景行公子并未再寫述論,文章中大多描述的都是邊關苦寒之地将士們奮勇殺敵的場景。
「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
雁行魚貫彎角弓,披霜踏雪渡海東。鬥血浸野吹腥風,捐軀報國效死忠。
射虎瞑中聞暗吼,落雕雲外墜清哀。五千深入沖寒雪,十萬橫行殷霁雷。
……」
不過一日,這信便又被呈到了聖上面前。
聖上看着剛八百裏加急從邊關送來的奏章,又看了看這個景行公子的文章,大筆一揮,索性把奏章中鎮北侯所求的藥材一應雙倍,又喚來了兵部侍郎,命人務必加急送往邊關,若是到時候少了一星半點,定要重重問責。
兵部侍郎領旨退了出去,聖上又喚來了自己的貼身太監,“把這篇文章令人謄抄幾份,給太子,二皇子,五皇子都送過去——”
三皇子四皇子早殇,五皇子不過八歲的年紀,後面的幾個小皇子年紀差的都不大。
“等等——讓太子和二皇子看完了再寫份策論明日呈上來。”
不得不說,景行公子這篇文章寫的恰到好處,邊關戰火彌漫中,上京城卻奢華靡費之意盡顯,而文章中并無辭藻堆砌修飾。
當今聖上在還是皇子身份的時候就曾經随着當時的大将軍一起上過戰場,殺過人,自然也被人重傷過,自然知道脖頸下滾燙的熱血在噴灑時的模樣。
景行公子,到底是誰呢?
此文章一出,諸多猜測紛紛湧出。
有人說這位世家公子應是武将之輩,讀過其文章之人無不熱血沸騰,定是親歷沙場的良将。
也有人說這位景行公子明顯就是一介書生而已。
可奈何這景行公子一直未露面,寫文章的時間也是捉摸不定,文章的內容也大多就出人意料卻也意料之中。
又因着文章接連被呈予聖上,大受贊揚,京中甚至起了一陣景行公子引發的狂熱浪潮。
更有甚者,編了一個景行公子之徒的身份。
見瑤自是知道這景行公子就是自家姑娘的,這一日,見瑤特意出來采買楚楚需要的藥材,卻恰好聽到了有人打着景行公子的名號卻賣着不入流的詩集。
攤前的人絡繹不絕,有人高聲問道:“閣下的師傅當真是景行公子,可有憑證?”
那攤販乃是個搖扇子的青衣公子,聞言淡然一笑道:“家師自然是景行公子,只是家師傅腿腳不便,只能讓我代勞了。”
這句話一出,坐實了這景行公子不僅是個男人,還是個腿腳不便的老男人。
見瑤自然是不能讓自家姑娘受這種委屈的。
看着周圍低聲細語的人們,見瑤憋着氣,上前一步道:“這京中誰人不知,景行公子的文章,都是蓋上了自己的私印的,你這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便宜徒弟,要不先把你師傅的私印學學吧,這畫兒都歪了。”
青衣公子搖着扇子的手驀然僵住了,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照着那見雪書屋裏的私印畫的畫兒。
還好,沒歪。
青衣公子松了口氣,回頭時才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着他。
見瑤繼續道:“這位公子,若你真是景行公子的徒弟,斷不會在這裏販賣詩集,勸你還是趁早把你這名頭給摘了吧。”
周圍的人也漸漸的明白過來了,見瑤趁着人多嘈雜,特意藏進人群裏,又拐了好幾個彎,才買好了藥材回到府中。
一回府,見瑤就迫不及待的告知了楚楚。
楚楚聽完卻沒多大的反應,倒是瞧見見瑤的一臉怒氣,還勸着她:“見瑤姐姐,別生氣,這不正好說明我景行公子的名號算是徹底出名了呀,至于那些冒充景行公子,甚至是冒充景行公子的徒弟的,你放心,很快就會消失不見的。”
見瑤聽着楚楚肯定的語氣,雖然有些疑惑,可到底是沒說出來,她毫無保留的相信楚楚。
比信任自己都多。
見瑤轉了話題,“姑娘這些日子要買的藥材越發多了,只是怎麽都不去府醫那裏了呢?”
楚楚歪着腦袋對見瑤甜甜一笑,卻并未說出真實的原因,只是說道:“府醫爺爺太會掉書袋啦,楚楚一聽就頭疼,還是把醫書拿回來自己學吧。”
見瑤一聽說楚楚聽着頭疼,就立馬轉了話頭,“要是姑娘不舒服的話可一定要跟見瑤說,至于醫書,姑娘喜歡看就好。”
見瑤向來是寵着楚楚的。
“見瑤姐姐最好啦——”楚楚一直都知道,見瑤和見露都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人,也都是最愛她的人。
見瑤被楚楚抱住,也反手摟住她的肩膀,聽着自家可人的姑娘在自己的耳邊小聲說着:“等楚楚學會了,就給見瑤姐姐做雪顏丹好不好。”
雪顏丹,在胭脂鋪裏賣的最貴,楚楚雖然不用,但是看着時夫人的梳妝鏡前擺了滿滿的一桌子,自然也知道其價格昂貴的。
要是楚楚真的能把雪顏丹做出來,那可真的是學會貫通了。
見瑤輕輕摸着楚楚柔順的發絲,柔聲道:“好,那見瑤就等着姑娘做出雪顏丹了,這下我們府中的丫鬟們都有福了。”
小姑娘還沒做出來呢,就已經在想着做出來之後的場景了。
翹着嘴巴,嬌聲聲的說道:“好,到時候你讓她們都排隊來我們的院子裏拿就好啦。”
見瑤抱着楚楚,聽着這話笑彎了眼睛,“好,都聽姑娘的。”
兩個人笑着又鬧了兩句,見瑤還記得當初自家姑娘想要學習醫術是想跟着侯爺去軍營當軍醫來着。
當時的見瑤雖然不贊成,卻也沒開口反對,如今正好,多學些東西,總歸是好的。
這天深夜,楚楚便給了見瑤一封新寫好的信,讓廚房裏見瑤的母親喬媽媽從後門出去,把寫好的信照例放在了見雪書屋的牌匾之後。
如今京中都以為景行公子定是男子,又肯定不會一樣的招數用兩次,便放松了警惕。
而楚楚非要反其道而行之,吩咐喬媽媽送完了信之後又去買了些饅頭給路邊的乞兒。
讓乞兒明日一早在見血書屋周圍多轉轉,便回了府。
翌日,景行公子的又一封書信同樣被灑掃的奴仆發現了。
這次,景行公子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信封中并未有文章,而是三張小畫和信紙上所寫的一句話,和景行公子如出一轍的私印。
第一幅畫作描的是烈烈殘陽中,一位白衣公子的背影,面容模糊,而發帶飄搖,似乎連風都在眷顧着他的溫柔。
第二幅畫作描的卻是一株荷花,含苞待放的荷花,在滿池碧波的湖水中,亭亭玉立着,嫩蕊凝珠,清香陣陣,沁人心脾,而花将開未開的模樣,更多添了幾分嬌羞。
第三幅畫作描的是市井生活的模樣,車馬酒樓,房屋店鋪,行人動物,小橋流水,谛聽古音袅繞,頻聞鐘鼓陣陣,小小的一幅畫,平凡的生活卻躍然紙上。
信紙上寫的是:「景行不勝惶恐,三幅畫作敬于各位,願聖上萬壽無疆,四海昌盛。」
三幅畫作皆是用的兔肩紫毫筆,墨則是用的徽墨,這紙卻是瓷青紙,皆是不落俗套的文房四寶。
見雪書屋的主人等看清了內容,更是忙不疊的托人送去了樞密院中。
不過一個時辰,這信封連帶着裏面的三幅畫作和一張信紙,便呈在了聖上的案前。
此刻皇上剛下了早朝,正被朝堂上的群臣吵的耳朵發麻,嗡嗡作響間,在身旁服侍的太監悄聲端上了聖上愛喝的龍團鳳茶,替聖上揉着眼角。
尖着嗓子道:“皇上,今日樞密院說那景行公子又出現了,連忙就給皇上遞了上來,皇上不若先看看?”
皇上本合着眸子,聞言倒是張開了雙眼,疑聲說道:“哦——這次這位景行公子又做了什麽大作啊?”
大監自然是沒有看過的,只笑着應和道:“皇上不若先看看,奴才也才有這福氣看上一眼。”
這景行公子前兩篇文章都讓皇帝感到驚奇,自然是不免好奇這篇。
皇帝揮了揮手,大監便知曉了其中的意思,拆開了信封,将裏面的信紙全都拆出來了。
“皇上——這——”
大監展開來,才發現是三張小畫,皇帝卻驚鴻一瞥的見到了夾雜在其中的荷花圖。
“慢着,這荷花,畫的是真不錯,這景行公子這次居然給朕如此大的驚喜。”
見皇帝并未生氣,大監才把三幅小畫放置于案上,把信紙呈給了皇帝。
“皇上,還有一封信,皇上可一觀。”
皇帝看完紙上所寫,又瞧着三幅小畫,尤其是荷花圖,簡直愛不釋手。
當今聖上唯愛荷花,卻鮮有人知,聖上最愛的是含苞待放的獨荷。
————
永臨十三年,聖上頒下旨意,京中景行公子文采斐然,風神超絕,風流儒雅,龍章鳳函,驚才絕豔,特賜「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八字。
京中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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