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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牧這官在原州就是個擺設,官民都不買賬,誰都有法子推脫他的命令,還不會留下破綻。

“調不調得來,我總得試試吧?”盛敬侑不是聽不出他話裏那淡淡的嘲笑,卻沒工夫計較這些。

“你也親自去确認過了,雲知意今早天不亮時出過一趟門。随後州丞府的人就來堵我,同時有官差微服出現在城中好幾處地方!事情很顯然和我的預判一致,此案收網就在近幾日。若我再不能有所動作,這案子就要結在州丞府了!”

“那就讓它結在州丞府,”霍奉卿嗓音從容平淡,“恕我直言,經過今早被堵門的事,您對原州兩府之間的實力懸殊程度,還是認識不夠。”

“你小子看着斯文,骨子裏卻孤傲難馴,狂得很啊,”盛敬侑氣笑了,“什麽意思?說我蠢?”

“這話可是大人您自己說的。”

霍奉卿沒事人一般,不疾不徐道:“州丞田嶺将原州各大實權機構把持極穩,您此時根本沒有強力羽翼。若上來就撕破臉硬碰硬,之後便會像所有前任州牧一樣,處處受鉗制,再無一道政令出得了這府門。”

盛敬侑不是沒看明白這局面,只是一時尋不到別的突破口,這才起急想咬住黑市賭檔案。

本地官員抱團太緊,他這新官就是個空架子。

官員這頭無從下手,他就迫切需要一樁實績來争取民心。

如若不然,官場無人聽他號令,百姓對他也冷漠甚至不知,後續他便什麽也做不成,說不得哪日就被人尋到理由趕下臺,灰頭土臉滾回京。

“我一開始就說過,此案的功勞名聲您是搶不來的。眼下已近收網,這案子您就別打主意了,讓州丞府去順順當當結案。”

霍奉卿很冷靜:“您的眼光該放在月底的‘送秋宴’,以及雍侯世子。”

這些道理盛敬侑都懂,只是人性如此,總要撞撞南牆才甘心。

“罷了,就聽你這句勸。我不阻撓這案子,或許還讓他們對我少些防備抵觸。”

不過,對于霍奉卿提到的雍侯世子,他面上就浮起尴尬難色了。

“當初呈帖拜請雍侯世子來坐鎮‘送秋宴’,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想法,我沒料到他會應得這麽痛快……”

霍奉卿恍然大悟:“所以,您意外請來這尊大佛,卻沒盤算好該如何‘用’他,使他的到來成為您初立民望的助力。”

“知道就行,說出來做什麽?有沒點眼力見兒?!”盛敬侑惱羞成怒地白他一眼,卻又笑了,“聽你這意思,你有法子?”

霍奉卿點點頭,伸出手去攤開在他面前。

盛敬侑眼神古怪地瞟他一眼,從袖袋裏摸出個闊口小瓶子,放到他掌心:“你這小子真的很有問題。敢和我談條件,卻只要這麽個小瓶子?”

“私事而已。盛大人無需好奇。”

霍奉卿的這個答案讓盛敬侑眉梢動了動,神情玩味。

上個月那場預審考,學子們入場時都需經過搜身關卡,将無關考試的物件留在搜身處。

有些小東西不緊要,考生們離場時或許忘了,也或許懶得再繞路取回,便留在小吏們那裏随意處置。

早前霍奉卿提出,必須要找回這個瓶子才答應提前幫盛敬侑做事,這讓他狐疑許久。

當他的親信好不容易從一堆即将被扔掉的雜物裏翻出這瓶子,他立刻找人驗看。

驗看的結果讓人一頭霧水:就是個尋常瓶子,瓶中殘留的一點點幹涸膏體只是姑娘家愛用的玉肌膏而已。

雖說邺城能用得起玉肌膏的人家并不算多,但兩只手也數不完。盛敬侑實在想不明白這瓶子有何玄機。

雖覺古怪,但他眼下也沒心思細琢磨這點小事,當即催促道:“說吧,雍侯世子到底該怎麽‘用’,才能讓我這州牧大人在邺城百姓面前露個大臉?”

霍奉卿接過瓶子握在掌心,面色坦然似白棉,出口奸計卻黑如墨:“雁過拔毛,坑他撒錢就對了。”

第十二章

早上霍奉卿去南郊,确實是因為盛敬侑讓他去确認雲知意的動向。

他不是沒有辦法推脫,可他還是去了。

畢竟半個月沒見那姑娘,能去看她一眼,一起吃頓早飯,這機會他不想錯過。

霍奉卿一向作息規律,今晚去州牧府見盛敬侑耽誤許久,回家時已困倦至極,簡單洗漱後便倒頭睡去。

躺下不多會兒,就又做夢了。

這個夢大約是從去年冬開始的,每月至少一兩回。每次夢境都是相差無幾的重複,如此持續将近一年,夢裏的一切都讓他熟悉到煩躁。

每次都坐在這看起來像書房的地方。每次面前的桌上都歪七倒八堆着許多小酒壇子。

每次坐在他懷裏的人都是雲知意。

每次,她都展臂環着他的脖頸,用迷離的眼神笑觑他,開口就喚——

“霍大人。”

夢裏的霍奉卿照例不應聲,就靜靜看着她。

燭臺上沒有點蠟燭,而是放着一顆碩大的火齊珠。灼灼紅光籠罩在她周身,使她看起來與在庠學時不太一樣。

腮畔抹霞,唇間含豔,眸底有詭異的小火苗。

“你說得對,算學學不好,要飯要到老,哈哈。可不就是?活該我栽這麽大一個跟頭。”

她在笑,可他聽着卻很難受。心中輕道:是什麽題又算錯了?拿來我幫你重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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