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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若所有官員都只顧着下深功夫去控制民意,以此穩固手中權力。那不就沒人真心做事了?倒也奇怪,兩府黨争從未間斷,原州卻并沒有民不聊生。大小姐,這又是為什麽呢?”

雲知意舉目望天:“因為原州從來不缺只會悶頭做事的傻子們,前赴後繼。呵,也不知圖什麽。”

——

吃過早飯,雲知意進了書房,端坐案前開始磨墨。

這次她暗保了薛如懷,不出意外的話,顧子璇就不會被牽連、不會被排擠到偏遠的槐陵縣做小小尉官。

等到“送秋宴”時,徹底了結與霍奉卿之間的舊年恩怨,她在邺城就不欠任何人,總算可以心無挂礙地去做更重要的事了。

研好墨,雲知意閉眼回想良久,才鄭重提筆,認認真真寫下“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

是霍奉卿已故祖父霍遷的字體,但她筆法生疏,左看右看也只得三成精髓。

她懊惱地将那字紙抓起來揉成一大團,改拿了篇《海棠賦》攤開在案頭,用漂亮的宮體小字漫不經心地抄寫着。

這種字體以慵懶嬌軟為上,對雲知意來說不需要過腦子,她只有心煩時才會寫這種字體,算是自己逗自己玩的小游戲。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小梅便在外叩門禀道:“大小姐,二少爺又來交功課,還是霍家大少爺陪着。”

雲知意筆下稍頓,蹙眉嘀咕:“盛敬侑還沒死心?昨日都被人堵在府中出不了門了,怎麽還想不明白?”

黑市賭檔這案子,是州丞府選好要用來捅他的第一把刀,無論他再怎麽絞盡腦汁,州丞府都絕不會放手讓他搶。他如今唯一的生門,就是好好準備迎接雍侯世子、籌辦“送秋宴”。

總盯着她、盯着黑市賭檔案,這不是瞎耽誤功夫嗎?

雲知意壓着煩躁想了想,揚聲對小梅道:“讓他倆到書房來吧。”

若是上輩子,她必定不管不顧地直接謝客。但上輩子這種我行我素讓她吃虧太多,如今得學着圓滑些。

稍頃,小梅領着二人進了書房,又在桌案上新添兩盞茶。

“都坐吧。言知時,你近來突然轉性,爹應該很欣慰。”雲知意随口說完,慢條斯理寫完最後一字。

言知時噎了噎,幹笑:“快十六了,是得比從前醒事點。”

“也對,求學從來不嫌晚。既然有心奮進,那就別只練字了,該念的書也撿起來吧。”雲知意将筆擱在硯臺上,這才擡起頭。

與霍奉卿一照面,她就驚訝得脫口而出:“霍奉卿你昨晚……偷牛去了?”

霍奉卿天生膚白如玉,此刻眼下淡淡烏青看起來特別明顯。

聽她這麽一說,言知時噗嗤笑開:“還是長姐文雅。我早上見霍大哥第一面時,就忍不住懷疑他……”

霍奉卿冷冷掃來一眼,讓他倏地住嘴,讪讪縮了縮脖子:“當我沒說。”

雲知意有心打岔,不想給霍奉卿任何刺探她口風的機會,便故意追着言知時問:“懷疑他什麽?話說一半很欠揍的。”

言知時斜眼示意霍奉卿,表示不敢說。

他這樣,雲知意倒真被勾起幾分好奇,索性誘之以利:“你不是一直想在寶悅閣買把劍嗎?”

寶悅閣是邺城的一家兵器鋪,所售的兵器都偏禮器形制,比市井常見的兵器多了幾分華麗威儀,深受富家公子小姐們的喜愛。

言知時每次進去就邁不動腿,奈何言大人清官一個,又不太喜歡他沉迷習武,所以他就只能看看。

雲知意抛出的這個誘餌對他來說過于誘人,于是他立刻變臉,瞬間抛棄了對霍奉卿的敬畏:“當時我就問他……”

霍奉卿揚聲打斷:“與其利誘他,不如利誘我。成本低些。”

“這種生意你也搶?還降價搶?霍大哥,你心裏有沒有‘道義’二字?”言知時瞪他。

“沒有,”霍奉卿答得幹脆利落,面無表情地垂眸看着桌上的字紙,“只需用這種字體幫我抄一首詩。”

宮體字,整個原州就雲知意和她母親雲昉兩人會寫。

“哦,那利誘你是比利誘言知時劃算,”雲知意颔首,笑吟吟端起茶盞道,“成交。”

言知時一時忘形,拍桌大笑:“好好好,這筆好生意讓給你自己做。可是霍大哥,你有本事說,有本事別紅耳朵啊!”

霍奉卿沒搭理他,波瀾不驚地端起茶盞,口中對雲知意道:“他說,懷疑我昨夜偷人去了。”

雲知意嗆了一下,當即輕咳起來。尴尬片刻後,她鬼使神差地輕聲問:“所以,你,咳咳,偷了嗎?”

回答她的,是霍奉卿板着臉一記兇冷白眼,以及幾不可聞的一聲:“嗯。”

就這麽一個字,卻似平地驚雷,将雲知意震撼得兩眼發直、呆若木雞。

而言知時就沒她這麽穩得住了,直接将口中的茶噴得滿桌都是。

第十三章

雲知意蹙眉,嫌棄地睇向自家弟弟。

“我收拾,我立刻收拾,”言知時尴尬賠笑,“這不是被霍大哥驚着了麽?”

過去這些年,霍奉卿和雲知意但凡湊到一起就容易起口角,無論大事小事都能杠上兩句。

此刻霍奉卿卻突然和雲知意開起了閑極無聊的玩笑,言知時當然震驚到失态。

其實雲知意也是震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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