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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輩子一樣,黑市賭檔案收尾很快,到九月十二這日就将所有涉案者緝拿歸案。

城中動靜鬧得很大,不但州丞府轄下近百位捕快傾巢而出,還有幾家頗具規模的茶樓酒肆派出小厮滿城追着捕快們跑,及時将消息回傳,供說書先生繪聲繪影向閑人們實時傳達。

上輩子的這時候,雲知意正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在朱紅小樓裏對着算學題抓耳撓腮。

這次不一樣了,她大大方方帶着宿子碧,約上顧子璇,悠哉哉坐在“聞香樓”,各色小零嘴就茶,看說書先生七分真三分假的盡情演繹。

在一衆看客忽而咬牙切齒、忽而拍手叫好的喧鬧中,顧子璇扶額,壓着嗓子道:“這架勢,是要将新來那位盛大人架在火上啊!”

連大剌剌的顧子璇都聽出玄機了。

說書先生傳達“誰誰誰又被官差捕獲”時,只要是州牧府官員,他會重點詳述此人生平,再撿幾件黑市賭檔鬧得別人家破人亡的實例,無需刻意引導,在座之人已然民怨沸騰。

此次涉事落網者衆多,有官有民還有學子。涉事官員也不獨州牧府的,州丞府也有兩個,但說書先生對那兩人就是輕描淡寫帶過。

“州丞府掌原州權柄這麽多年,不是無緣無故的,”雲知意咬着糖豆笑道,“盛敬侑這一悶棍挨得也不算虧。”

顧子璇啧舌道:“原州牧這位置跟流水席似的,誰來坐都得很快走人。往常我聽人說是這位置風水不好,還真信了呢。這手段,我瞧着盛大人一時三刻難翻身。”

“那不一定。”雲知意若有所待。

顧子璇茫然撓頭:“他才上任沒兩個月,轄下的官員就出了這事,眼下民怨全沖着州牧府,百姓對他的第一面觀感已惡劣至極,這還怎麽翻身?”

正說着,本在專心聽書的宿子碧回眸笑道:“哥!”

宿子約大步流星走上前來,對雲知意行了禮,又對顧子璇抱拳致意。

見顧子璇好奇地打量着他,雲知意便出言引薦:“宿子約,子碧的哥哥。子約,這是我同窗好友顧子璇。将門虎女,身手很是了得。‘送秋宴’時有比武,你們兄妹或許可以同她切磋切磋。”

顧子璇本就是個豪爽性子,見人自帶三分熟,跟誰都能攀上話。她當即張口就來:“咱們三個都是‘子’字輩的,瞧這緣分!‘送秋宴’時定要過過招,以武會友嘛!”

“承蒙顧小姐青眼,屆時必定讨教。”宿子約笑着應了戰。

他們都是雲知意信得過的人,既引薦過,她也就開門見山了:“子約,你坐下說。”

宿子約依言坐下,接過妹妹遞來的茶盞一飲而盡後,低聲笑道:“雍侯世子一個時辰前在南河渡下船了。”

“雍侯世子?!”顧子璇震驚輕呼,“原州可很少來這麽大尊的佛呢!怎麽下船一個時辰還沒進城?沒人去迎接?!”

宿子約憋笑:“怎麽可能沒人去接?州牧盛大人天不亮就帶人在碼頭等着了。”

“那還讓他在碼頭喝一個時辰的風?”顧子璇百思不得其解。

“盛大人與世子打了個賭,說是在日落城門下鑰之前,若城中百姓捧桂前去夾道歡迎的人龍能排夠十裏長,世子就會當街灑五十箱銅角做‘落地賞’。雍侯世子的随侍這會兒正在城中銀號兌銅角。”

兩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卻有了如此不着四六的賭約,荒唐得讓宿子約只想笑。

雲知意嗤之以鼻:“這什麽鬼主意。”

“世子答應了?!”顧子璇與宿子碧齊聲驚呼。

宿子約肯定地點點頭,笑得見牙不見眼:“答應了。這會兒州牧府的員吏正滿街敲鑼打鼓,號召大家捧桂往南河渡方向排人龍。”

宿子約從前并不知道雍侯世子這個人,所以有很多疑問。“大小姐,這雍侯世子為何會應如此荒唐的賭約?”

顧子璇與宿子碧也有同樣的疑問。

面對三人充滿求知欲的眼神,雲知意輕聲笑哼:“撒錢是他的個人愛好,只要名目夠新奇風雅,他就願意。”

顧子璇險些沒坐穩:“怎麽會有這麽古怪的愛好?!”

雲知意淡淡勾唇:“若你出生就是侯府世子,活到六十歲還是侯府世子,既不能接管家業,又沒機會出仕做官,那你也會憋出許多古怪愛好。通俗地說,就是吃飽了、活膩了,閑出的毛病。”

從開國主時代起,雍侯家就是世襲侯爵,但家主與世子不能出仕。沒人知道為什麽,他家自己也不提這茬,世世代代安做富貴閑人。

顧子璇兩眼晶晶亮:“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荒唐的大熱鬧,得去瞧瞧!知意,走!”

“今日的算學題還沒做,我得回去了,”雲知意笑觑着一臉期待的宿子碧,“子約,你帶子碧随她去玩吧。”

得了應許,宿子碧高興壞了,與顧子璇手牽手就開跑。宿子約搖頭笑笑,執了辭禮方才離去。

雲知意叫來小二會賬,便上了自己的馬車。

——

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間,雲知意想了很多。

不得不說,南河渡碼頭這主意雖荒唐,卻有用。

對百姓而言,開黑賭坊害人斂財的官員固然可恨,但突然來了個“散財童子”,實實在在将錢灑到他們跟前,是個人都知道該往哪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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