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已修

已修

回到房間,白澗宗垂眸看着懷裏裝死的燕颢,冷漠道:“滾下去。”

燕折從善如流地醒來,從白澗宗懷裏滑出去,老老實實坐在床上,像是等老師批評的學生。

白澗宗的眼神總是很吓人,不是那種顯而易見的兇狠,而是如同暗流洶湧的黑海,稍有不注意就會将人吞噬掉,對視久了會有種窒息的感覺。

燕折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會讓他想到死亡,那種令人恐懼的、無力掙脫的窒息感,如鬼魅一般如影随形。

“怎麽不裝了?”

燕折小聲道:“剛剛那情況您也看到了,多尴尬呀,燕颢暈我一次,我也暈他一次,挺公平吧?”

白澗宗嘲弄道:“連掉地上的蛋糕都不放過?”

燕折略顯無辜:“愛惜糧食,人人有責。”

白澗宗點評:“茶藝精湛。”

“……?”

好半天燕折才反應過來,白澗宗以為他撿地上的蛋糕吃是在故意作秀,所以罵他綠茶呢。

感情這反派還是個網上沖浪大師,這麽時尚的詞都懂,啧……雖然他當時确實有點故意的成分吧。

他真的好餓,甚至感覺自己上輩子其實是餓死的,可總不能在被删完巴掌後繼續若無其事地拿一塊新蛋糕吃掉吧,多奇怪。

還是吃地上的合理,又顯得很可憐。

窩囊組加大分。

燕折真的很白,臉上的紅色巴掌印格外刺眼,白澗宗停留片刻,冷淡道:“過幾天我可能會有用得到你的地方,別讓我看見你臉上有髒印子。”

“……好哦。”燕折面上乖巧,心裏卻在張牙舞爪,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嗎!

但一想到剛剛他裝暈的時候,白澗宗明明看出了他在演戲還是配合他作了勢,又覺得這個忙勉強可以幫。

雖然他好像也沒拒絕的能力。

雖然白澗宗配合他演戲并不是為了幫他,而是因為不想和燕颢訂婚,故意在大庭廣衆之下拿他當幌子。

燕折打算過會兒再下去找冰塊,現在出去,不是明擺着自己裝暈嗎。

門外,另一個人的聲音響起,是喜歡燕颢的男配之一,姜天雲。

他大抵是見不得心上人受委屈,來找下場子,結果撞上了準備離開的白澗宗。于是只能陰陽一句:“還是白總眼光好啊。”

發生了剛剛那一茬,現在宴會上的人都在揣測白澗宗是不是看上了燕折,要不怎麽說眼光真好呢。

白澗宗語氣毫無波瀾:“彼此。”

這番對話結束,門外就沒了聲息。而床上的燕折卻驀然僵住,姜天雲那句“白總眼光真好”仿佛魔咒一般在他腦海循環播放。

他想起來了,原身在小說裏是被姜天雲弄死的。

姜氏集團是做工程生意的,當時,原身發現了一個跟燕颢有關的秘密,姜天雲受燕颢所托,要弄死原主以滅口,便以白澗宗的名義把人引到了家裏工地上。

但動手前,他卻覺得驚慌恐懼的神情配着那張漂亮的臉蛋格外誘人,準備先享受一下再動手,還說了些很難聽的話:“一直對着白澗宗死纏爛打,他理你嗎?莫不是私底下已經被他玩爛了?”

他撕爛原主的衣服,笑着逼近:“看來我這眼光也着實不行,你這身段分明比燕颢好太多了,還是白總眼光好啊……”

原身不肯就範,不僅甩了姜天雲兩個耳光,對他拳打腳踢,下|身更是慘遭暴擊。

姜天雲大概沒想到名聲極差的燕折會這麽劇烈的反抗,惱火至極便掐上脖子,等他從憤怒中回神,原身已經沒了呼吸。

屍體也被姜天雲直接扔進了還未凝固的混凝土地基中,随着高樓建起,書中的燕折再也無法擺脫暗無天日的地底。

這些文字濃縮成一個個真實的畫面,循環播放在燕折的腦海。可他卻怎麽都想不起有關燕颢的秘密……

能讓燕颢殺人滅口,一定是很重要的秘密。

他還沒想明白,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撐着床的五指頓時蜷死,抓住床單,以為是姜天雲的燕折一動不動、屏住呼吸。

但門外的人并沒有放棄,又敲了兩聲,随後響起一道清冷的女聲:“燕折,開門。”

燕折聞聲一愣,站了起來。

他猜到了門外的女人是誰。

其實燕家除了燕颢這個親兒子和燕折這個私生子外,還有一個養女,燕随清。

小說裏,她的人設很特別。

燕折遲疑片刻,還是起身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看到無比清醒的燕折,燕随清眼裏閃過一絲了然,她手裏拿着一個毛巾裹住的冰袋,走了進來。

“敷上。”

燕折隐約記得剛剛被扇巴掌的時候,燕随清好像不在宴會廳,她卻能這麽快過來,應該是聽到了消息就直接去廚房拿毛巾裹了冰塊。

燕折沒多此一舉解釋自己裝暈的事,只是道謝:“謝謝姐姐。”

燕随清一頓。

她順手關上門,走到床邊坐下:“需要醫生嗎?”

燕折:“不用的……”

燕随清随意地點點頭,突然問:“你喜歡白澗宗?”

“!”燕折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了半天才遲疑道,“不,不喜歡吧……”

原主好像是喜歡白澗宗的,不然也不會一直糾纏……也說不好,也許他只是想搶燕颢的東西。

至于他自己……

白澗宗的臉确實戳在他的審美上,但脾氣太壞了。

單身久了,看活閻王都覺得眉清目秀。

“你早上是從他的房間裏出來的,穿着他的衣服。”燕随清直接戳破,“難道是他強迫你?”

燕折窘迫道:“我們沒睡……那是個誤會。”

燕随清蹙了下好看的眉頭:“算了。”

“你現在說話我也不知道幾句真幾句假,但你早就是個成年人了,要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白澗宗不是你能招惹的人,真得罪了他,你遲早有一天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嗯……”燕折想到了小說裏燕颢後來遭受的待遇,抿了下唇。

其實這本萬人迷小說他并沒有看完,劇情終止在了原身和白澗宗死亡的階段。

對于燕颢最終和誰在一起了,還是跟所有男配繼續藕斷絲連,他并不清楚,只記得原身被姜天雲弄死了、但表面是“失蹤”後,唯一在意過的人就是燕随清。

是她報了警,立了案,雖然燕折不知道最後的調查結果如何。

要說在這本文裏,硬挑出一個不喜歡燕颢的人選,那非燕随清莫屬。

所有人都喜歡體弱多病的燕颢,對其照顧有加,卻對燕折相當嫌惡,唯有燕随清對燕颢冷淡至極。

當然,燕随清也沒多喜歡原身,只是态度比燕颢好那麽一點。

這也導致了小說裏的燕颢回國後,一直試圖讨好燕随清,卻頻頻碰壁。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交好不會有錯。

但燕随清卻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突兀道:“燕折,你争不過燕颢的,現在遠離燕颢、遠離燕家,也許還能無憂無慮過完一生。”

燕折一愣,不知道身為燕家養女的燕随清為什麽會這麽說。

燕随清邁開步伐,身上的禮服很修身,走路時裙擺會随風搖曳:“聽不聽是你的事,但這是我作為姐姐給你的最後忠告。”

她開門離去,說話的聲音随着高跟鞋的咚、咚聲漸行漸遠。

燕折用冰塊捂着臉,有些怔神,不知道燕随清什麽意思。

在小說裏,有關于燕随清的筆墨并不多,燕馳明的六十大壽後,她就和燕折漸行漸遠,少有聯系了。

但燕随清在燕家的日子其實過的不錯,雖是養女,但确實親千金的待遇,畢業後直接進了自家公司。

她能力優越,不到五年就掌握了實權,随後又選擇了一個能力不錯的男人結婚,燕家也對外也絲毫不避諱地揚言,也許将來會把家業交給燕随清繼承。

雖然很多人不信就是了。

可從表面來看,燕随清是實實在在的天之驕女。

聯想到燕随清剛剛說的話,燕折打了寒顫,豪門是非多,有些事不能看表面。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看的那本小說主要着墨都在主角燕颢身上,從而他使他忽略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而他現在面對的不是蒼白的文字,而是一個真實且複雜的世界。

原身真的像小說裏描述的那樣不堪嗎?

白澗宗真的喜歡過燕颢、甚至強取豪奪嗎?

以及,燕家真的像表面看起來那麽光鮮亮麗嗎?

燕折哆嗦了下,打了個噴嚏——這冰塊真冰。

他剛準備換只手,房門便再次被人敲響。

燕折看了眼時間,距離他裝暈已經過去一小時了,現在見人也沒什麽。他猶豫了下,問:“誰啊?”

外面傳來一道柔弱的男聲:“我。”

“……”燕折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還是去開了門,面無表情問,“有事嗎?”

“進去說?”

“行,進。”燕折連請字都懶得說。

燕颢樣貌其實不錯,眉目清秀,一雙多情的眼睛看誰都深情,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人趨之若鹜。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弟弟。”燕颢微笑道,“你應該在家裏見到過我的照片,我是你哥哥……”

“沒見過。”燕折打斷。

“……那肯定是爸媽怕觸景傷情,把照片都收起來了。”燕颢很快圓過話題。

燕折不知道燕颢在自己面前裝什麽,但又想知道原文裏害死原身的、關于燕颢的秘密是什麽,只能耐着性子應付。

“你有什麽事嗎?”

“燕折,我不知道你和澗宗之間發生了什麽,可奪人所愛未免太讓人不齒。”燕颢說話也慢慢的,帶着慣有的柔和,“早在出國之前,我和他就已經心生情愫了,雖然你是我弟弟,但喜愛之人不是物品,不能拱手讓人,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打擾他了。”

燕折心裏一樂,面上作出一副傷心的姿态:“真的嗎?可是你和白先生都分開這麽多年了……”

燕颢正想解釋,就聽燕折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願意現在下樓跟所有賓客宣布,這輩子非白先生不婚,我可以從此消失在他面前。”

燕颢一僵。

他當然坐不到,先不說拉不下臉面,光今天的來賓裏就有好幾個青年才俊是他魚塘裏的魚,這事要再傳出去,魚塘裏的魚不得跑光光。

“哥哥連昭告天下都做不到,談什麽喜歡?”燕折想起書裏白澗宗的結局,莫名不爽,“或者哥去找白先生,讓他親口對我說不要再打擾他了,我也可以消失的。”

燕颢更做不到了,他對現在燕折和白澗宗的關系根本沒底,只能硬撐着:“澗宗天性善良,不願意和你為難……”

燕折差點沒憋住笑,講真,燕颢一定是第一個誇白澗宗天性善良的人,不知道白澗宗聽到這評價會怎麽想。

他暗自發笑,面上不忘調整表情,茶言茶語:“可白先生才跟我說,他不會和你訂婚,更不喜歡你,他一離開我就茶不思飯不想,愛我愛到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燕颢受不了了,打斷道:“你有什麽值得他喜歡的!?”

“啊,我的屁股。”燕折羞澀道,“白先生對我的屁股愛不釋手,說是他見過最翹的,沒有之一。”

燕颢表情終于破裂:“你不要臉!!”

燕折差點吐口而出“你才不要臉,跟那麽多人談戀愛”,但轉而一想,這事還是個秘密,萬一戳破了燕颢的真面目,和原身一樣被燕颢殺人滅口了怎麽辦。

他忍氣吞聲道:“臉還是得要的,白先生說我這張臉他也喜歡得緊。”

“……”

燕颢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燕折還挺滿意自己的表現,說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死多久了、自己又是什麽樣性格的一個人,和燕颢的這一番聊天,倒是讓他找到了一點自我。

但他真有點怕燕颢又暈一次,再被甘靜扇一巴掌可就不劃算了,怪疼的。

于是他收斂了些,安慰道:“雖然哥沒了白先生,但還有那麽多喜歡哥的人,哥可以去物色下一個嘛。”

“你……你不要臉……”

燕折有些同情,甚至有點感同身受,他上輩子也沒怎麽上過學,真心實意道:“哥生病這些年被送去國外,沒怎麽好好讀書吧?罵人都想不出新詞,翻來覆去就這一句……”

燕颢直接哽住了,氣得說不出一個字,肩膀搖晃了好幾下。

燕折眼看不對勁,連忙恐吓道:“哥,我房間可沒有地毯,你要是暈在這裏恐怕會頭破血流、說不定還會破相,到時候你喜歡的人就更不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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