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答應你
第五章 “我答應你。”
黑色賓利緩緩開進主屋正門前停靠,車燈照亮前庭蔥郁的草坪,驚了叢中蟲豸,也讓客廳裏的林遲宴暗道不妙,忙朝一旁傭人使了個眼色,“快去跟少爺說,夫人回來了。”言罷疾步走出大門迎接。
廊下,秘書繞過車頭拉開後座的門,方凝矮身下車,迎面看到林遲宴走過來,心下了然。
“他還沒回來?”
林遲宴滴水不漏道:“少爺已經回來了,這會兒應該在自己房裏,我差人去叫了。”
進客廳,傭人奉上茶,方凝端起抿了一口,不遠處戶內電梯叮咚一聲,李濟州姍姍來遲。
“大半夜的,你跑我這兒查崗來了?”
方凝擱下杯子,不疾不徐道:“你爸今晚在家,我就不回去了,在你這兒住一宿。”
李濟州走到她對面的沙發前坐下,長腿交疊架在旁邊腳凳上,一派吊兒郎當:“他又怎麽惹你了?”
方凝面無波瀾,像是說着別人的事:“沒怎麽,我跟他啊,這輩子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上一輩的感情糾葛李濟州管不了也沒興趣管,聳了下肩說:“反正我這兒房間多,随你住得開心。”
方凝看他一眼,“不嫌我打攪你?”
“你是我媽,我什麽時候嫌過你?”
“嘴這麽甜,莫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瞞着我?”
李濟州笑得無奈:“……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
方凝最曉得自己兒子什麽德行,撂下一句:“沒有最好。”言罷起身要回房休息。
“媽。”李濟州破天荒把她叫住,正經八百道:“咱母子倆也很長時間沒在一起說話了,再陪我聊兩句呗,正好我也餓了,”他擡頭看向林叔:“讓廚房做點宵夜送來。”
方凝觑着他:“怎的?你往家裏藏人了,怕我發現,所以找借口絆住我?”
李濟州:“……”能不這麽會猜嗎?
方凝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就知道你耐不住,跟你爸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說完,沒給李濟州反應的機會,轉身徑直往戶內電梯走去。
某人坐不住了,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彈起,大步流星追過來:“媽,真沒有,你這樣懷疑我我可要傷心了……”
電梯門感應開啓,方凝擡腳踏入,對門外的李濟州面無表情道:“有沒有,我看了才知道。”
門很快要合上,李濟州側身擠進來,事到臨頭,他臉上卻看不出太多即将被抓包的緊張,剛剛那一下仿佛虛晃一槍,也不知是太有把握還是太猖狂。
抵達二樓,母子倆一前一後走出,提花羊絨地毯鋪就的走廊一路通到開了扇拱形窗棂的盡頭,兩側房門或掩或敞,猜不出哪間被藏了人。
“給你機會,”方凝說:“現在招供,我不會計較太多。”
李濟州抱起膀子:“詐我呢,都這副架勢了,說不計較誰信啊?”
方凝瞪他一眼,撸起袖子真開始挨個房間搜了起來。
李濟州沒挪步,抱臂倚牆八風不動。
等方凝一鼓作氣搜完二樓的所有房間,也漸漸冷靜下來,折回來站在兒子面前問:“你把人藏哪兒了?”
李濟州放下胳膊,“說了沒有,你偏不信。”
方凝盯着兒子,卻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想讓別人信,也要問心無愧才行。”
李濟州斂了戲谑,深目幽沉:“媽,你在說誰?”
方凝陡然回過神,倉皇撤開視線,一聲嘆息,“……我真是昏了頭了。”像在說她方才過激的行為,也像是在嘆她剛剛那句莫名的話。
李濟州知曉他媽因何傷懷,當年李方兩家結親,對外宣稱是商業聯姻,方凝也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下一代的顏值,難道真的僅僅只有這些?
凡塵俗世的愛恨嗔癡,說不清道不明,一張情網落下,罩住許多人。
氣氛凝着,冷不丁一聲貓叫,将走廊上二人的注意力同時捉去。
李濟州沒想到,那只小家夥會自來熟到這種地步,吃飽喝足竟開始巡視領地。
方凝循聲睇過去,望着貼牆根悠閑走過來的橘貓一愣,看向兒子:“原來藏的不是人,是貓。”
李濟州順着她的話接:“啊,對。”
“哪兒來的?”
“撿的。”
方凝不信,李濟州從小到大錦衣玉食,吃穿用度樣樣都挑最好,供他享樂消遣的玩意兒更不必說,居然肯花心思養一只撿來的流浪貓,只怕別有用意。
可方才那一遭讓她有些心神恍惚,無暇多顧,沒再說什麽便扭身回房了。
深夜十一點多,湖景別墅的雕花鐵藝門緩緩開啓,銀頂邁巴赫glS穿過中庭平穩駛出,副駕座位上,白桦一聲不吭颔首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給你時間考慮。”李濟州不急不躁游刃有餘,他已經把話講得足夠清楚,白桦若聰明識相,該知道要如何選擇。
“但我耐心不太夠,這樣吧,”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嘴邊挂着笑,講出的話卻并不客氣:“在車開到你家之前,給我一個答複。”
“不用等那麽久。”白桦轉過臉擡起眸,視線順着對方高挺的鼻梁緩緩掃下去,在凸起的喉結上停頓一兩秒,收回目光。
“我答應你。”
清晨,新鮮陽光透過窗棂照進餐廳,偌大的黃花梨長桌一頭,傭人将早餐擺上後安靜退下,留管家林叔一人侍奉在側,他擡腕看了看時間,拎起茶壺往面前的瓷杯裏注入紅茶,熱氣袅袅升騰,廳中清香浮動。
不多時,方凝款步而來的身影出現在餐廳門口,林叔放下茶壺問了聲早安,待對方走近後,俯身為她拉開椅子。
方凝落座後拿起桌上的平板,開始查收郵件審批流程浏覽晨間新聞,抽空吃兩口早餐,作為方家這一輩最能幹的大女兒,方申集團現任董事長,她總是很忙。
一杯紅茶不知不覺間見了底,林叔拎壺添上,汩汩水聲響,方凝從繁忙的工作中稍稍分出神,問:“他昨晚是不是又出去了?”
林叔倒茶的動作一頓,違心道:“沒有。”
工作的事且告一段落,方凝逮着林叔刨根問底:“那只貓是怎麽回事?”
林叔搖頭:“我也不太清楚。”
“濟州從小跟着你生活,比起我們,你更像一個盡職盡責的長輩。”方凝緩緩道:“如今大了,很多事他都瞞着我,倒是願意同你分享。”
林叔硬着頭皮斟酌詞句道:“我們做下人的,只管照顧好他的衣食起居,旁的事,少爺自己心裏有譜,夫人也不用太過憂慮。”
方凝道:“若真這樣也就好了,怕只怕他随了親爹,負心濫情,攢下一身風流債。”
這話林叔沒法接,半是安慰半是感慨地說:“現在的年輕人,跟我們那時候不一樣。”
用罷早餐,方凝直接去了公司,捱到九點多,李濟州才從二樓晃悠下來,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整個人看似容光煥發神清氣爽。
林叔問他早餐怎麽用,被他揮手拒絕:“不了,時間來不及,我去公司吃。”
真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李少爺居然有這樣勤勞刻苦的一天。
說歸說,到公司也已接近午時,別人例會都開完了兩茬兒,李濟州閑庭信步似地晃進自己辦公室,屁股剛沾凳,助理敲開門,隔着偌大的辦公桌遞上一沓厚厚的文件,剛打印出來的,隐約還透着新鮮的油墨味。
“小李總,方董讓我把這份文件拿給你過目。”
李濟州手指輕點桌面,不是很積極:“放那兒吧,我待會兒看。”
助理放下文件仍站着不動,又說:“方董還交代,下午跟黃氏集團那邊的方案讨論會,你也一起參加一下。”
李濟州坐正身體,面上未有太多驚訝,仿佛提前猜到,嗯了一聲,“你去吧,我知道了。”
助理暗暗松口氣,轉身離開,走到門口又被叫住。
“幫我訂份午餐,老樣子。”
助理應下:“好的。”
之後李濟州便待在辦公室沒挪步,趕在下午會議開始前,臨時抱佛腳地将整個項目的前後脈絡大致了解個七七八八。怨不得陸家成那麽惦記,這個項目光拿地就耗資百億,且有政府背書,準備規劃建設一體化的低碳生态園區,如此體量龐大的項目,方申集團作為本地龍頭企業,自是當仁不讓。
至于這次的合作夥伴黃氏集團,其雄厚資本更加難以估量,董事長黃淮笙是根正苗紅的B城大院子弟,起先做房地産起家,趕上時代浪潮,短短幾年時間便一躍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地産大亨,之後又乘勢而為,将業務版圖擴大到文娛文旅、酒店、醫療、金融、互聯網科技以及新能源等各個行業,而此次合作,雖然官方論調是強強聯合,實際上,卻是方申集團乘了對方的東風。
下午開會時,李濟州見到了黃氏集團出席這次合作項目的總代表,年紀不大,約莫三十歲出頭,姓顧,叫顧西恩,長相斯文俊秀,氣質端方儒雅,随行人喊他顧總,名片上印着的擡頭是,黃氏集團華南大區事業部總經理。
他盯着人看了好幾眼,總覺得那眉眼五官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夜晚,方申這邊作為東道主,設宴邀請黃氏集團一行。
席間推杯換盞,李濟州裝模作樣了一天,此刻終于有些耐不住,他那邊才剛将白桦弄到手,正是心猿意馬的時候,夜色旖旎,良辰美景,在這裏多待一秒鐘都覺得浪費。
酒過三巡,公事聊完,方凝話起了家常,對那位顧總道:“前些天邀你母親喝茶,聽她說頭疼病又犯了,我聯系上一位老中醫,本打算帶着人去給她瞧瞧的,沒想到這麽快她就回B市了。”
顧西恩端起酒杯朝這邊傾了傾,笑着說:“我替家母謝謝方董,只是她這頭疼病,光靠藥物恐怕難以根治。”
他言至于此,沒有繼續往下說,方凝也未追問,話題就此擱下。
散了席,将對方一行送出門,方凝扭頭觑着已急不可耐低頭看手機的李濟州道:“難為你今晚坐得住。”
李濟州發出消息,将手機揣回兜裏,短暫地裝乖:“我今天表現得不好嗎?”
确實,下午的讨論會上,原以為他會對項目梗概一問三不知,卻沒想到竟已全盤掌握知曉詳盡,談吐間游刃有餘,好像從頭到尾跟進過一樣信手拈來。
方凝沒話說,默了默才又道:“剛剛我見你一直盯着那位顧總瞧,別是又動了什麽歪心思。”
李濟州冤枉:“這回真沒有。”
他眼下正藏着一個剛到手的小美人,無暇分心其他,再者,那位顧總雖說樣貌生得不錯,卻處處透着一股已有家室的人夫感,相比之下,他更喜歡年輕水嫩點兒的。
“他是蔣夫人跟上一任丈夫生的孩子,身份特殊,這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心裏明白就好,切記不要去招惹。”
李濟州聞言略一詫異,随即又升起另一層預感,故意道:“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這個項目我準備交由你全權負責,日後少不了要跟那位顧總打交道,多了解一些總沒壞處。”
“這麽重要的項目,全部交給我,你放心啊?”
方凝認真地看他一眼,“你是我兒子,交給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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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