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知道了,夫君十分關心我
第26章 我知道了,夫君十分關心我。
周遭百姓議論紛紛,斥責聲不斷。
骊骅在車外站了片刻,見公主府的侍衛陳瓦真的撤回來,垂手站在甘瓊英的車架旁邊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他才終于相信從來行事驕縱恣睢,橫沖直撞,連皇帝也忤逆多次的端容公主,竟這麽輕易便讓步了。
只因為他一句話嗎?
骊骅怔了片刻,便在衆人的注視下,帶着人走到老者身邊站定後蹲下。
“老人家,快起來吧,”骊骅詢輕聲細語地詢問,“可還能站起身嗎?”
老者聞言擡頭,骊骅來扶他的舉動,讓他着實吃了一驚,哪敢借力站起來,下意識便躲開了。
“不礙事,沒什麽大礙。”老者躲開骊骅的手,嘗試自己站起來。
但老者也确實被撞得不輕,畢竟年紀大了,雖然他一直身體強健,但面對突然的沖撞襲來,他也受了傷,又跪地半晌,腿已然是使不上力了。
他一手撐地要起身時,踉跄了一下又跌了回去,這時候手臂上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老人家慢慢來,”骊骅注意着力道,慢慢拉着老者起身,“骨頭可有傷到?”
老者站定,眼中還是驚惶未定,下意識後退。
骊骅并未再上前,而是回手示意。身後的三九立刻領會,遞給了骊骅一個錢袋。
又招呼身邊的侍婢,立刻去幫老人拾起散落的木柴。
原本一地狼藉的路口立刻整潔如初,圍觀看熱鬧的衆人并未散去,而有人似乎認出了驸馬的另一個身份,議論聲再次響起。
“我總覺得他面熟,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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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說我好像也有印象。”
“之前外鄉鬧饑荒,好像确實是他前去設置了粥鋪免費發放,救濟災民。”
“他不是元辰商會的東家嗎?我先前跟着我爹去參加商會宴飲,還見過他!”
“聽聞端容公主的驸馬是個商人,沒想到還真是……”
骊骅拿出一些碎銀,遞給老者,“這些請務必收下,孩子的病要緊。”
老者撞了貴人車駕,差點當成行兇之人扭送官衙,又怎敢收錢?他搖着雙手推拒,連連後退,
骊骅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道:“孩子還小,任何病症都要及時醫治,可千萬別耽擱,落下什麽病根。”
可千萬別像他一樣,落下了不可修複的殘疾。
老人原本是萬萬不敢收的,但是想到家中那小孫兒,便一瞬間熱淚盈眶,竟是哭嚎出聲。
“謝謝...謝謝...大善人!”他顫抖着雙手,撲通再次跪地,熱淚已經泉湧而下,泣不成聲不斷磕頭感謝,“老朽無以為報啊...”
骊骅見對方收了錢,便也不再多說什麽,轉身回到車邊。
他在後面的馬車旁邊猶豫了片刻,便緩步朝着甘瓊英的馬車走去。
他知道甘瓊英一直在看他,但他沒料到甘瓊英竟在車邊正等着他。
“上來。”甘瓊英朝着他自然伸手。
骊骅又是一僵,擡頭對上甘瓊英含笑的眉眼,夕陽暖光鋪滿了整條街道,将甘瓊英本就嬌媚的容顏,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
“上來呀。”甘瓊英催促着,還搖了搖手,“一起回家了。”
回家。
她又說了回家。
骊骅此刻才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近在身側的随從們也在看着他,他幾經掙紮,其實在聽到那句“回家”的下一刻,他就想要搭手的,可手垂在身側卻似有千斤墜着。
甘瓊英耐心擡手等待,她看着骊骅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微紅耳朵,眼中笑意更濃。
只是時間仿佛靜止,周遭的侍婢們都忍不住屏住呼吸,骊骅卻站在原地不動,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
甘瓊英見他實在不好意思,耳朵紅得要命,便不強人所難,嘆息一聲垂下了手。
骊骅卻在這時候突然動了,幾乎有些慌亂地抓住了甘瓊英正要垂下的手。
甘瓊英眉梢一挑,骊骅借力上了車,侍婢們都跟着長出了一口氣。
兩人上車之後,骊骅便想松開手,但是甘瓊英卻沒有放開,拉着他坐下。
因為拉手的原因,他們沒法坐在彼此的對面,只能并排坐着。
車裏氣氛逐漸變得奇怪,好似溫度也比方才升高不少。
骊骅實在不習慣與人親近,又嘗試抽出,甘瓊英卻依然緊攥着不放,他不解擡頭望向她。
兩個人視線相撞,誰也沒有說話,很快又各自扭頭,車子再度行駛起來。
馬車緩緩前進,骊骅在途中掙了兩次都沒能抽出手,不知是放棄了還是妥協了,竟然由着甘瓊英攥着手。
甘瓊英試着松了一些力道,出乎意料的是,骊骅也沒有趁機抽回手,只是目視前方,不分給她半個眼神。
兩人就這麽握着,直至彼此的手心潮濕黏膩,汗液交融也沒有放開。
甘瓊英實際上就是在不斷地測試骊骅的底線,她知道他和鐘離正真的關系,但她始終不願意相信,骊骅是心甘情願幫着鐘離正真的。
骊骅善良、隐忍、吃軟不吃硬。通過這幾天的接觸,甘瓊英發現,只要對他釋放出善意,他便會不知所措。
哪怕這善意,是建立在他始終誤會,甘瓊英是對他“見色起意”的前提上。
正如同此刻,她今天只做了一點讓步,骊骅便主動牽了她的手不說,還讓她一直抓着,縱容她占便宜。
他好似都忘了,成婚這三月以來,甘瓊英沒有穿越的那些時日,他是怎樣被端容公主羞辱打罵的。
他對一個尋常的老者都那樣溫柔尊重,這樣好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會是自願幫助鐘離正真攪亂局勢,試圖挑起兩國戰亂的人呢?
她一直側頭觀察骊骅,她的眼神大膽直白,視線從骊骅耳朵轉移到了下颌的部分。
不知是什麽材質的面具,才能如此貼合,她距離這麽近,居然完全看不出。
那一晚,她撞破了骊骅的真實模樣,仔細回想,當真驚豔。
同樣的一張臉,放在鐘離正真身上,雖俊美至極,卻戾氣橫生,鋒銳逼人,但放在骊骅的身上,卻是玉山靜水,清雅出塵。
大概是甘瓊英的目光太灼熱了,骊骅只覺得身上都被燒出了窟窿,忍不住再次看向她。
甘瓊英對他笑笑,問道:“你給了那個老翁多少銀兩?”
“一些碎銀。”骊骅聲線發緊。
他用上一些力氣,總算是把潮濕的手掌抽回來了,立刻縮進了袖子裏。
甘瓊英手裏一空,搓了搓掌心,語調帶着些許幽怨:“我剛看到,你待那老頭輕聲細語溫柔如水……”
她偏過頭湊近骊骅,巧笑質問道,“你我是結發夫妻,難道還不如路人?怎麽夫君對我總是躲躲閃閃,不假辭色?”
骊骅不知如何回答,他們的雖然是夫妻,卻有一個極其糟糕的開始,不僅婚約是被迫,若非甘瓊英忽然轉性見色起意,他們正是堪比仇敵。
但是骊骅手心潮濕不幹,一路将他的心也浸染得濕漉,他一點也不想在此刻提起甘瓊英從前的惡行,但又想知道她現在為何這麽待他,正犯難之際,車子突然颠簸。
其實颠簸的幅度很小,是因為他緊繃着才如此敏感,他下意識伸出手要将甘瓊英護住,不想讓剛才她撞頭的事情再次發生。
可伸出手後他才發現,甘瓊英很穩,絲毫沒有任何晃動,意識到是自己太過緊張,他飛速收回要去環抱她的雙臂,可耳朵卻再次傳來了燒灼感。
甘瓊英愣了下,但看着骊骅縮回手後,突然笑了。
她笑着挪了挪,幾乎是緊貼着骊骅身邊,将頭試探着枕在他緊繃垂在身側的手臂上,語調揶揄道:“我知道了,夫君十分關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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