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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心生怕衛澧反悔,催促着人趕緊走,臨了還得刺趙羲姮幾句,“趙羲姮,國師說你命不好,你得認命!”

趙羲姮想掰開她腦袋裏看看裝得是不是豆腐花。

人與車馬匆匆都退出了丹東城,待城門重新關起來的時候,趙羲姮才覺得,這四周靜得可怕,也冷得可怕,讓她忍不住頭暈目眩。

她以為和親高句麗就已經是最差的結局,但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麽多的荊棘岔路等人走。

安靜了許久,忽然傳來積雪被踩踏的咯吱聲,辇車的簾子被自外大挑了起來,用的是一只紅翎箭,镞處寒光奕奕,和射死平威将軍的一樣。

一路上她都在辇車裏,裏面又燒得暖和,眼下簾子一挑,冷風飕飕往裏灌。

平洲的風和別處的不一樣,是那種剝開人皮,兜着肉往裏劃刀子一樣的冷風,像淩遲。

疼的吓人,又卷着碎雪珠,一進來的時候迷人眼睛,也撲得喘不上氣。

趙羲姮冷不丁經這風一吹,眼睛刺得疼,紅紅的掉出淚來,身體也打擺子。

她一直怕冷,晉陽那樣溫吞的冬天都受不了,何況東北的平州。

“哭了?吓着了?”

趙羲姮聽見這聲音是那個叫衛澧的人,語調一樣的陰森,帶着不懷好意的恐吓。

她這時候如果說不是被吓的,是被風吹的,大概挺傷他自尊心。

趙羲姮頓了頓,然後柔柔弱弱地點頭。

現在她孤身一人,保命要緊。

衛澧又笑了一聲,好像是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新鮮玩意,“小膽兒。”

他好像因為她的害怕,而感到十分高興。

趙羲姮素手攥成拳,他好欠揍,好想罵人,但形勢不允許,只能忍住。

她适應了一會兒,才逐漸将眼睛睜開,去打量這個陰晴不定的,平州新任的主人。

有些人生的不讨喜,一見便令人驚的心砰砰亂跳,像是從衣領上揪下一只毒蟲一樣懼怕又厭惡,這與相貌沒什麽關系。

面前這人很年輕,身量很高且勻稱,露在外面的皮膚蒼白,黑發黑瞳,分明極漂亮的一個人,又笑着,卻帶着詭異陰森之感,像他聲音一樣。

左耳耳骨和耳垂上打了耳洞,挂着鏈子似的詭秘樣式的銀耳飾 。

相信所有人見了他,都會避之不及,膽顫抗拒一個人,當真與他相貌沒關系。

“衛公子為什麽将我留下來?”趙羲姮唇瓣顫了顫,面色被冷風吹得有些憔悴。

衛澧唇角一勾,露出一排牙齒。

或許別的少年這樣笑起來,趙羲姮願意稱他們的牙齒是整齊雪白的,但衛澧這樣笑,她腦袋裏只能冒出“寒光湛湛”四個字。就像形容箭矢一樣來形容他的牙,或者說用形容餓狼牙齒的詞彙來形容他的牙。

“小公主,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平州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衛澧拖着長音,将這句話細細咀嚼着給她重複了一遍。

第4章

趙羲姮的腦子不像趙明心,裏頭沒裝豆腐花,衛澧話一出口,她便明白了。

這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她出丹東,一切一切都是惡意的欺辱和恐吓。

朔風驟起,吹得更厲害幾分,趙羲姮鼻尖被凍得發紅,眼睛刺得發疼,生理性往外掉眼淚。她不是委屈的,也不是難受的,畢竟皇宮裏明裏暗裏的委屈比這多多了。她就是想,衛澧這狗賊趕緊将簾子放下,她快要被凍死了。

饒是衛澧畜生不如,此刻也頓了半晌。

趙羲姮生的好的,他很多年前就知道,小小的一個就已經很惹眼,現在長開了。因地理原因,平洲多外族人,混血人也多,他們大多生的俊俏,卻都不及趙羲姮。

烏發濃密,唇紅齒白,看起來很甜蜜樣子,眼睛亮晶晶的泛着水光。只是現在唇被凍得發白,挺翹的鼻尖微微泛紅,身體也發抖,但是更讓人覺得可憐喜歡了。

脖子和腰都很細,他應該一手能掐死一個這樣兒的。

衛澧微微歪頭,嘴角扯開的弧度更大些,口中卻說出不大像人能說出的話,“小公主現在是不是想問,我是否刻意在折辱戲弄你?”

趙羲姮還沒說話,衛澧已經自答了,“是啊,我就是在欺辱你。”

他眼睛彎了彎。

“我要讓你害怕,讓你哭,讓你感到孤立無援,然後痛苦。”

趙羲姮閉了閉眼睛,心裏大聲罵了句“變态”,這人興許腦子有病。

她養在深宮十五年,根本不曾見過這人,也不知道這畜生哪兒來的毛病逮着她一人折騰。

但是這種人的內心也不是她這種正常人能理解的,既然他看着自己哭覺得高興,那就讓他高興吧,畢竟情況未明,活着最重要。

平威将軍說殺就殺了,她這樣一個沒了爺娘的公主,死了也沒什麽打緊,叔父也不會為她報仇,即便有心報仇,平州兵強馬壯,打也打不過,她死就白死了。

她不憋着眼淚了,甚至拿出來幾分平常糊弄皇後的演技。

衛澧饒有興致看着她一串眼淚像是珍珠一樣一滴一滴往下落,晶瑩剔透,以為她當真是被自己吓得,心裏升起一種隐秘而扭曲報複的快感。她多年前不還是膽子很大的模樣嗎,現在也會被吓哭,真有意思。

于是将簾子一甩,翻身上馬。

牽着趙羲姮車辇的那六匹馬被吓得兩股戰戰,往前走的時候腿都在打彎兒,才兩步,于是齊齊跪在了地上,車辇哐當傾斜了,趙羲姮眼疾手快,扶着辇車內壁才保證自己這張臉沒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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