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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

她的确是不敢。

平州的冬多冷,饒是自幼生活在這裏的人,都不敢在寒冬臘月睡地上,何況趙羲姮這樣的小娘子。

衛澧對她忒狠了,但人在屋檐下,想活命就得低頭。

趙羲姮從櫃子裏抱出一套新的被褥,鋪在離火爐稍近的地方,自我安慰地想着。

好歹衛澧讓她打地鋪,清白算是保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男子盥洗都快,還是只衛澧一人如此,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便出來了。

房內熱騰騰的,他身上冒着氣,是冷氣。

趙羲姮天冷一點就不敢出門了,衛澧在平州的寒冬臘月還依舊用冷水洗澡。想必在他看來,打個地鋪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趙羲姮抱着被褥,仰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将頭低下,只是驚鴻一瞥,她便瞧見了些不該看的。

衛澧領口裹的嚴嚴實實,半點兒皮膚沒露,甚至比趙羲姮還嚴實,活像個貞潔烈婦。

趙羲姮眯了眯眼,他這架勢,是怕自己對他圖謀不軌?

呵,可真是多慮了。

衛澧濕着頭發,過來踢踢趙羲姮的腿,又拉了一把衣領,“不會伺候人?”

狗比衛澧,她可是公主,伺候你你要折壽的!

趙羲姮心裏罵的歡快,卻還是站起來,像是一道細柳一樣不勝嬌弱,聲音小小軟軟的,“主公要些什麽?”

她身嬌柔嫩,白皙的下巴上還帶着衛澧方才粗魯的掐痕。

衛澧絲毫沒有憐惜,微微彎腰,伸手又掐上了那個位置,趙羲姮柳眉微蹙,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老子有機會一定親手宰了你個老狗!

她心裏罵得越兇,眼淚掉得越歡快。

“你在心裏罵我?”衛澧危險地眯了眯眼睛,好像她只要一說是,他那口雪白鋒利的牙,就能咬穿她的喉嚨。

趙羲姮拼命搖頭,做出瑟縮模樣,“我怎麽敢?我自幼父母雙亡,膽子小,現在又驚又怕,怎麽敢罵主公,您怎麽會這樣想我?”

嗐,你猜對了,老子不僅在心裏罵你,還想打爆你的狗頭呢。

“真沒有?”衛澧又問了一遍。

“自然沒有。我與主公是結過什麽仇嗎?主公為何如此對我?可我長在深宮,哪裏見過主公?”

趙羲姮裝乖埋下了頭,更顯得嬌弱幾分,淚水漣漣地試探。

衛澧見她現在又驚又怕,膽小如鼠的樣子,竟然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演戲還是真的。現在的趙羲姮在心裏都不敢罵他,換過去的趙羲姮都該抽打他了。

她變得這樣乖順,衛澧痛快內心充滿報複的快意之餘,又覺得無趣。将她的下巴捏得更重些了。

“結仇?興許是結了仇。不過你就記住我讨厭你就是了,讨厭你這張臉,讨厭你說話,讨厭……”他頓了頓,咧嘴一笑,那張陰鸷的臉一瞬間綻放出極為燦爛的笑容,可惜生就一副不讨喜模樣的人,就算笑容再大,依舊讓人覺得如見毒蟲。

“甚至讨厭你笑。看着你在我身邊兒過得不好,我便開心了。”他竟然笑出了聲,深夜裏瘆得慌。

喜怒無常,趙羲姮默默再給衛澧補上個标簽。她覺得哭久了,喉嚨有點兒幹,頭也有些暈。

“去吧,給我拿布巾擦頭。”他拍拍趙羲姮的臉,讓她去。

衛澧看着趙羲姮纖細的背影想,這輩子他就算死,都得帶着對趙羲姮的厭憎到地底下,他一日不見趙羲姮過得不好,他一日便不能瞑目。

他從十幾歲開始,趙羲姮這個名字,就伴随着屈辱刻在他靈魂裏,每每午夜夢回,他的心情都極度複雜。但貴人多忘事,趙羲姮恐打死也想不起來他是誰。但沒關系,他記得住就好。

也還好趙羲姮不記得他了,不然他一定現在就殺了她。

婢女們将東西擺放的十分整齊,趙羲姮很快便找了布巾,她拿了兩塊兒。

衛澧坐在火炕邊兒上,她就站着為他擦頭發。

火炕散發着滾滾熱意,讓她十分舒服,甚至磨磨蹭蹭地不想離開。

但她又怕衛澧這只瘋狗咬人,在熱炕和安寧之間終究是選擇了安寧,盡快給他将頭發擦了半幹,甚至動作盡量放的輕一點,連半根頭發都沒給他扯掉。

衛澧的頭發又黑又粗且十分濃密,摸起來順滑的像是緞子,趙羲姮不懷好意地想,祝他早日禿頭。

“好了,滾吧,熄燈睡覺。”衛澧顯然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不多時候就已經坐不住,驅趕趙羲姮去熄燈。

趙羲姮心裏暗暗松了口氣,今天到這兒,大概也就結束了,希望這老畜生別再搞出什麽新花樣。

她将燈芯都剪了,轉頭看見衛澧已經仰躺在火熱的炕上,四肢修長,寬肩窄腰,肌肉緊實流暢卻不粗犷,比例完美。

她無心欣賞,磨了磨牙,轉頭看向自己的地鋪。

要是有機會,她必定要逃的,但願這種操蛋的日子早點結束。

第6章

地上真的太涼,趙羲姮把自己縮成一團,在保證安全的基礎上盡量貼近火爐,試圖汲取一些溫暖。

她怕冷慣了,若是以往,這種環境必定是睡不着的,但連月奔波,加之今日受了驚吓,疲憊不堪,因此竟意外睡得極快。

不遠處的呼吸平穩又安詳,分明微不可聞,衛澧也并未留心去聽,卻不自覺注意了,覺得她呼吸聲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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