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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澧定然不是多疼惜趙羲姮,只是覺得若人就這樣輕易死了,他這麽年的不甘和怨毒都像個笑話。

雖說趙羲姮現在性格像團面,怎麽揉捏怎麽是,多多少少有些無趣,但聊勝于無。

掰了個瓜子瓤往嘴裏一扔,衛澧噗嗤笑出來。醫師怕極了,又祈求衛澧哪天快點死,能還平州一個清淨。

趙羲姮躺在火炕上,婢女為她擦着額頭,她的唇冷不丁動了動,輕聲吐出幾個字,“衛澧……”

婢女一想,這小娘子膽子真大,竟然敢喜歡主公,連病中都念着主公的名字呢。

但是轉念一又一想,連主公這樣的人都有小娘子喜歡,她哥哥怎麽還娶不着媳婦?真是委屈。

尚且沒感嘆完,趙羲姮又吐出幾個字,“你給老子等着,老子殺你全家……”

“她說什麽?”衛澧聽見了趙羲姮小聲的嗫嚅,揚揚下巴問為趙羲姮擦身的婢女。

婢女咽了咽口水,額頭滴下一滴冷汗,只覺得人生艱難,比她那娶不上媳婦的哥還要艱難。

說,還是不說,這真是個問題。

私心裏,她是不願意這樣漂亮的小娘子折在衛澧手中的,但若是不說,他生氣之下殺了自己怎麽辦?

衛澧的耐性卻遠遠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

第8章

“磨磨唧唧的。”

婢女久不回話,衛澧不耐煩傾身過去要自己聽。

趙羲姮還在罵人,只是聲音太小,又含糊不清,不貼在她唇畔誰也聽不清。

她夢裏也全都是衛澧那個老畜生,只是境地大不一樣,她阿耶在夢裏死而複生了,帶兵攻下平洲,衛澧作為亂臣賊子被綁在絞刑架上,好不凄慘可憐。她肆意暢快地掐住衛澧的臉,把心裏憋着的髒話一股腦兒倒出來了。

當真是痛快!

婢女像是架在火上炙烤一般,汗水簌簌往下掉,卻又不敢阻攔,只能眼睜睜看着衛澧貼過去。

她心怦怦跳,快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手腳軟的如踏雲端。

別別別,別罵了,小娘子生得貌美,怎麽就不知道惜命?

弄不好主公遷怒,她也得搭上小命。

衛澧背着手,微微傾身,漆黑的發絲垂落在她頸上,壓根兒聽不清她在嘀咕什麽,他将自己的發往後一撩,身子又壓低了低。

還是聽不見。

他幹脆直接将耳朵貼在離她唇半寸的地方,耳鏈掃在她唇上,而她唇中呼出的熱氣且落在衛澧耳廓。

“衛澧……”

這次他聽見了,聲音輕輕柔柔的,有幾分沙啞,在喊他的名字,像羽毛一樣撓在他心尖。

衛澧捏了捏耳垂,覺得她燒得委實不輕,連呼吸的氣都十分灼人。

唔,不過還挺好的,病中夢裏都沒忘了他的名字。

估摸着就她現在這小膽兒,連句重話都不敢跟他說,說不定現在正在夢裏哭着求他放了她。

他唇角勾勾,側耳繼續聽下去。

婢女低着頭顫抖,幾乎要英勇就義。

“主公啊!”門外郡守低低喚了聲,帶着焦急,“主公,大事不好了!”

他平日裏見着衛澧都恨不得躲着走,能不沾惹就不沾惹,若不是事出從急,他萬萬不會主動撞槍口上來。但是又想着衛澧平日對平州生計漠不關心的太多,不拿人命當人命,擔心衛澧并不會重視此事。

郡守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衛澧除卻從趙羲姮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旁的都被掩蓋了。

他踹開門走出去,絲毫沒顧忌室內還有個躺着需要休息的病人,“若不是重要的事,我就扒了你的皮。去偏堂說。”

郡守一哆嗦,衛澧扒皮填草的事兒幹的可不少。

偏堂與趙羲姮內室裏不是一個溫度,要冷上許多,衛澧将那件外氅披在了身上,行走間前襟的黃金搭扣嘩啦作響,正與他那身金線刺繡的衣裳交映生輝,光豔的不可方物。

他大馬金刀坐在上首,覺得不舒服,于是微微後仰,将長腿交疊着搭在面前的小幾上,有種詭異的浪蕩不羁之感。

因着外面天陰沉沉,即便才上午,偏堂已經點上了燈,燭光一晃一晃的,将衛澧那張白皙的臉一半隐匿在暗處,一半暴露在光明,忽略他那令人厭惡的氣質,竟有種震顫人心的瑰麗。

郡守跑過去,抱着他的大腿鼻涕一把淚一把,把下面呈上來的訊報呈給他,“主公,龍潭的鹿場昨夜被人襲擊了。”

訊報上密密麻麻的字讓人看了頭疼,衛澧甩手扔出老遠,郡守又撿回來。

龍潭鹿場對平州來說,不可謂不重要,有很大一部分的收入都是鹿場支撐的。每年鹿場割了鹿角,炮制鹿皮對外進行交易,然後換取煤炭等物,而且鹿場也關乎着許多平州百姓的生計。

衛澧臉色忽的一沉,将面前的小幾踹開,木制的小幾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搖搖晃晃地散了架,可見力氣之大。

平州的物資有沒有與他無關,鹿場什麽樣兒與他也無關,甚至平州百姓是死是活也與他無關,但衛澧要臉。一點屈辱,一點兒委屈也不肯受,誰落了他的臉,看了他的笑話,他能記一輩子,早晚追着咬把那人咬死才算。

“是鮮卑高句麗還是東瀛或者青州?”

周圍的鄰居他一個沒放過,都數了一遍。

郡守相信,就照着衛澧現在這種情緒來說,他就算說鹿場是東瀛襲的,衛澧都能連夜乘船渡海跑去打東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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