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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徒手撕開羊的胸膛,準确找到了羊滾燙的肝髒。

即便這是他早已經歷過的事情,而那些見證過這種不堪的人幾乎死絕,但他還是忍不住惱羞成怒,思想一邊暴怒,行動依舊不受控制,利白的牙齒卻撕咬着肥美滾燙的肝髒。

“滾開,混賬,衛澧,你住手!誰準許你再做這種肮髒的夢?滾開啊!扔掉它!”意識在無謂的嘶吼着,如果能化作實質的話,那該是多震耳欲聾。

思維和身體被撕扯成兩半,小衛澧髒污的眼角滲出淚來,眼白中猩紅一片。

洞穴外忽然有了吵鬧聲。

“我是公主,你不能命令我。”

“我是公主,你不能命令我。”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一個是小女孩,尖銳高亢,自信甚至跋扈;另一個像是天外之音,溫溫柔柔的,詭秘地重合在一起,甚至連停頓節拍都分毫不差。

周圍的事物一件件化為塵芥,金色的浮沫飄向深不見底的地下。

“咚”的一聲,衛澧的身體也從虛無恥辱的夢境落回地面。

“我是公主,你不能命令我。而且店家他們都睡了,你就算沒吃晚飯,也只能等明天天亮了。”趙羲姮眯起眼睛,又從碗裏摸了個粘火勺吃,舌尖是糯米和豆沙的細膩香甜,“當然這些我更不會分給你的,因為我現在又餓了。”

衛澧雖然昏着呢,但趙羲姮自覺人設不能崩,只是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副将,軟綿綿跟他講道理。既然這個副将死心眼兒不想讓她好過,那她以德報怨實在太憋屈了。

副将毅力好,雖然難受,但還在能忍受的範圍之內,他僵硬坐在一旁,給衛澧拉了拉被角。

他還是沒什麽轉變,依舊是那副相信衛澧能很快爬起來的模樣。

房間裏清苦的草藥味兒逐漸被血腥味兒壓下去。

趙羲姮忽然覺得最後半個粘火勺沒了滋味。

“公主若是吃不下,就扔了吧。”副将看她一眼。

趙羲姮幾口把它填進嘴裏,表示自己能吃下。

好好的糧食,扔它做什麽?

敗家子兒!

副将忽然被趙羲姮鄙夷的目光看着,頭皮發麻。

他轉頭過去,發現衛澧醒了,那雙漆黑的眼眸正空洞地看着牆。

“主公,你醒了!”副将雖然語氣加重了,但卻是一副預料之中的表情。

趙羲姮喝了口水,把黏糊糊的糯米咽下去,悄悄看過去。

衛澧真屬牲口的?傷成這樣,現在就醒了?

衛澧猝不及防對上趙羲姮那雙漂亮的眼睛,真亮,比夜空裏的星星都要亮。

方才的夢境再一次調動了衛澧心底最深處的屈辱,尤其趙羲姮那雙帶着探究的眼睛,讓他渾身都燒着了。

他忽然坐了起來,從身後抽起軟枕砸向兩個人,用嘶啞的嗓子暴怒喊道,“滾!都滾出去!”

趙羲姮拍拍裙子,忙不疊滾了。

她折騰一天困的不得了,現在就想洗漱睡覺。

副将也不敢違抗命令,悄悄将房門掩上。

衛澧額角青筋暴起,帶着細汗倒下去,身體甚至忍不住蜷縮在一起,這是一個尋求保護,或者逃避躲藏的姿态。他眼睛裏還是空空的,瞳孔黑的吓人。

他甚至不用夢境幫他回憶,便能将夢境中剩下的內容接上。

野狗被湧進來的一群人打死,他抱着羊,渾身污垢跪坐在洞穴最前端,有人将他踹倒在地。

沒有名字,沒有年齡,沒有見過除了生活在洞穴之中的人,他甚至以為世界上的人都如他這般活着。

但是那個進來的小姑娘,她穿着紅裙子,渾身亮晶晶的被裝點着,而她的眼睛比那些東西更亮,用馬鞭挑起了他的下巴。

衛澧渾身顫抖起來,手緊緊握成拳。

卑賤,肮髒,如何下賤的詞,那一瞬間都能加諸在他身上,且猶然不及。

趙羲姮大抵是糯米吃多了,紅豆餡兒又是遇水即膨脹的東西,她困得快要飛升成仙,但腸胃的不舒服折磨的她始終沒法入睡。

她扶着肚子側了個身,眨巴眨巴眼睛,終于醞釀出一點點舒服的睡意。

衛澧與趙羲姮只有一牆之隔,店家在一張火炕中央砌一堵牆,那就成了兩間房。

他能聽見趙羲姮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衛澧縮着身體,趙羲姮每翻一次身弄出動作,就令他眼前冒出那些恥辱的畫面,像是一只大錘子,一下一下把他敲進地底下去,要敲碎他的脊梁骨一樣。

衛澧甚至能聽見,有男女老少的譏笑聲在他耳邊回蕩。

“真惡心啊。”

“畜生堆兒裏長大的小畜生。”

……

“閉嘴,我要殺了你們!”他在心底喊,卻連手都擡不起,去砸向與趙羲姮相隔的那堵牆。

醫師一大早就被副将拉過來,給衛澧換藥,檢查身體,他啧啧稱奇,“果然是年輕大小夥子哈,昨晚那血嘩嘩往外淌,我都心思着讓你家做好準備了,今天血就止住了。”

衛澧呲了呲牙,眼下青黑一片,沒說什麽話。

老板娘用爐子烤了栗子,放涼了之後給趙羲姮剝開吃,又從鍋裏撿出剛蒸好的粘耗子給她。

粘耗子糯叽叽的,像是玉一樣,下面用青綠色的蘇子葉包着,蘇子葉經過高溫一蒸,特殊的香氣賦予了糯米靈魂,帶着植物的清香,甜糯而不膩,遠比昨日的粘火勺更晶瑩剔透,惹人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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