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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在聽到謝敏的話語後,執政官的視線可疑地漂移了一下,這細微的舉動并沒能逃過特工的眼睛。
特工貓兒般的眸子閃過一絲捉弄的光,他托腮,視線上挑,從下往上打量,最後與傅聞安對視。
“仔細一看,你這條魚,和我從前送你的,花色很一致。”
“你看錯了。”傅聞安嗫嚅一聲,臉色覆着寒霜般不融化的殼,當即否決。
“你否認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是做賊心虛令你無所适從了嗎?”謝敏露出一口小白牙,他像一只翹着尾巴滿地蹦的小灰鳥,渾身上下透着股揶揄的勁頭。
“我從不心虛。”傅聞安又道。
“行,那我給你的小魚撿起來,讓你仔細瞧……”正說着,謝敏蹲下身,用抓雞崽子的手法抓魚,豈料魚猛地一彈,平地起跳,魚尾猛甩,從他手心溜走,撲通一聲,掉到旁邊的觀景池裏去了。
水花綻在昏暗的水面上,謝敏手指尖仍殘留粘膩觸感,他撚了撚手指,幾片剮蹭下來的、泛着亮光的魚鱗粘在他皮膚上。
他尴尬地回頭,發覺傅聞安正好整以暇地俯視他,那雙冷淡沉靜的眸子裏滿是譏诮和不懷好意。
“哦,我的小魚呢?”對方揚着調子問道
謝敏:“……”
魚:哈哈沒想到吧?老子免費啦!
“特工,你給我的魚撿哪去了?”對方又道,甚至還稍微大聲了些。
謝敏:“……”
“要是今天看不到我的魚,我可能會做出一些歇斯底裏違法亂紀的事,比如持槍闖進檔案館對某些人的年薪進行一個改革的大動作,又或者立刻給某些殺魚人士找點緊急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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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聞安的語調依舊平緩可親,然而,斜睨的視線卻毫無溫情。
謝敏快要蹲不住了,尤其是他身邊的陳石和姜琪已經開始低聲碎碎念。
“長官,明天我約了超級至尊美甲套餐體驗~”
“老大,我車貸房貸校園貸到現在還沒還完呢~”
徐裏倒是淡定,只是像盤核桃一樣盤着手裏的銀幣,嘩嘩作響。
謝敏深吸一口氣,他大義凜然慷慨赴死般站起來,在傅聞安的直視下,走到金魚池邊。
“說吧,想要哪條?”
傅聞安挑了下眉,“我要我剛才那條。”
“你別得寸進尺,我肯給你抓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謝敏咬着牙,一邊拌嘴,一邊從善如流地在魚群裏尋找和剛才那條花色比較相近的。
“是嗎,那等下我還要你喂好魚食綁好袋子順便系個蝴蝶結怎麽辦?”
傅聞安來到謝敏身邊,他垂眸,視線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掠過。
“你在做夢?”謝敏拿着一個捕魚杆,細網兜微微下垂,他蹲下,在水裏舀了舀。“那條行不行,頭上有金斑的那條。”
傅聞安一眼就看到了,的确和他剛才的那條很像。
他仍站着,手揣在褲兜裏,沉吟少許,然而還沒等他發話,只覺得袖口一沉,被人輕輕拽着,晃了晃。
他低頭看去,發現謝敏的手指正夾着他的袖邊,紅寶石袖扣在他白皙皮膚的映襯下,如溢滿汁水的石榴籽。
緊接着,那人又毫不避嫌地,輕輕扯了扯。
“喂,回個話,魚要跑了。”
許久不得回應,謝敏一擡眼,嗔怪卻親昵的視線向上挑,手順勢又拽緊幾分。
“你沒事吧?還要不要魚了?”謝敏松開手,小網兜的塑料把手在他指尖夾着,他冷着聲道:“不要算了,神經。”
他正好起身,只覺背上一重,男人手掌的熱度隔着薄薄的衣料,清晰地傳遞過來。
仿佛被燙了一下,謝敏重新蹲回去,不悅地睨着傅聞安。
執政官終于也蹲了下來,他拄着下巴,看起來對金魚興致缺缺。“行吧,就那條。”
謝敏撸起袖子,三兩下就把魚撈了上來,他扯着小塑料口袋正準備裝,又被不知道抽哪根筋的傅聞安一把按住。
“等等,我覺得那條也不錯。”對方道。
“哪條?”謝敏把抓到的魚放回池子裏,視線在水面上逡巡着。
“算了,還是要原來那條吧。”傅聞安停了一會,聲線平穩,回道。
“……”謝敏看着滿池子撲騰的魚尾巴,按捺敲爆傅聞安狗頭的沖動,道:“你故意的吧?這一池子我怎麽找。”
“哪能呢,貨比三家不行嗎。”傅聞安的手指沾了下水面,溫聲道:“如果我想為難你,你這輩子也找不到我想要的魚。”
“比如?”謝敏啧了一聲。
“比如……”傅聞安的手肘搭在膝蓋上,男人偏頭,垂落的發絲掃過眼睫,遮住那抹逗弄。
“找一條會翻花手的魚。”
人群中,黑枭因為他過人的耳力,聽到了自家長官說出的話。
果然還是要找會翻花手的魚嗎!
兢兢業業、具有高承受能力的副官瞳孔猛地地震起來。
半小時前。
從執政官城堡的彩色玻璃向外望,沉浸在蓬勃焰火中的安斯圖爾一派熱鬧祥和,然而,即便在這樣惬意的日子裏,執政官還是在批改文件。
黑枭将一口沒動的糕點接走,換為廚房新做的杏仁羹,銀制的小勺刻着風雪羚羊的花紋,正在室內燈的照耀下生輝。
執政官書寫完一份文件,毫無情緒的眸子一轉,他似乎察覺副官等候的時間有些久了。
這明顯是有什麽話想對他說。
“還有什麽事嗎?”傅聞安擱下鋼筆,平淡又不失威嚴地問。
“長官,您或許需要休息。”黑枭斟酌着語氣道:“今晚南橋一巷有燈火節,我想,您會喜歡的。”
傅聞安沒有像往常一樣,一聽到休息就把副官打發走,他手指微微一頓,不由得向窗外看去。
鋪滿星的夜幕下,流動的光河将冷寂的夜晚點亮,四處升空的花燈如魚鱗般排布,錯落有致,耀眼繁榮。
他蓋上筆,夾雜着碎鑽的筆身勾勒流暢線條,襯得他手指更為修長。
“他會去的吧。”執政官低聲,以難以聽清的聲音念着。
“您說什麽?”黑枭一怔,連忙問道。
“沒什麽,去看看吧。”
執政官走出了他的城堡。
他端莊、威嚴,又藏匿起自身所有的淩厲與鋒芒,游走在人群中央,直到駐足在一個金魚池前。
他難得露出了極為隐晦的心馳神往,卻還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如果不是在看到小朋友手中的水球小金魚時微微抿唇的動作,黑枭絕對無法察覺自己冷漠的長官,還有這份愛好。
而後,黑枭聽到執政官自言自語了一句。
“所以,真的沒有能翻花手的魚嗎?”
黑枭瞳孔地震,他驚得說不出話。
長官,您能否不要用您這考慮統領萬邦事宜的腦子一本正經分析魚會不會翻花手啊?!
而接下來,在執政官愉快地撈完小金魚後,黑枭發現,他家長官的眼睛,又盯在了某處,一動不動。
所以,這街上是放了什麽傅聞安視線吸引器嗎?
黑枭扶額,他轉頭,越過層層人群,瞧見了另一家垂釣金魚池旁,站着的特工。
他看到執政官氣定神閑地走了過去,若無其事地站在人家身後,光明正大地把自己手裏的小金魚,怼到了特工的肩膀上。
一整個,行雲流水的碰瓷大動作。
謝敏聽到傅聞安的問句,對方那雙眼睛直直地望着他,扭曲的光芒與街邊的笑鬧聲如流雲般飛速向後倒退,他怔了一下,血液仿佛凝固住了。
【找到一條會翻花手的魚】
是某一年漢爾賓斯的武裝測試裏,謝敏和傅聞安抽到的任務,任務地點,就在南橋一巷——被譽為安斯圖爾最浪漫的花海燈焰長廊中。
夜風習習,謝敏坐在某個塗鴉館二樓的陽臺旁,一條腿騰空,惬意地晃悠着。他的視線垂落,越過滿空花燈,于人群中精準抓住某個行走中的身影。
一個難以捉摸、心思詭異、油鹽不進的……
他的長官。
傅聞安看起來并不對此次測試抱有太強的憂慮感。
因為即便面臨知道與自己同組的副官在開考後一秒就溜之大吉、手裏的題目完全謎語人、考試場景反人類等困難,他仍舊步履穩健、從容悠閑地……
買了一份爆炒鱿魚。
今年,漢爾賓斯的考試與往年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選在了平民衆多的鬧市,不能使用武器,題目全靠在塑料海洋球裏抽簽。
也總有些沒變的——比如長官和副官雙人一組、配合行動的機制。
當然,這條規矩對謝敏和傅聞安來說,完全沒必要遵守。
謝敏不可能與傅聞安一起行動,尤其是之前,由于校外械鬥的他被罰跑訓練場,第二天醒來,發現渾身赤條的長官在他床邊穿衣服,還問他早上好。
然後,謝敏就把他名義上的長官,從窗戶踹了出去。
喜提新的處分,好耶,離從漢爾賓斯退學越來越近了。
“找到一條會翻花手的魚,有魚會翻花手嗎?”謝敏琢磨着,他煩躁地把頭一仰,手舉起來,翻了兩個花手。
“是像這樣翻?不對吧,還是……恩?”
謝敏越翻越來勁,動作逐漸流利起來,正在他感慨自己學習能力爆表的時候,他敏銳地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人盯上了。
他手還舉着,擺出一副優雅的小白蓮盛開的姿勢,頭卻扭過去。定睛一看,窄巷對面的斜坡房頂上,穿着同款校服的男人舉着通訊器,鏡頭正對他。
對方嘴裏叼着一串沒吃完的烤鱿魚,手邊放着碗。見自己被發現,那人從容不迫,點好保存視頻的按鈕,而後把通訊器疊回手腕。
異常優雅而高傲的姿态,對方揚起下巴,半跪在房頂的姿勢極為閑散。他抱着自己的碗,大功告成一般,拿下嘴裏的竹簽。
一抹冷笑出現在他唇邊。
謝敏先是沉默了一秒,立刻把自己的小花手藏起來。
傅聞安愉悅地挑眉,臉上表情仍是波瀾不驚的平靜。
叮——
三條信息傳到謝敏的通訊器上。
他打開一看,被赫然大字氣得找不着頭。
【你這是找不到目标,決心學會了去教魚?】
【恕我直言,你這花手太醜了】
【狗套麻袋都比你好】
“傅、聞、安!”
謝敏猛地捶在欄杆上,對方房頂,傅聞安早跑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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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