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空氣中彌漫着銀桂的甜味,刺激黏膜的吸收速率,甘甜仿若将心髒包裹,硝煙無孔不入,攥緊呼吸,直到微張的唇再發不出任何低音。

老舊電視播放着深夜檔恐怖電影,刺耳音效被沙發的吱嘎聲埋沒,屏幕中的女主角正走在潮濕陰暗的女廁,視角一晃,在女人發出尖叫前,屏幕呲啦一下黑了。

一只蒼白無力的手搭在沙發毯,塑料殼發黃的遙控器從他掌心滑落,手指根根分明,骨節清晰,那手攥了一下垂在一側的繩結,而後脫力般,慢慢松開。

謝敏正躺在沙發上,茫然地掃了眼重歸安寧的聒噪機器,畏寒地扯了扯從肩膀滑下去的毯子。

傅聞安帶他回到了特工臨時居住的小房子裏,開車穿過淩晨的雨幕,連拖帶拽地禁锢住不安分的病人,回家後一言不發鑽進了廚房。

實在是太掃興了。

謝敏嗡動嘴唇嘟哝了一句,他腦子昏昏沉沉的,信息素如開閘洪水般傾瀉而出,頸後腺體痛到麻木,讓他沒法感受到神經的反饋。模糊中,家門似乎開了一次,謝敏艱難地爬起來,剛擡頭,傅聞安的褲腳便出現在視野裏。

對方放下一碗白粥,右手夾着一支醫用注射式針管,正低頭凝視他。

白粥黏膩,米粒炖得很爛,在米湯下沉澱;吊燈昏黃的光點映在傅聞安眼底,對方的面容沒有絲毫改變,如檢視自己的珍藏般,視線從謝敏的臉打量到他微縮的軀體。

謝敏的視網膜像被針尖切實地紮了一下那般,記憶中尖銳的刺痛感與眼前實體重合,他的身體不着痕跡地顫抖起來,脊背彎曲,如烙鐵般僵直,他死死盯着傅聞安抵在注射器上的拇指。

壓抑的沉默在信息素的糾纏間發酵,無聲地割開彼此占據的領地,逐漸發展到水火不容的境地。直到傅聞安擡起手,他向前一步,只見謝敏猛地伸出手,試圖搶奪針管。

傅聞安見狀立刻退離,特工卻歇斯底裏不依不饒,他如蓄勢已久的野獸般從沙發上彈起,只一瞬,便狠狠砸進傅聞安懷裏。

沖勢暴烈不可阻擋,謝敏和傅聞安雙雙滾落在地,撞倒茶幾,粥撒了一地卻無人過問。混亂中,謝敏被壓在地上,眼前罩着男人壓迫而來的陰影,那只曾安撫過他的手正攥緊一支注滿藥劑的針管,針尖垂落,直指他的頸項。

急促的呼吸聲幾乎震痛鼓膜,謝敏的視野忽然被血色覆蓋,那是過激情緒沖至頂峰的生理變化,一種難以遏制的憤恨與嫌惡從心髒深處迸出。謝敏的瞳孔驟縮,最終縮成針尖大小,漫着血絲的眼珠微微一眨,眼尾便如火般燎出一尾豔色。

“謝敏。”傅聞安蹙起眉,特工的呼吸壓着火,頸項青筋如山脊般凸起,弧度幾乎割傷他的視線,傅聞安察覺到了謝敏的狀态不對,喚了一聲,卻等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謝敏用前所未有的殘忍攻勢,絞住了傅聞安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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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故只在剎那,傅聞安擡手未能擋住謝敏,一抹血痕在手指擦過的瞬間飙出。血色仿佛刺激到了謝敏,只見特工屈膝,毫不留手地踹在傅聞安的胸膛,緊接着胳膊與雙腿盤絞,瞬間做出擒拿絞殺的态勢,将傅聞安再次狠狠掼向遠處的桌子。

噼裏啪啦,一片狼藉。

桌腿在沖擊中負重開裂,散架傾塌的桌面一股腦傾倒無數器皿,大部分被失去理智的謝敏用脊背擋住,悶響不絕,有的正面砸在傅聞安臉上,瞬時在他突出的眉骨尾部劃了一大條血痕。

逆光俯視的謝敏堪稱無情。

那雙時常帶着笑意的眼眸此刻被忌恨與殺意取代,他的唇角因打鬥開裂,血色染着唇縫,帶着股吊詭的妖異。皮膚的熱度透過布料傳導到傅聞安身上,不間斷地燒灼着。

謝敏攥着搶奪到的針劑,高高擡手,作勢要反擊,淩厲視線彙在傅聞安臉上。

那張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臉。

謝敏咬緊牙關,手掌猛然下壓。

“你可以這麽對我。”傅聞安冷淡的聲音帶着一種放縱的慫恿。

不知怎的,那句話裏盤旋的容忍忽地拉回了謝敏的理智,垂着液體的針尖瞬間在距離傅聞安頸部動脈一指處停住。

謝敏仿佛從什麽夢魇中脫出,他胸膛倏然一震,空氣倒吸入肺,他的目光顫了一下。

可傅聞安卻輕輕擡起手,牽着謝敏的手腕,讓針尖徹底抵在自己的頸側。

尖銳的針沒入男人平整的皮膚表面,壓下一個凹,謝敏盯着那處,呼吸卻愈發急促。

有什麽隐藏在深層的情緒推動他放手,遠離那根足以穿透血管的針。

“你在恐懼,曾經有人這麽對你過?”傅聞安的聲音依舊沉穩,帶着溫柔式的誘導,但他的視線始終凝在謝敏的臉上,不放過特工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他看見謝敏恍惚地飄了一下視線,那被血暈染過的唇微微抿着,抵住難以啓齒的過往。

“謝敏,我們始終絞盡腦汁試探彼此,你難道不希望我自證清白嗎?”傅聞安偏過頭,頸下到喉結的曲線連綿起伏,他像是個袒露肚皮的肉食動物,眸裏閃過的掠奪欲卻直白又無害。

“你是……想以此證明你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對我嗎?”

謝敏舔了一下唇,他的嗓音沙啞幹澀,發疼的眼睛微微眯起,生理性的淚水在藥物刺激下緩緩溢出,潤濕眼眶,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如待宰的羔羊。

他跨坐在傅聞安的腰上,緊繃的肩頸略微放松,他松了手,針劑輕輕滾落在地毯上。

難以嚴明的頹敗和茫然席卷了特工一向筆直的軀體,如冬夜飄落在冰面上的枯葉,從骨骼處透着枯竭之氣。

“我憑什麽相信你?”謝敏喃喃着,他扯出一抹諷刺笑意,再不忍去看那足以割傷他軀體的針管。

沉默,仿佛要将靈魂凍結的沉默在兩人間醞釀,窗外大街上酒鬼的嚎叫甚至不能透過這堵隐形的牆。謝敏沒有等到答案,他力竭般動了動腿,試圖從傅聞安身上翻下去,卻察覺對方的手捏了他的腳踝一下。

很輕的、如同親昵的挽留。

“告訴我,那裏面是什麽。”謝敏低着頭,別開視線,停下試圖離開的動作。

“alpha腺體修複劑,非處方藥,需要我向你報備醫療生産許可案號嗎。”傅聞安道。

不知為何,當聽到這句解釋時,謝敏生出了一種“本該如此”的情緒,他先是卸了一口氣,那種一直掐住他脖頸致使他無法呼吸的恐懼感如潮退去。可下一秒,他又深深地蹙起眉。

他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那是一種讓他重歸惶恐與不安的情緒。

或許是藥物的影響,但他的确在失控。

謝敏深深地看着傅聞安:“腺體修複劑對我來說沒用,最好的方法我已經說過了。”

“的确,你的邀請總是這麽直白又別致。”傅聞安低聲笑了一下,他撐起來,坐直,與屈膝跪坐在他面前的謝敏變得呼吸可聞。

他能察覺到特工身體因藥物與興奮帶來的戰栗,緊繃的皮肉下蘊含的、超乎常理的爆發力。他扶住謝敏的腰,偏過頭,低聲說了一句什麽。

謝敏沒聽清。

他不總是能聽清傅聞安那些無聊的、調情的話的。

謝敏很清晰地知曉了傅聞安手指的長度與靈活性,對細枝末節一向不關注的特工被迫知道了太多不足為奇的小事,這令他有些許懊惱。

沙發毯在地面胡亂鋪成一片,頭頂搖晃的燈盞像是有了重影,一抹漆黑色塊始終在謝敏頭頂盤旋。他試圖看清,無意間用手掌撫過,卻總是抓不住晃動的團團光影。

發紅的眼尾像熱帶魚濺起水花的鳍,緋紅一掃,水霧便漫上眼睛。他察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碎發掃過頸側,以一種強悍蠻橫的姿态吸引他的注意。

謝敏閉上眼睛,盡力不注意耳邊的聲響,可罪魁禍首總能搞出小動靜來,讓他思維逐漸混亂起來。

“謝敏,我不是醫生。”對方用一種無奈的規勸聲道,如果忽略他的動作,實在非常有說服力。

謝敏閉上眼睛,他懶散地撥弄着額前濡濕的碎發,不只是汗水還是別的,讓他渾身粘得難受,但他只忍耐,忍受着所經歷的一切。

“是啊,你可以找個正經的醫生來看看我,或許他會做的比你好……啊。”

對方埋怨似地洩了憤,謝敏猛地彈了一下,又被用力壓下去,他突然笑了一下,調子揚起,而後被堵住嘴。

只是特工還在不依不饒地制造噪音。

謝敏屢次懷疑自己一個貨真價實的alpha為什麽要屈居人下,他有時會沾沾自喜自己清閑,但事實遠不如謝敏想的那般美好,尤其是在對方是傅聞安的時候。

當謝敏被折騰到另一間屋子時,他才意識到傅聞安的占有欲與野性在悄然間覺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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