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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萦繞在耳畔的呼吸伴随着男人低沉的絮語,如同被月夜下的鸮凝視一般,從頭到腳的冷意令謝敏斂下眼。
人在緊張時會習慣性地表現出小動作,謝敏也如此。他腰後靠着桌沿,白色棉拖鞋尖在對方的皮鞋上輕輕蹭過,唇揚起,卻沒說話。
他在尋求理清思緒面對質問的緩沖期。
直到對方勒在他手腕上的指腹有意無意地摩挲着,表達一種隐晦的催促,謝敏才擡起頭。
“你很像我以前養過的一只很沒安全感的杜賓犬。”謝敏的唇線一扯,憊懶的神态在他偏頭時展現得淋漓盡致。
特工擡起手,指節在對方的腰帶上輕輕一勾,沒使力,只是虛虛搭上。
他低着頭,仿佛沉浸在回憶裏,自顧自地說道:“它總趴在壁爐地毯外側的一角、更靠近房門的地方注視着我,它看起來威風凜凜無所不能,實際上很害怕風吹過破窗時發出的轟隆聲。”
“你現在看起來就像因為害怕風聲而向我撒嬌的犬。”謝敏眯起眼睛,視線在男人凸起的喉結和優越的脖頸線條上流連。
“如果我說是呢?”傅聞安的聲線壓得很低,alpha的原始性感展露無疑,從他身上,謝敏能聞到淡淡的硝煙氣息。
很快,淩厲的信息素将身前的獵物徹底包圍,傅聞安的瞳孔中掠上一抹勢在必得的欲色。
謝敏露出荒謬的神情:“如果你沒有釋放如此濃郁的信息素,你的示弱還算可信。”
“你是一個優秀的狙擊手,你的行動目的是制造一起前所未有的混亂,你的戰場是一片四面環山的礦區,就像這樣……”
男人平穩的敘述中埋藏着驚心動魄的信息量,落在謝敏手腕上的手稍微用力,從側将對方完美包覆,他擡起手,捉住對方的手指,在裝滿紅酒的高腳杯裏一沾,手指起伏的弧度牽起緋紅的酒液。
謝敏任由傅聞安擺弄,他感覺到對方引着他的手指在桌面上劃線,酒液拖出血液一般的绛色水痕,色素在指縫殘留,酒精的香氣在皮膚間發酵。
憑着觸覺,紛亂線條在腦海中逐漸勾勒成地圖,在思維的世界中構築成三維模型。寂靜的房間中只有手指摩擦時的細碎聲響,呼吸仿佛都已靜止,在不知畫了多久後,對方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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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由等高線組成的隐形地圖在兩人間展開,傅聞安斂着眸,毫不避諱地打量對方。
謝敏似乎重新聽到了礦區的風聲、沙礫掃過臉頰的疼痛感、瞄準鏡中疾馳的汽車、與男人身陷陷阱卻仍舊孤拔傲慢的身姿。
“現在,你的敵人将在五秒後從這個缺口出現,你需要向他狙擊以示威懾。告訴我,你會選擇哪裏作為你的狙擊點?”
手指在對方的指引下輕輕在桌面一點,指節微彎,又迅速提起。
掌心的熱度透過皮膚相接處徐徐傳導,謝敏的視線下垂,落在傅聞安指給他的定點上。
礦區地圖被傅聞安近乎完美地複刻出來,情景再現演繹得分毫不差,壓迫感持續而來。
這是一個無論怎麽回答都會引起懷疑的致命試探。
謝敏輕輕眨了下眼。
“很難回答嗎?”傅聞安神色一動,輕聲問道。
謝敏反手扣住傅聞安的掌心,學着他的樣子,引着對方在右側一個被削平的山頭上摁了一下。
“這裏。”他答道。
謝敏的答案與銀選擇的狙擊點完全一致。
“你的理由?”傅聞安盯着面前的特工。
“我的本能告訴我,這裏是最佳的戰略制高點,只有在這裏,我才能完成我的一切目标。”謝敏胸有成竹地答道:“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無論是誰都會注意到。”
“的确。”
alpha輕笑一聲,周身仿佛凝固的低氣壓在一瞬撤下,傅聞安禮貌地向後退一步,與謝敏保持安全距離。他抽出桌面上的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沾染的紅酒酒液。
他的動作仔細精致,一根根手指擦過去,仿佛養護什麽名貴的藏品。
但之後,他将紙巾随手遺棄,擡起的眼中彌漫更隐晦的冷意。
那是真正的、仿佛能将謝敏劈開肢解的審視與洞察。
他從衣袋裏拿出了一把制式手槍,慢條斯理地上膛,手槍發出清脆的咔噠聲。
謝敏無動于衷,歪頭,目光追随着傅聞安的動作,仿佛在看一個新奇的玩具。
“我遇到了銀,他與你的意見不謀而合,我與他交過手,他沒有殺我,但我從他身上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銀在利用我謀劃一些事,他的野心如池沼中貪婪成性的蛇,在不斷的試探中膨脹,但他或許不懂得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你與銀都是優秀的特工,你們有着相似的思維,敏銳的殺戮觸角,而我堅信,你比他更強。”
“我留不得他,所以,我要你殺了銀,以什麽方法都可以。”
傅聞安将槍遞到謝敏面前,眸色微動。
謝敏沉着臉色,無論是戲谑還是冷淡的笑意全部消失不見,他如一尊伫立在冰雪中的雕塑,從眼中投出陰森冷意。
傅聞安在等,他伸出的手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他篤定謝敏一定會接受。
事實證明,他的自負十分合理,因為他的特工別無選擇。
“其實你更想看到的是我将槍口指向自己的腦袋,對麽?”謝敏擡起手,指尖在槍口觸了一下,話語如同槍體一般冰冷。
傅聞安不置可否,他并不在意謝敏對他意思的理解。
因為那的确是他預料的可能性之一。
“但是,我的長官——”
尾音被咽下,謝敏閃電般出手,烙鐵般緊扣的指節猛然鎖上槍管。他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兇狠地撞在傅聞安身上。
兩人同時向後跌落,姿勢一轉,傅聞安被壓在床鋪上仰面倒躺,而謝敏則跨坐在他腰上,用自己絞來的槍抵着傅聞安的腦袋。
房間重歸寂靜,柔軟雙人床外的帷幔被短暫的烈風掀起,正微微搖晃。頭頂白熾燈的燈光從頭頂照下,籠出特工瘦削利落的身體輪廓。
傅聞安擡起眼,他的視線掠過特工緊繃的小臂,凸起的指節勾勒出鋒利易折的線條,順着敞開的浴袍向上,是特工淬滿冰霜的目光。
“你以為我會次次如你所願嗎?”謝敏一字一頓地說道,槍口下壓,将傅聞安壓回床裏,扼殺對方所有的掙紮。
掌中手槍的重量令謝敏從憤怒中驚醒,繼而将所有外放的情緒轉化為更內斂的考量,他的手指搭在板機上,慶幸自己的判斷正确。
謝敏有着最敏銳的感知和記憶,他記得所有槍的重量差別,精準程度堪比儀器,所以當槍入手的一瞬他便明白,這是把沒壓彈的空槍。
傅聞安的試探尚未結束。
“為什麽要感到憤怒?我不覺得這是出格的要求。”傅聞安處變不驚,質問道。
“你覺得這是我屈從你威嚴的義務對嗎?你覺得我應當對你言聽計從,但我說過,我們之間永遠只是虛與委蛇。”謝敏降下冷酷無情的宣判。
“你可以沉淪在暴君的美夢裏,但我沒有責任為你的野心赴湯蹈火,我想活着,不是死了被一把火燒幹淨葬在無名碑下。”
“這就是你懼怕銀的理由?”傅聞安笑了一下,笑意很淡,令他冷硬的面容有了些許活氣。
謝敏輕輕蹙眉。
“如果我逼你呢?”傅聞安又問:“你會怎麽做?”
“我會殺了你。”謝敏冷聲道。
“很好,你可以扣板機了。”傅聞安眯起眼。
謝敏的瞳孔驟縮。
他的面容線條僵硬,鼻尖微微沁出汗水,目光帶着一抹猶疑和怨毒,仿佛要将對方生吞下去的氣勢。特工的咬肌死死貼合,脖頸青筋暴起,連帶着手臂擡平,手指試探着,但還沒有動作。
“怎麽,還猶豫什麽,你很快就自由了不是嗎?”傅聞安坦然得不像一個将要赴死的人。
“殺了你,你的屬下不會放過我。”謝敏沉聲道。
“連我都敢殺,你還會怕他們?”傅聞安繼續追問。
謝敏沒再說話。
他的思維瘋狂旋轉,隐沒在冷酷的神态下,猶如深淵裏暗流湧動的漩渦。他壓下眸子,手指下壓,幾秒之後,用力一扣。
但與此同時,他猛地将手臂向外展開,槍口指向側窗玻璃。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空槍。
謝敏額頭的青筋如盤虬的樹枝,爬在特工蒼白的皮膚上,他的眼中熔煉着極深的怨恨與怒氣,眼白處隐隐有血絲。他扔掉手槍,居高臨下地睨着傅聞安,急促的呼吸令他面容漲紅。
他猛地抓起傅聞安的衣領,俯身,脊背躬起一道幾乎彎折的曲線,洩憤般用力地在對方的唇上撕咬。
“你是真的想死在我手上嗎?”謝敏恨聲抱怨着。
先前平靜躺平等死的傅聞安突然伸手,寬大的掌心攏着對方的後頸,指縫插.進發間,将謝敏碾向自己。
唇舌的交鋒帶着野獸般原始的征服與求.歡,分毫不讓的、似乎要将對方拆吃入腹的吻在逐漸濃郁的信息素中變得更加深入。
被掠過的呼吸帶來缺氧的窒息感,融化在親密裏又成為一種難舍難分的激情。謝敏的手摸索在傅聞安的腰帶上,他不得章法地擺弄着,最後氣急了用力扯斷,如同發情的野.獸。
混亂中,特工趴在床上,不悅地抹掉唇角的液體。
他似乎要說什麽,卻猛然察覺傅聞安的手落在他的肩胛處,正親昵地撫摸着,
謝敏的情.熱迅速退去,一種深埋骨髓的危機預感再臨。
他忘記了,他肩胛處那與傅聞安在先前争鬥中被撞擊的新傷。
粗糙指腹在特工的皮膚上輕盈流連,調.情般的觸碰連成一串弧線,傅聞安凝視着特工背後的淤青,他細細描繪傷處的輪廓,思緒卻飄到先前的一幕。
他曾在先前的近身搏鬥中将銀甩在鋼架上,那聲骨骼受挫的悶響在他的記憶中盤旋,他清晰地直到銀受了傷,但不知道銀傷在何處。
如果……是在肩胛處呢?
傅聞安的手指輕輕一按,痛感折磨受傷的肌肉,令謝敏悶在被子裏痛呼一聲。
如果是傷在肩胛處,那麽銀的傷口,應該和謝敏後背的新傷呈現出同樣的狀态。
傅聞安回過神來,他死死扣住謝敏的手腕,俯下身,咬在謝敏的後頸。
濃烈的銀桂信息素沖入他的唇舌,很快被更加具有征服力的硝煙壓下,如同被攪亂的湖水。
謝敏急促地喘息着,他想躲開男人停在他肩胛處的手指,卻被反咬一口。
“謝敏,專心。”對方溫柔地厮磨着他的腺體,給予他最深刻的标記。
謝敏。
銀。
這兩個名字在傅聞安舌尖不斷徘徊,但最終,他什麽都沒說。
因為要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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