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51章
特工提着一袋速食進屋,他路過牆角時,快把臉埋進飯碗的暹羅貓警覺地瞅了他一眼,緊接着不情願地挪了下貓屁股,給他讓條路出來。
“知不知道誰養你的,你這麽看我?”謝敏啧了一聲,在小貓逃走的前一秒抓住它的後頸拖過來,動作粗魯,點着小貓的鼻尖訓斥。
長官動爪子撓人,被早有所覺的謝敏精準閃避,他掐着貓精細的腰,手指一屈,抵着毛茸茸的下巴颏。
“脾氣大了不服管,是不是非我揍你才知道這家裏誰最大啊?”謝敏瞪着眼睛,神色兇悍;長官不遑多讓,草芽大的尖牙露出,奮力啃着謝敏的小拇指,喉嚨裏發出唔嚕唔嚕的威脅聲。
謝敏用力摁着長官的頭,一股較勁的意思。
“謝敏。”男人無奈的聲音從頭頂響起,謝敏愣了一下,像幹壞事被發現,他做賊心虛地擡起眼睛,手勁一松,長官從他掌心直接滑走,溜之前還不忘踹他一腳。
長官掠過時拉出一道影,奔跑時還不小心在傅聞安的拖鞋上摔了一跤,緊接着滑鏟到沙發底下,伏低身子,一對藍眼睛在黑暗裏額外明亮。
謝敏搓了搓手上的貓毛,他盤腿坐在地上,眉眼耷拉着,勁瘦的身軀被睡衣罩住,令人無端聯想起歸巢的倦鳥。
兩人相顧無言,沙發底下一時間傳來長官充滿怨氣的控訴叫聲。
“不要欺負貓。”傅聞安低頭道。
他剛說完,謝敏便伸腿,腳掌抵着他的小腿,戳了戳。
不情願的銀桂味小鳥揉着後頸,哀怨道:“你幫它還是幫我?”
“它只是一只貓。”傅聞安鐵面無情地強調。
“所以?它還是我?”謝敏威脅似地眯縫起眼睛。
“你。”傅聞安蹲下來,保持與謝敏平視的姿勢,神色冷淡,同時伸手捋掉特工發尖飄蕩的黑色貓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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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把它丢出去。”謝敏抓住傅聞安的手腕,認真地慫恿道:“你把它解決了,我今晚随你弄。”
“就算不解決它你也沒有反抗的可能性。”傅聞安的唇勾了一下,謝敏在他冷色調濃郁的眼睛裏看到一抹得意,特工氣急敗壞,擡手就要打人,手剛揚起,就感到一陣痛。
仔細一看,一道貓抓痕鮮明,爬在手背,隐約有血色。
這絕不是傅聞安第一次給謝敏處理傷口,但卻是傷勢最輕的一次,盡管如此,傅聞安用碘酒擦拭的動作小心翼翼,生怕戳疼了謝敏。
謝敏随意地坐在地上,手掌輕輕搭在傅聞安的膝蓋,他歪着頭,原先微長的發長了一截,沒有紮起來,随着傾斜角度微微垂下,給他籠上一層慵懶又惬意的氣氛。
消毒棉簽在傷口周圍點觸,傅聞安處在一種全神貫注的狀态裏,兩人之間無言的安靜,直到他處理完。
“傅大夫醫術高超,服務周到,下次還來。”謝敏端詳着自己那道再不處理就要長好的抓痕,在瓶瓶罐罐搗騰的背景音裏擡頭,瞧見傅聞安正将醫療器具放入醫藥箱,整齊排列井然有序。
當他的手捉到紗布和縫合針時,突然頓了一下,緊接着,他仿佛想起了什麽,手指抵着紗布摩挲了一下,擡頭看向謝敏。
“你看起來很想對我說什麽。”謝敏有所覺,他的手肘搭在膝蓋上,手掌自然下垂,他把臉頰貼在手臂表面,那個角度顯得他乖巧而溫馴。
“我第一次給人縫合,因為技術不熟練,把一截半厘米長的、縫合後剪裁的生物線落在了對方的傷口裏,但我欺騙他,我落的是針。”傅聞安語氣平平地講述着。
謝敏的瞳孔縮了一下,陰陽怪氣地調侃:“那你可真是個畜生,為什麽要騙他?”
“因為他看起來像一只在雨夜裏被淋濕的、無家可歸的幼犬,令人有逗一逗的興趣。”傅聞安蓋上醫藥箱的蓋子,下意識地看向謝敏:“我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腺體貫穿傷,我沒法為他做什麽,除了縫合,他抗拒我施救的其餘行為。他神情緊繃,但在我說起我落了針之後,他的情緒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我猜,是從敵視變成了想把你大卸八塊的憤怒。”謝敏冷笑一聲。
“那是在我踢開他的槍之前。”傅聞安思索了一下:“他當時确實有開槍的打算。”
“後來呢?”謝敏問道。
手槍被踢飛,滑入遠處的藥架下,銀察覺自己失手,他最大的悔恨是自己輕信了眼前那個貴族少爺的假意承諾。
但頸後腺體傳來的撕裂性疼痛令他已經失去維持理智的能力,如同一個被外界壓力碾壓的煤氣罐。他掙紮着爬起,肩膀撞在牆上,新鮮的血液順着被濡濕的衣物在牆上留下一道深淺不一的痕跡。
眼前的眩光與斑駁色塊在視網膜上紛亂呈現,銀用力眨眼,用骨子裏燃起的高溫帶來蒸幹體液的錯覺。他的雙腿一軟,中槍的手臂軟軟地垂下,令他看起來随時要倒地。
銀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卻在轉身後因體力不支摔倒在地板上,他的骨骼在呻吟,失去的血液逐漸化為堪比池沼的拉力,試圖讓他永遠留在黑暗裏。
直到身後被他撞開的少爺起身。
少爺的力氣額外大,他摁着銀的肩膀,将人堵到角落,同時,一個開封的針劑猛然紮在銀的胳膊上,冰冷的液體順着手臂流向全身。
銀的喉嚨裏發出嘶啞的怒吼,但他沒法掙脫,最後,他一口咬在了少爺的肩膀上。
混着深濃血腥味的液體順着齒縫流進口腔,用力咬合的如同野獸般的上下颚死命合上,銀聽見了對方暴怒的悶哼,卻不見對方放開他。
“要是你想心滿意足地去死,我可以成全你,但如果你還想活着,就乖乖聽我的。”少爺有着與他那冷酷森然氣質相符的嗓音,初具威嚴,令人下意識想要屈從。
銀也這麽做了,他松開了嘴。
後來,少爺又往銀的身體裏注射了其他的藥劑,有的銀認識,是市面上常用的麻醉藥品和腺體修複藥物;有的銀不認識,但那些東西确實讓銀的狀态有所好轉。
銀總覺得那家夥在死馬當活馬醫,只是看功效一陣亂打,只有一點基本的醫學常識。
銀疼痛到極點,他忍住不去咬什麽東西,更不想嘗到對方的血味,所以他在無意識間把額頭靠在少爺的肩膀上,倒抽涼氣,度過了一個與死亡擦肩而過的夜晚。
在交頸相偎時,銀确定了一件事——對方還沒有分化。
他沒有在血中嘗到任何信息素,且因為受傷,銀無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但距離這麽近卻不受影響,并不代表對方的自控力多麽強,而是很可能對方沒有分化,所以根本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
未分化在這個年紀很正常,銀由于畸形扭曲的人生經歷,為了獲取更強的生理力量,在藥物的催化下提前分化為alpha,但生活在和平時代的少爺們可沒有這個需要。
可惜。
銀閉上眼,睫毛因疼痛而輕微戰栗着。
他其實還挺好奇對方的信息素的。
無論到何時,每當傅聞安回憶,都能清晰記得那人擡起頭,那與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格格不入的,是年幼的特工清醒至極的眼神,在深淵裏泛着堅毅而執拗的冷光。
傅聞安回過神,道:“後來他很配合治療。”
“嚯,我也很配合治療的,沒見你誇我。”謝敏努了努嘴,擡起自己的手背展示給傅聞安看,一臉遺憾。
“我有表達出誇獎他意思嗎?”傅聞安疑惑地蹙眉。
“沒有,但我需要誇獎,我這個物種靠表揚茍活。”謝敏戲谑一笑。
傅聞安凝視他一陣,最後捏了捏謝敏的耳垂,聊作表揚。
第二天一早,傅聞安前往城邦會議,礦頭山提出開會請求,來勢洶洶,似是要與傅聞安鬥個你死我亡。他出門時沒有帶謝敏,因為暹羅貓昨晚吃了頓人仰馬翻的晚飯,早上像是生病了,在窩裏趴着一動不動。
謝敏被發配為帶貓看病。
但他很快發現長官只是裝的,因為傅聞安一出門,這挖煤工就嗖得跳起來,游走在牆根,對謝敏張牙舞爪——它顯然還記昨晚的仇。
謝敏沒空管它。
特工清點自己的殺人工具,用綢布仔細擦拭狙擊槍的槍身,深邃暗色在金屬表面劃過,最後被槍盒籠罩。
謝敏的手指在發信器上輕輕敲打,沒過一會,長官翹着尾巴路過,被暴起的特工從身後抓住。
暹羅貓扯着嗓子求救,今早卻沒有能即使出現給它解圍的傅聞安了。
謝敏斂去了平時所有的笑意,平靜臉色如浪湧前寂靜的水面,他從腋下托着長官,認真凝視着這只小東西,仿佛要将它身上每根貓毛的長度都記下。
長官被抓住命運的胳肢窩,抻成一整條懸在空中,尾巴一勾一勾的。
“長官,從今以後有人這麽叫傅聞安的時候,你要比他答得更快,明白嗎?你答得好,我才不抛棄你。”謝敏真摯地說道,仿佛忘恩負義的小貓能聽明白。
“你得幫我守着,在我抓住他之前。”謝敏呢喃着。
因為他是我一個人的。
只有我才配叫他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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