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告別

告別

變成喪屍後，桑燦燦的腦子就像是被誰裝上了一個閥門，如果沒有相關的東西來喚起記憶，她幾乎不會主動想起從前的事。

上次想到林悅還是因為撿到她的熊挂飾，不過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并沒有太多懷念或者擔憂的情緒，很快也就放在一邊了。現在看到林悅出現在自己面前，桑燦燦心裏還是一緊。

大學四年相處的記憶一齊湧上桑燦燦心頭，又被她一一壓下去。

她自然是不打算和林悅相認的。

林悅看起來比末世前稍微瘦了些，也曬黑了不少，不過精神狀态很好，應該過得還不錯，完全沒有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幸存者身上的疲态和麻木。

桑燦燦作為喪屍，可以本能地通過氣息判斷敵人強弱，這種判斷主要表現在食欲上，越強的人聞起來越美味。她能感覺到，林悅現在一定是異能者，而且異能等級不算低。

兩輛越野車上共有六個人，每個人都散發着屬于異能強者的美味氣息，這是一個很厲害的小隊。

林悅能有這麽一群優秀的隊友，也不需要桑燦燦操什麽心了，現在反倒是她自己，得小心應付才行，不然喪屍身份暴露可就糟了。

桑燦燦将目光從林悅身上移開，回答問路的年輕女人，“你們要去哪？天快黑了，最好不要走得太遠。”

通過翻譯器發出的聲音與桑燦燦原來的聲音大不相同，林悅完全沒有聽出來。

向桑燦燦問路的人是宋希悅，她将半個頭伸出車窗，朝桑燦燦一笑，“沒關系，我們不走遠，就是想問你前面的路況怎麽樣，你是從市中心過來的吧，路上喪屍多嗎，車子能開的過去嗎？”

說完她還對着跟在桑燦燦腳邊的狗子吹了聲口哨，狗子歪歪頭，沒理她。

雖然她表現得親切友好，桑燦燦還是察覺到了當中的試探。市中心可以說是整個朗州市喪屍最密集的地方，也最危險，她如果承認自己是從那邊過來的，不就等于說她的實力不一般麽，現在可不是要高調顯擺的時候。

桑燦燦搖頭，“不是，我就是出來溜溜狗，順便殺幾只落單的喪屍，我實力不行，不敢去市中心。”

“是嘛，你對狗可真好，”宋希悅彎了彎嘴角，“不過你這大狗子看着确實威風，是異能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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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燦燦故作緊張地把狗子往身後擋了擋，做出一副警惕的模樣，沒有回答。

宋希悅一怔，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她該不會是以為自己要搶她的狗吧，“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的狗好看。”

桑燦燦語氣仍然帶着警惕，“還有事嗎，沒事我就先走了，得趕時間回安全區。”

“沒、沒事了。”

于是桑燦燦就帶着狗子直接走了。

這人警惕心有點重，不好搭話啊，不過拖了這點時間應該夠了，宋希悅湊上車前座，詢問副駕駛席上的隊友，“怎麽樣，測出來了吧？”

隊友手裏擺弄着一臺異能檢測儀，這是他們出來時中央安全區的專家們剛研究出來的儀器，可以檢測出兩米距離之內異能者的異能種類和等級，比現在各安全區普遍在用的那種需要直接接觸的檢測儀要先進些，不過精确度還有待提升。

駕駛席上的賀穎還在看着桑燦燦離開的方向，“是不是她？”

“好像不是。”

隊友把檢測儀的顯示屏轉了個邊，遞到賀穎面前，“老大你看，剛才那個人确實是異能者沒錯，不過異能等級應該不高，顏色很淡，也是最常見的白色，應該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那條狗倒是有三級異能了。”

不同類型的異能在這臺異能檢測儀上會呈現出不同的顏色，白色的最普通，一般就是常見的力量速度這種體質提升型，還有一些過于特殊不好分類的異能也顯示白色，而顏色的濃淡則代表着異能的強弱，顏色越濃表示異能越強。

在顯示屏上，桑燦燦的檢測結果是一塊淡淡的白色，看着像是稀釋過的牛奶，旁邊的狗子就顯眼多了，像是一個發光的大燈泡。

宋希悅也湊近看了一眼，“原來那條大狗這麽厲害，這至少是三級異能吧，主人可能還只有一級。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一條三級的狗怎麽會乖乖聽一個只有一級的人的話？”

“也不奇怪，狗本來就是一種很忠誠的動物，”旁邊的林悅插話道：“不是有老話說嘛，子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現在嫌母醜的兒子可能很多，嫌主人太弱就抛棄主人的狗應該沒有。”

賀穎也贊同地點頭，“末世後很多人養不起狗就直接棄養了，還有人餓狠了把自己養的狗宰來吃，這個人能把狗養得那麽好，心腸應該不壞，人家也不是犯人，繼續追問下去确實不好。不過她穿的那個兔子衣服是怎麽回事，今天我都見過好幾個人穿同款了。”

“這題我會，”宋希悅舉起手，“是從驿站買的，C城那邊之前就在賣，這裏的四號店也上架了，聽說穿上兔子衣服，喪屍都不會輕易靠近，我覺得應該是謠傳，不過那衣服很厚，喪屍一爪子都抓不破，确實有點防護作用，價格也不貴，我也買了一套呢，下次穿給你們看。”

“你倒是消息靈通，”賀穎接受了這個解釋，“行吧，既然她不是我們要找的人，那就繼續接着找呗，那個人實力很強，說不定去了市中心。”

她給後面的車交待了一聲，關上車窗，啓動越野車繼續上路。

賀穎一行要找的人其實正是桑燦燦。他們今天抵達朗州安全區後，除了新出現的驿站四號店，又打聽到一個新的消息。

前兩天朗州安全區受到喪屍潮襲擊，幾個熊孩子沖出來幫倒忙，差點都出事，當時不知為什麽喪屍突然就內讧了，然後又集體撤退，似乎是有個神秘人出手幫了安全區的忙。

在那之後也就過了一天左右，桑家驿站四號店在朗州安全區出現了。

這兩件事看起來似乎毫不相幹，不過都透着一股神秘的味道，讓人會自然而然地産生聯想。出手驅走喪屍的神秘人和驿站背後的那個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賀穎幾人就覺得這個猜想很靠譜，至少比無頭蒼蠅一通亂找要靠譜。

他們接到的任務是調查驿站的主人，可是現在幾乎沒有相關的任何可信線索，根本沒辦法着手調查。不過，要找驅走喪屍的神秘人倒是有一條線索，那人可以不用露面就控制喪屍驅逐喪屍，應該是具有特殊的精神類的異能，而且異能等級肯定很高。

進安全區時需要檢測并登記異能類型和等級，朗州安全區并沒有相對應的異能者的記錄，那個神秘人應該沒有進安全區。

于是賀穎一行立即帶着儀器出來找人了，遇到看起來可疑的獨行者都會上前試探檢測一番。

哪怕他們猜錯了，出手救人的神秘人和驿站背後的人不是同一人，能結識到一個強大的異能者也不算虧，還可以給安全區招攬人才。

所以才有了宋希悅攔下桑燦燦問路探話，隊友趁機檢測她的異能這一出。

好在桑燦燦操縱喪屍靠的不是異能，而且她異能特殊，還在開發階段的檢測儀不能精準檢測出來。

桑燦燦還不知道剛才自己受到了雙重的試探，那幾人個個都不可小觑，可以說是她直接接觸過的異能者中最強大的了，讓她如芒在背，只想趕緊離開。

遠離越野車後，桑燦燦又坐上狗子的背，讓狗子找個地方晚上休息，她自己還在回想剛才的事。

也是在剛才，見到許久不見的林悅後，桑燦燦才真正意識到，她的确不是以前那個桑燦燦了。哪怕她還保留着身為人類時的一切記憶，哪怕有時候她的思維習慣會讓她誤以為自己還是一個人類，過去的桑燦燦确實已經死了。

她現在是喪屍，聞到人類的氣息會本能地産生食欲，面對人類的試探也會本能地抗拒。

剛才她甚至下意識思考過，如果她無法順利脫身，如果她的喪屍身份被發現了，她要怎麽以一敵五，要怎麽出手，使用什麽招式，才能對付包括林悅在內的五個強大異能者。

她非常明确地将自己和林悅放進了兩個對立的陣營。這代表着，她已經抛開過去彼此間的友誼，從此以後，林悅對她來說也只是人類中的一個而已。

桑燦燦趴在狗子背上，伸開兩手摟住狗子的脖子，蹭了蹭它松軟的毛。

這樣也好，反正她是不可能再重新當人了，也是該徹底告別過去。

說起來，一直以來桑燦燦練手都是找喪屍或者變異動植物，還從來沒有和人類異能者打過，也不知道以她現在的實力，能不能打過那一隊人。

不過能不打還是盡量別打的好，她不想受傷也不想傷人。

夜色慢慢落下，狗子噔噔噔跑了好一陣才停步，桑燦燦環顧四周，這不是她們之前待過的橋洞附近嗎，不過現在橋已經塌陷了，只有個大坑，狗子怎麽又跑回來了。

狗子朝她汪了兩聲。飛盤落下了，要找回來。

這狗子記性還挺好，不過橋都塌了去哪找飛盤啊，“以後再找一個吧，誰讓你之前不記得要我帶上呢。”

汪汪。那以後找到了你要陪陪一起玩。

“好，陪你玩，現在先去找地方休息。”

桑燦燦拍拍狗子讓它走，忽然，她心頭又冒出一股煩躁的情緒，這是第二次了，難道地又要塌？

這次的情況似乎比上次還要嚴重，她身下的狗子都忽地一僵，察覺到了危險，馱着桑燦燦猛地向前狂奔。

桑燦燦扭過頭向後看，夜色下有什麽東西從地上的大坑裏爬了出來，密密麻麻一大片，源源不斷地爬向她們的方向。

不是老鼠，個頭要小很多，更像是蟲類。

簌簌，簌簌。地上想起整齊的腳步聲。

桑燦燦拿出手電筒朝後方晃了晃，終于看清楚這些東西的真面目。

是螞蟻，是變異蟻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