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江城

江城

巡邏隊渾然不覺有人……有喪屍藏在自己的車上，解決了桑燦燦引來的幾只喪屍後，他們繼續在路口蹲守，又守了幾個小時，到晚上換班時才驅車離開。

只剩下一顆骷顱頭的桑燦燦，老老實實地呆在汽車後備箱，跟着他們進入江城安全區。

咣當，咣當，咣當。

路面不太平坦，桑燦燦只有腦袋，也不好保持平衡，在後備箱裏時不時磕碰幾下，好在這輛車是舊車，本身聲音就不小，才沒被車裏的人注意到不對勁。

“你胸前藏了什麽，鼓鼓囊囊的。”

後座的兩個人說着話。

“噓，小聲點，”被問話的人捂住問話人的嘴，“我找到了點好東西，要是被隊長知道就要充公了。”

“隊長在前面的車上，那裏聽得到咱們的話，放心，車上都是好兄弟，會給你保密的。”

前方座位上的人也插進話來，“什麽好東西，見者有份啊。”

“我找到了一瓶酒，老牌子的好酒。”

“真的？給我看看，喲，還是飛天，也不知道變質沒有，我先幫你嘗嘗。”

“現在不能喝，隊長鼻子尖，會聞出味來的。”

“我不喝，我就聞聞，隔着瓶子聞聞。還是你小子運氣好啊，這都被你發現了。要不你賣給我吧，你又沒酒瘾。”

“沒酒瘾也想喝幾口啊，這都好幾個月沒喝了，晚上哥幾個都來我家，一起過把瘾，反正被發現了要沒收的，幹脆全喝掉。”

“果然是兄弟，夠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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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說話的那人扭過頭，半個身子伸入後備箱，把一瓶酒塞入蓋着桑燦燦的防雨布下方，正好抵在桑燦燦眼前。

“怎麽藏起來了？”另一個人問。

“進安全區要搜身。”

“哦哦，我都差點忘了，那是得好好藏着。”

桑燦燦現在是沒有心，不然小心髒肯定要緊張得怦怦跳，剛才那人差點就發現她的腦袋了。

快進安全區時車子的速度慢下來，前方有人吆喝着要他們下車。

“都下來搜身，身上有違禁品的趕緊交出來，要是待會搜出來，那可就不能輕拿輕放了。”

巡邏隊這群人在外面檢查別人，回安全區後也要接受檢查，果然江城安全區就如桑燦燦所料，守備想當森嚴。

進入安全區後，一波又一波人的氣息湧入桑燦燦的意識，有的寡淡無味，有的渾濁腥臭，也有的讓她垂涎欲滴。這大概是成為喪屍後她第一次深入到這麽多人當中。

幾道腳步聲朝她所在的車子走來，接着有人粗魯地拉開了車門，看來是要搜車，就在後備箱也被打開的時候，之前藏酒的那個人出來阻攔了。

“孫哥？今天是你守門啊，辛苦了辛苦了。”

“原來是你小子的車，”孫哥掃了一眼後備箱，“車裏裝了什麽東西？”

“沒什麽，就是從外面撿了點破爛，想把家裏布置一下。”

“沒藏違禁品吧？”

“沒有沒有，保證沒有。”

孫哥伸手抓住防雨布的一角，正要掀開看時，旁邊的人忽然“啊”地叫了一聲。

“你鬼叫什麽？”孫哥狐疑地望過去。

“我剛才好像看到一只老鼠跑過去，應該是看錯了，呵呵，累了眼花了。孫哥你看好了沒，我們車上真的什麽都沒有。”

可惜孫哥并沒有忘記他要做的事，又伸手要去掀防雨布，旁邊的人着急得恨不得直接推開他。

突然，尖銳的警報聲在安全區門口響起。

“警告！實驗室有重要實驗體逃脫，所有門防人員立即各就各位，嚴密封鎖安全區，絕不能讓實驗體逃脫。”

“警告！……”

警報聲一連播放了三遍，孫哥終究還是沒能掀開那塊防雨布，往地上唾了一聲，“這回又不知道是什麽跑出來了，一天天的，光折騰人。”

趁他收起手，旁邊的人迅速關上了後備箱，“孫哥辛苦，那您去忙吧，我們回去估計也得加班出任務。”

“行，你們趕緊進去，不要在外面擋着路。”

“明白。”

警報一響，安全區門口的人就都動了起來，桑燦燦所在的車子也重新啓動。

車上的人談起了“實驗體逃脫”這件事。

“不知道這回逃脫的是什麽實驗體。”

“估計又是什麽貓貓狗狗的吧，三天兩頭來一回，我都見怪不怪了。”

“不過這次的陣仗好像要大一點，還說要全面封鎖安全區呢。”

“以前又不是沒封過。”

“幸好有實驗體逃脫，不然我藏的酒就要被發現了，那個孫超還真是不好糊弄。”

“他呀，精得很，估計就是想從你手裏拿點好處。”

“我看出來了，偏就不想如他的意。”

剛才确實有點驚險，桑燦燦看着同在防雨布下的酒瓶，借着車子急停下時的動靜，将瓶子撞出防雨布。

似乎是怕被其他隊友發現，停車後那人并沒有立即來拿酒，先和其他人一起回去，過了一會兒才再次摸來停車場，打開後備箱。

“咦，這酒怎麽跑出來了？我記得我拿布蓋上了啊。”

旁邊跟着來的人說了一句，“慣性滑出來的吧，老三開車不穩當。”

“估計是，不管了，走，回去喝酒！”

桑燦燦繼續在汽車後備箱藏了一陣，等到夜深，四周感覺不到什麽人的氣息了，她才把自己其他的肢體“零件”取出來，按順序重新裝好，又套上白天穿過的衛衣、運動褲，戴好帽子口罩手套還有墨鏡。

爬出後備箱後，她伸着懶腰活動筋骨，重新裝上的四肢和之前一樣靈活，沒有什麽不适感。她算是體會到現在這具身體的好處了。

看系統的顯示，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多，安全區裏幾乎沒有什麽人走動，甚至連燈都見不到幾盞，畢竟現在也沒有那麽充裕的電能可以用。

桑燦燦摸黑走出停車場，往有光的地方走。

從車上那些人口中，她間接地打聽到，實驗大樓是江城安全區最受重視、也是設施最齊備的地方，別的地方可能沒電，實驗大樓晚上肯定是有燈光的。

都不需要打聽路線，天黑後一眼看上去，最亮的地方就是實驗大樓。

停車場在安全區的最外圍，離實驗大樓還有點距離，桑燦燦一路摸索着走過去。

江城的安全區似乎是以末世前的大學校園為中心建設起來的，她走過的一段路原來應該是運動場，現在蓋起了一棟棟簡陋的低矮棚屋，密密麻麻的，看着像被風吹吹就能吹倒的樣子。

很多門板上都留有淤泥的痕跡，應該是之前大雨時被泥水泡過。

這邊環境相當差，狹窄的屋子裏混雜着許多幸存者的氣息，連空氣都是渾濁的，散發着讓人窒息的惡臭，就像是腐爛的臭魚爛蝦與人的嘔吐物排洩物交混在一起的臭味。

這些氣味是直接傳遞到桑燦燦的意識中的，她想捂住鼻子都捂不了，只能加快速度走過這段路。

晚上沒有電燈可用，棚屋裏的人基本上也都睡着了，只偶爾傳出痛苦的呻吟，沒人察覺到她的出現。

走過運動場就到了原來大學的宿舍樓教學樓，這些樓房現在都改造成了住房，無數幸存者的氣息交錯在其中。

這裏的環境比起棚屋區就好了許多，每隔兩三棟樓還亮了一盞路燈，有人在路燈下邊巡視。

桑燦燦壓低腳步聲，專往沒有燈光的地方走，但還是被察覺了。

“站住！”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桑燦燦聽到子彈上膛的聲音，這人手裏有槍。

她不想弄出大陣仗，只好停了下來。

女人快步靠近，“舉起雙手！”

桑燦燦舉起雙手，把臉那一邊藏在黑暗中，同時将異能釋放到最大程度。

女人拿手電筒在她身上晃了晃，又要來照她的臉，桑燦燦裝作被光刺激了眼睛，把臉挪開。應該是異能起了作用，女人沒有發現她的臉不對勁。

“你是什麽人，大半夜出來做什麽？”

“我就住那邊，”桑燦燦指了指斜後方剛才走過的那棟樓，“晚上沒吃飽，肚子餓了睡不着，出來溜溜彎，打算走累了再回去睡。”

這個理由……女人沉默了一下，“遛彎肚子不是餓得更狠嗎？”

“确實更餓了，所以我正打算回去啊。”

女人注意到桑燦燦空蕩蕩的衣袖和褲腿，似乎腦補了很多，語氣竟然溫和了些，“你是要去那個地方吧？”

“那個地方？”桑燦燦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下意識重複她的話。

“算了，看你瘦成這樣，估計也是餓慘了，快去快回吧，別被其他人看見了。”

“啊？”桑燦燦完全沒理解到女人的話，怎麽突然就要放她走了？

右側方一道光束閃過，似乎有其他人來了，女人還推了桑燦燦一把，“快走，被其他人發現就走不了。”

推上桑燦燦的後背時女人微微愣了一下，這小姑娘是餓得有多慘啊，都餓成皮包骨了。

別人主動要對她睜只眼閉只眼，桑燦燦自然不會不知好歹，她快步跑開，融入黑暗中。

身後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剛才還有誰在這裏？”

“沒誰啊，就我一個人。”

“那你在跟誰說話？”

“我自言自語。”

“招子放亮點，出事了你擔不起。”

“哦。”

桑燦燦朝着實驗大樓的方向繼續前進。

走到一棟像是食堂的破爛建築時，桑燦燦察覺到建築內有許多人的氣息。

食堂裏面沒有開燈，卻有許多人在走動，在說話，這一看就不是光明正大的地方，難道是什麽秘密組織？

桑燦燦本想偷偷躲着探聽消息，沒想到立即就被裏面的人發現了，眨眼的功夫，就有人走到了她面前。

看來人的行動速度，這應該是個速度型異能者，身上罩着寬大的黑色鬥篷，不過從體型也看得出，這是個男人，他和桑燦燦一樣帶了口罩還有眼罩，把臉檔得嚴嚴實實。

男人在桑燦燦前方站定，“第一次來？”

什麽第一次？這人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她的出現，桑燦燦順着他的話點點頭。

“先進來吧，今天來了不少人，”男人示意桑燦燦跟他進食堂，又問：“你帶了什麽？”

桑燦燦覺得今晚自己就像是初次進城的鄉巴佬，一直處于一頭霧水的狀态，之前那女人說的話她是一知半解，現在男人的問題她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就幹脆反問，她問男人：“你呢，你帶了什麽？”

“我帶了一把匕首，老鐵匠精工制造的，”男人舉起手中的匕首晃了晃，“想看能不能換點藥回去。”

聽他這麽一說，桑燦燦似乎有點明白了，難道這晚上的食堂是個地下交易市場，男人把她當成了來交易的人？之前的女人好像也有相同的誤解。

她又問了一句，“你想要什麽藥？”

“消炎藥，阿莫西林或者頭孢都可以，”男人似乎急着用藥，見桑燦燦問，聲音都更熱切了，“難道你有藥？”

這兩種藥桑燦燦确實都有，但現在還沒搞清楚狀況，自然不會輕易拿出來，“我就是随便問問，其他地方都買不到嗎？”

男人嘆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哪裏還有地方買藥啊，都是違禁品，就算是一包感冒沖劑都要優先實驗室那邊，普通人生病了就只能硬抗。現在實在是扛不住了，我只能來黑市碰碰運氣。”

這裏果然是黑市，桑燦燦上下打量着男人，“我看你跑得很快，不像是需要吃藥的樣子。”

“不是我，是我好兄弟，他之前淋雨感冒了，一直拖到現在，都拖成重度肺炎了。”

男人帶着桑燦燦走進了食堂，“妹子，你到底有沒有藥？沒有我就去找別人問了。”

桑燦燦觀察着四方，點點頭，“你先去吧。”

這個食堂很大，差不多聚集了百來個人，每個都和速度異能者一樣，穿着鬥篷或者寬大的衣服遮住全身，用面罩口罩将臉也擋住。桑燦燦在其中倒是一點都不突兀。

說是黑市，食堂裏并沒有什麽像模像樣的攤位，只有少數人把自己的商品擺了出來，其他大部分人都在四處随意走動，詢問別人帶了什麽商品，或者向別人私下兜售自己的商品。

速度異能者剛走，就有另一個人走到桑燦燦面前，看體型是個老年男人，聽聲音也是。

“金項鏈金手镯要不要？千足金的。”

桑燦燦對金飾沒什麽興趣，不過也擺出了有興趣的樣子，“能不能先看貨？”

“可以，”對方将手伸入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個布包，慢慢地在桑燦燦面前打開。

布包裏包着一條女式金項鏈，一個女式大金手镯，還有兩對金耳環，款式看着還挺新潮，不過顏色偏黯淡，應該是有人戴過的。

桑燦燦随口問道：“怎麽賣？”

“這些全部給你，一共二十斤糧食。”

桑燦燦不了解市場行情，也不知道這個價格算不算貴，反正她不打算買，就沉默了下來。

旁邊另一個人看不下去了，“你這死老頭，又出來騙人了，就你那些東西，還不知道從哪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都敢開價二十斤糧食？”

聽聲音這是個老太太，她罵完老頭又看向桑燦燦，“妹子你可千萬別上他的當了，他那些東西來路不正，戴着也不吉利，還死貴死貴的，不合算。你要是想買金首飾，我認識個金匠，帶你去看他現做，要什麽款式自己選。”

她的前半部分話聽着還挺仗義的，後面怎麽越聽越像是在搶生意呢，桑燦燦沒接話。

老頭也朝老太太唾了一聲，“我的東西來路不正？你才是騙人呢，光嘴上說得好聽，傻子才會上你的當。”

看他們倆吵了起來，桑燦燦默不作聲地走開，反正她不打算買金飾。

不過，這黑市的水似乎有點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