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馮芮

馮芮

天雖還未亮，安全區內卻已經嘈雜起來，除了桑燦燦之外。也還有不少人在往着火的方向跑。這些人裏小部分人是有任務在身，大部分純粹就是想去看熱鬧。

哪怕到了末世，還是有不少有事沒事就喜歡看熱鬧的樂子人，有他們作掩護，桑燦燦的行為也就不顯得奇怪了。

只是可能有暴露真身的危險，不過現在光線暗淡，人多也方便她躲藏，桑燦燦倒也不怕。

她快步朝實驗大樓走去，四周的人群都彙聚在旁邊一棟五層高的樓房下方，那裏正是起火的供電所。

火勢已經從二樓蔓延到了五樓，倒是沒看到有人受傷，放火的人目的似乎不是傷人。

不過安全區的電路總開關就在供電所裏，着火後開關線路遭到破壞，整個安全區絕大部分地方都供不上電了，只有實驗大樓那邊設有備用發電機，給幾個關鍵實驗室臨時供電，不至于鬧出大亂子。

電工人員已經到了供電所樓下，等着滅火後進行搶修，安全區還派出了一群水系異能者，在其他異能者的掩護下，爬上雲梯放水滅火。

這場火燒得不是太旺，在十幾個水系異能者的協作下，眼看就要被撲滅了，突然，人群中傳出一陣驚呼。

“上面，快看上面！”

“頂樓！放火的人就在頂樓！”

桑燦燦朝着他們指的方向望過去，供電所樓頂确實站着一個人，正逆着火光俯視着下方。

那人身上罩着寬大的黑色鬥篷，看不出具體的身形，不過個子不高，應該是一名女性。

“她頭上有犄角，她是妖怪！”

“哪有什麽妖怪，是改造人！”

“對，改造人！她一定就是白天逃出來的那個實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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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人？桑燦燦凝神看過去，那人露在鬥篷之外的頭上确實長了一根青色的犄角，看起來像是牛角，臉上也長滿了蜥蜴皮一樣的斑紋，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長相，一雙漆黑的眸子反射着火光，看起來格外顯眼，桑燦燦從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惡意。

她就是放火的人？桑燦燦尋找樓梯的位置，想近距離再看看，忽然，圍觀群衆又發出一陣驚呼。

“要跳了，縱火犯要跳樓了！”

伴随着人群的驚呼，頂樓的鬥篷女人慢慢走到天臺的邊緣，兩只腳都跨出圍欄，然後張開手臂，身子往前一倒，直直地從五樓墜落下來。

“啊啊，她真的跳了！”

人群下意識地往後退開，免得被她砸到，然而很快，讓人大跌眼鏡的事發生了。

鬥篷女人下墜了不到三米，忽然像是蝴蝶扇動翅膀一般，用力撲扇起雙臂，而詭異的是，她的兩條手臂竟然真的化作了翅膀，讓她懸停在了空中。

桑燦燦似乎看到，女人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然後她繼續揮舞着雙臂，在衆目睽睽之下，飛入前方密密麻麻的建築群中，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她竟然還會飛！”

“蝙蝠俠？超人？改造人都這麽厲害的嗎？！”

緊急趕來的巡邏隊都驚住了，沒有反應過來要開槍，眼睜睜地看着女人消失在黑暗中，又趕緊追了上去。

桑燦燦一瞬間也沒能反應過來。那人不但頭上長了犄角，臉上長了斑紋，竟然還會飛？再加上胃部的改造，江城安全區到底在做些什麽天馬行空的實驗啊，這樣改造出來的人還算是人嗎。

希望鬥篷女人只是一個個例，不然可就得亂套了。

又來了一大群安全區的巡邏人員，都往鬥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了，連實驗大樓裏也跑出了兩隊警衛追過去。現在裏面的防衛應該松懈了很多，桑燦燦借人群的掩護摸了過去。

可惜進大樓需要刷員工卡，桑燦燦繞着大樓走了一圈都沒找到其他出入口，只好又回到正門附近，等有人出來後再找機會。

她蹲在大樓外的廢棄自動販賣機邊上，貼着牆面聆聽實驗大樓內的聲音。

這個時候大樓內還有很多人在走動，腳步聲一個比一個急促，似乎在忙着處理什麽急事，基本上沒人停下來說話。

叮……有電梯停在一樓，好幾個人走出電梯，往大門的方向走來。

“還沒找到人？巡邏隊都是廢物嗎！”

有人厲聲罵了一句，旁邊其他人連忙向他解釋。

“零號對安全區太熟悉了，神出鬼沒的，藏起來沒人找得到她。”

“哼，她都跑出來放火了，結果呢，還是把人追丢，叔叔養你們就是在浪費糧食！”

“本來馬上就能抓到她的，誰能想到她還會飛，我們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陳博士您消消氣，現在所有巡邏隊都出動了，找到她也只是時間問題。”

“會飛？”被稱作陳博士的人似乎也有些疑惑，“難道是植入的變異八哥細胞生效了？但是之前也沒有這樣的反應。”

頓了頓，陳博士的聲音惱怒起來，“該死的馮芮，我竟然也被她騙過去了。”

“放心，她身上變異細胞的融合度不高，就算會飛也飛不了多久，趕緊把人給我抓回來！”

“是，陳博士！”

“再讓叔叔安排一批警衛過來，下次再有實驗體逃脫，你們所有人都去給我喂豬！”

“是！”這次的回答透着驚駭。

實驗大樓的大門從裏面被打開，最先走出的是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被人稱作陳博士，聽聲音年紀不是很大，但說話的氣勢很足。其他人恭恭敬敬地看着他坐上汽車，目送他離開，才轉身回了實驗大樓。

那個人就是黑市上出售改造名額的人提過的陳博士？他在這棟實驗大樓裏似乎有着很高的權威，而語氣也很狂妄。

桑燦燦對這樣的人喜歡不起來。可惜剛才人有點多，沒給她抓住機會闖進去。

她在大樓外又等了一會兒，眼看着天都要亮了，也沒見到其他人出來。明明聽聲音裏面還有許多人，難道他們熬夜都不需要休息的？還是說有其他出入口被她漏過了？

桑燦燦又繞着實驗大樓走了一圈，其他的出口沒找到，倒是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唧唧啾啾唧唧。

是鳥的叫聲，翻譯器自動為桑燦燦翻譯出它的意思。

你是不是傻，翅膀都還沒長好就要學鳥飛，怎麽沒摔死你。

接着又傳來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威懾懂不懂，我越厲害他們越害怕，別在那鬼叫了，吵得我腦子疼。”

唧唧。我看你就是想顯擺。

“顯擺怎麽了，犯法啊？我就是要讓陳浩文知道，我馮芮不是好欺負的，有我在，以後他別想再過一天安生日子！”

啾啾。我倒是覺得你會比他先死，天天都這麽魯莽。

“你這只臭鳥，不會說話就閉嘴，當心我拔光你的毛！”

唧唧。你拔啊，你站得起來就拔啊，你拔不着！

桑燦燦帶着猜測走向聲音傳出的方向，在大樓右後側一片矮牆下發現了這一人一鳥，果然，說話的人就是剛才在衆目睽睽下飛走的鬥篷女人。

不過她現在可沒有之前威風了，女人半坐半卧地靠在矮牆上，兩條手臂有氣無力地拖在地上，看起來像是骨折了，露出鬥篷的右腿也是軟趴趴的，估計也摔骨折了。

鳥比女人先察覺到桑燦燦的到來，猛地從牆上飛起。

唧唧。有人來了，我掩護，你快跑！

桑燦燦認出這是只八哥鳥，沒想到它吐槽女人吐槽得很毫不留情，倒是還挺講義氣。

不過它的好心怕是要白費了，女人掙紮着要站起身，可惜腿斷了根本站不起來，又幹脆坐了下去。

“算了，被抓就被抓吧，反正陳浩文也不會殺我，頂多是繼續折磨我，”她擺出一副放棄抵抗的姿态，“小八你別管我了，趕緊走，有多遠飛多遠。”

小八？桑燦燦擋下八哥啄向她的尖喙，“你就是小八？你認識可樂和年糕嗎？”

八哥大吃一驚地停在桑燦燦面前的半截柱子上。

唧唧？你會說鳥語？你還認識可樂年糕？

“我在安全區外遇見了它們，它們讓我來救你。”

唧唧。它們還沒死啊，命還挺硬。我不需要你救，我只是不想走，想走随時都能走。

鬥篷女人看到桑燦燦和八哥說話，也微微張大了嘴，“你不是來抓我的？”

桑燦燦搖頭，“不是啊，我又不認識你，幹嘛抓你，就是聽到聲音過來看看。”

女人扯了扯嘴角，忽又輕蔑一笑，“我就說呢，陳浩文手下那些人應該沒這個腦子，我去外面繞了一圈再躲回來，他就找不到我了。”

這是她第二次提到“陳浩文”這個名字了，桑燦燦試探着問道：“你是說陳博士啊？”

“除了他還能有誰。”

“我剛才看到陳博士坐車離開了，他猜不到你在這裏。”

女人目光上下打量着桑燦燦，好在牆角的光線很暗，她也沒看出桑燦燦的臉不對勁。

“你也是實驗室的人？好像沒見過你，哪個項目組的？”

“我不是啊，我就是個路人，昨天才剛進安全區，”桑燦燦戳了戳還在她面前飛的八哥，“可樂和年糕托我來救小八，我就來實驗大樓看看，可惜進不去。”

“你和陳浩文沒關系？”

“沒關系。”

“那你也不認識我咯？”女人又問。

“不認識。”

女人松了口氣，語氣也柔和下來，“我叫馮芮，是這實驗大樓的……零號實驗體，幸會。”

馮芮還想擡起右手和桑燦燦握握，可惜手骨折了擡不起來，又懊惱地縮了回去，看得桑燦燦很是無語，像她這麽不安分的傷患也是很少見了。

“你的傷要不要緊，需要藥嗎？”桑燦燦已經養成了有機會就要兜售商品的好習慣。

“不需要，很快就能好，”馮芮嘆了口氣，“你以為我為什麽會是零號實驗體，因為我修複能力強，不就是斷了胳膊和腿，這點小傷，一兩個小時就養好了。”

“這樣啊……”

桑燦燦還想多馮芮嘴裏打聽點消息，又怕引起她的懷疑，正琢磨着要怎麽開口，馮芮用唯一還沒斷的左腿點了點旁邊的空地，“你別站着，先坐啊，陪我說會話吧，我一個人閑得慌，這鳥又是個死毒舌，只會惹我生氣。”

桑燦燦：……

這人是不是也太能随遇而安了一點，她還記得自己是在躲避追兵嗎。

不過她自己也是個沒啥講究的，還真就在馮芮不遠處坐了下來，“外面好像有很多人在找你，你不怕被抓？”

“被抓就被抓呗，我對陳浩文還有用，他肯定不會殺我，有機會我再跑出來就是了，還能趁機再鬧他個雞犬不寧。”

馮芮一臉無所謂，“不過一會要是真有人來了，你就抓住我把我送過去，還能邀個功，問陳浩文的要點好處。”

桑燦燦：“……我才剛來江城，不是很了解這邊的情況，陳博士到底是什麽人啊，我看其他人好像都很怕他？”

“呵，他能是什麽人，一個利欲熏心的小人呗。”

馮芮再次發出冷笑，“要說本事，他在研究上确實有點本事，比我可能還強一點，可惜就是急功近利，心術不正，偏偏他還就有條件急功近利。你以為別人為什麽那麽聽他的話，還不就是因為他有個好叔叔。”

桑燦燦剛才也聽到陳博士好幾次提到他的叔叔，“他叔叔是誰？”

“江城安全區的區長陳永傑就是他的叔叔，”馮芮眼中透出明顯的憎惡，“不然他一個博士，憑什麽越過那麽多教授甚至還有院士，當整棟實驗大樓的老大？因為比他強的人都被他叔叔打壓下去了，識相的當了他的手下，不識相的命都丢了。”

原來還有這麽一層關系，桑燦燦有點懂了，又問，“你這麽了解，你和陳博士很熟？”

“我和他是同學，同一個博導。”

原來這也是位博士，“既然是同學，他為什麽會拿你當實驗體？”甚至還是零號實驗體。

“怪我自己蠢呗，覺醒了修複型異能也不知道藏住，還想讓導師從我身上研究覺醒的契機，”馮芮微微眯起眼，望向面前的虛空，“結果好了，導師剛找出來點研究頭緒就被他害死了，我也被他抓去做了實驗體，變成現在的怪物。你知道現在我身上融合了多少種動物嗎？”

見桑燦燦朝她望過去，馮芮又偏開了臉，“還是別看了，免得吓到你。”

“告訴你吧，我頭上是牛角，胃是豬胃，手臂融合了小八翅膀上的細胞，腿上融合了貓後腿的細胞，還有這張臉，融合了壁虎的細胞，陳浩文想看我的修複能力能不能進一步增強，可惜他的實驗失敗了。”

“有時候我都不知道，現在我還算不算是個人。”

這句話桑燦燦很能感同身受，“你覺得自己是就是。”

“你不怕我？”馮芮驚訝道。

當然不怕，畢竟她自己的樣子更吓人，桑燦燦搖頭，“你也不是自己想變成這個樣子的，不過你跟我說這麽多，就不怕我對你不利？”

“你還能怎麽對我不利，大不了就是把我送回給陳浩文，或者殺了我，不過我提醒你，殺我時下手一定要足夠快，最好一擊致命，不然我人還沒死，傷口就開始自動修複了。”

馮芮的聲音越說越小，桑燦燦看過去，她竟然閉上眼睛睡着了。

這人心也是真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