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潛伏

潛伏

桑燦燦在廢墟上一藏就藏了兩天一夜。

這兩天一夜裏，整個江城安全區處于全面戒嚴狀态，陳浩文和陳永安派出了大量人手搜尋馮芮的下落，沒有漏過任何一個角落。

江城安全區一片肅殺，人心惶惶，普通人這兩天都不敢在外行走，萬一被懷疑上了，那些搜查的人可不回對他們手下留情。

不管是免費的棚屋區還是需要支付租金的居民樓，包括桑燦燦藏身的廢墟，全都被人翻找過了。有個男人發現了她的骷顱頭，還賤兮兮地上來踢了一腳。好在桑燦燦骨頭夠硬，被踢一下也不會有事。

桑燦燦還聽到了好一陣槍聲，混雜着打鬥聲和許多人的驚叫。

傳出槍聲的位置離她們之前歇腳的棚屋不遠，很可能和馮芮有關。不過馮芮自己都做好了再次被抓的準備，她也沒必要多事去救人。

槍聲停下後，搜索的人也沒有散去，還在四處搜尋，桑燦燦隐約聽到，他們是在尋找馮芮的同夥。

要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搬空陳浩文的家，顯然需要空間異能者參與，而馮芮沒有空間異能，會認為她有同夥也很自然。不過那些人怕是打死也想不到她的同夥現在的樣子，當然也找不到人。

兩天一夜之後，搜尋的人終于撤退了，從全面搜查轉變成小範圍定點搜查，安全區的氛圍也稍稍緩和下來。

桑燦燦等到天黑，搜查的人走了三四批，終于不再來了，她才再次動起來。

裝上軀幹和四肢，套好兩層衛衣和運動褲，戴上手套帽子口罩墨鏡。

這回桑燦燦沒穿上兔子玩偶服，本來在安全區外她就穿着玩偶服被人追趕過，之前還隐約聽到搜尋她的人提到過兔子頭套，大約是和馮芮去陳浩文家時被人看見了，現在再穿就是自曝身份。

桑燦燦一邊穿衣服，一邊随口向系統吐槽：“什麽時候能給我個人形面具或者假皮膚啊，天天都要全副僞裝，太麻煩了。”

系統立即回答道：【宿主只要少和人類接觸，自然也就不需要僞裝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桑燦燦還做不到啊。人類是是她驿站最主要的顧客群體，也是她曾經的同胞，就算現在成了喪屍，她的心态還不是能完全調整過來，在人類社會看到讓她在意的事情，總是無法視而不見。

Advertisement

她也不是不能置身事外。桑燦燦也想象過一條輕松的路，剩下的十幾個驿站随便一放，人類愛用就用不用拉倒，反正現在驿站每天的銷售額滿足她的日常所需已經是綽綽有餘了，在養一群貓貓狗狗都不是問題，其餘的驿站哪怕全都沒人用空在那裏，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麽問題。

可如果真的那麽做，桑燦燦就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外面那些徹底失去意識、只知道尋找獵物的喪屍有什麽不同了。

麻煩就麻煩點吧，她心裏過得去就行，反正她輕易死不了。

桑燦燦似乎有點理解了馮芮的心态，就是那種明知道鬥不過陳浩文叔侄倆，還是想要拼上性命給他們找麻煩的心态，活着總是要找點事做的嘛。她趕緊用力晃了晃腦袋，甩開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

戒嚴兩天之後，夜間的行人比之前多了不少，有沒事閑逛的，有鬼鬼祟祟不知想幹什麽的，還有很多人穿上了鬥篷擋住了臉，看方向應該是要往黑市那邊去。

他們的鬥篷應該在同一個地方買的，顏色款式都一樣，馮芮之前穿的那件也是從別人那搶的同款。

桑燦燦躲進一個隐蔽的路口，伺機敲暈路過的一個穿鬥篷的人，扒下他的鬥篷錄入系統，又買了一件新的鬥篷蓋回他身上，自己另買了一件穿上，隐入黑暗中。這樣她就更加不會引人注目了。

系統默默看着這一切，似乎有話要說：【宿主……】

“怎麽了？”

桑燦燦忽然想起，系統以前似乎提起過，她錄入系統的東西只能是為她所有的東西，剛才的鬥篷好像不太符合，她趕緊給自己找補。

“我靠自己的本事搶的東西，應該也算我的吧？你也沒說不能搶。再說了，我已經給他換了一件新的，扣的是我的晶核，他也不虧呀，不算違背規則吧？”

系統：【……算了，沒事。】

雖然有點投機取巧，嚴格來說也确實不算違背規則，甚至，這些規則原本也就不是一成不變的，系統還會視情況對規則進行調整。

只是每次看到桑燦燦耍小聰明鑽空子，系統都有種一言難盡的感覺。

桑燦燦穿着鬥篷，又往之前歇腳的棚屋附近走，可走到那個位置，她看到的卻是遍地的狼藉。

屋子呢？那麽多密密麻麻的屋子呢？

這附近似乎是經歷過一場聲勢浩大的戰鬥，棚屋全都倒塌了，地面上蔓延的血跡還沒有清理幹淨，甚至還能看到遺漏的殘肢肉屑，讓桑燦燦看得很不舒服。她不想被這些東西勾起食欲。

旁邊有兩人在清理現場，邊用泥土掩蓋血跡邊抱怨，“實驗體零號真就是個瘋子，為什麽陳博士還要抓活的？這都害死了多少人。”

“行了，你就閉嘴吧，陳博士說了，這麽多人的命加起來都沒零號一個人重要。”

“她到底是有什麽本事，讓陳博士那麽重視？”

“誰知道呢，這不是我們能打聽的，趕緊幹活吧。”

這一地的狼藉難道都是抓捕馮芮時搞出來的？想到馮芮那副天不怕敵不怕的模樣，桑燦燦覺得很有可能。

分開時馮芮說能多撐一會兒是一會兒，看來這就是她多撐一會兒的代價。看地上的血跡應該死了不少人，其中肯定也有無辜者，馮芮是完全不管不顧了。

桑燦燦莫名覺得，馮芮似乎比她自己更不像人。

馮芮對弱者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對普通人沒有多餘的庇護心，對仇人那更是毫不留情。桑燦燦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馮芮在人類手中受了太多的罪，甚至可以說，她所有的痛苦都是人類帶來的，換成桑燦燦自己，大概也維持不了現在這只事不關己的心态，會變得仇視人類。

可馮芮這麽一魚死網破，再進實驗室只怕會受更多折磨。

等清理現場的兩個人離開後，桑燦燦學着小八的叫聲，唧唧叫了幾聲。

“小八你在不在？小八？”

小八說等馮芮被抓後就來棚屋這邊跟她彙合的，現在屋子都沒了，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兒，該不會也被抓了吧？

桑燦燦接連叫了好一陣，才聽到微弱的鳥叫聲從一片倒塌的屋檐下傳來。

啾啾。我在這裏。

桑燦燦掀開屋檐，在幾塊破磚下發現了小八。這只毒舌的鳥現在都快沒力氣叫喚了，蔫蔫地癱在地上，兩條翅膀都斷了，右翅甚至只剩下翅根，腿也斷了一只。

“你怎麽搞成這樣，馮芮呢？”

桑燦燦把小八撿起來捧在手裏，有點無措，小八可不像馮芮有修複異能，想給它上藥又怕人的藥對鳥刺激太大。

啾啾。異能者太多了沒來得及跑，被誤傷了，馮芮被抓走了。

“傷不要緊吧，我能做什麽？”

啾啾。帶我離開這裏，我要睡一會兒。

小八縮在她手心不叫了，不過胸脯還在微微翕動。

桑燦燦捧着它想找個地方落腳，可是因為前兩天的戒嚴，還有馮芮造成的驚恐，現在這片棚屋區的人都很警惕，她剛找到一間空屋想走進去，就感受到四周傳來的好幾道排斥的目光，只好又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離開。

她怕小八再耽擱下去會撐不住，最後桑燦燦只好避開他人，在安全區最外圈工地上的一個破舊亭子裏歇下。這裏應該是工地的工人白天累了臨時歇腳的地方，破破爛爛的什麽都沒有，晚上也沒人過來。

桑燦燦坐進亭子，用水沖洗掉小八斷腿斷翅上沾着的灰塵和血漬，又小心地給它塗上人類用的止血傷藥，最後用細繃帶把斷掉的部分包紮起來。

小八全程都沒有醒過來，只有在她動作過大弄疼了它時，才會條件反射地渾身一顫。

小八是變異動物，參照之前受傷的薩摩耶和大灰狗，變異動物有強大的生命力，它應該也能挺過來的。

果然，一夜過去，第二天小八就“嚣張”起來了，雖然翅膀和腿還是傷着，但它的嘴能叫啊，唧唧啾啾地開始問桑燦燦要水喝要飯吃，一點都不知道客氣。

唧唧。馮芮說給你付了生活費的，以後就由你來照顧我。

之前馮芮說這些話時，也不知道是哪只鳥嘴硬說不用照顧，桑燦燦也懶得跟它鬥嘴，要水就給水喝，要食物就把松木掰成細米般的碎屑喂給它吃。

別的食物就不敢再喂了，怕它拉肚子，傷勢雪上加霜。

白天工地上就有人了，桑燦燦天微微亮就穿戴好全副武裝，帶着鳥離開，這邊躲一會，那邊藏一陣，總算是把白天給避了過去。

但總是這麽躲來躲去也不是個事兒，小八的傷需要靜養，馮芮被抓回了實驗室生死不知，桑燦燦現在也不打算離開安全區，還得在這裏再待一陣，總得找個靠得住的住處。

又一個夜晚降臨後，桑燦燦揣着小八，又走進了廢棄食堂的黑市。

這回她是穿戴着鬥篷直接進的，沒有引起什麽注意，桑燦燦走到一個人不多的牆角盤腿坐下，在腳邊放了一只小型手電筒，又在面前擺上一袋一斤裝的大白米。

桑燦燦沒有繼續賣她的洗澡水，上次就是擺着好玩而已，這次她是真想做成生意，自然要選能賣出去的東西。

之前聽江城安全區的人提起的食物基本上都是燒餅饅頭等面食，這邊儲備的大米似乎不多，應該會有很多人願意買米。

果然，她才坐下沒多久，就有人上來問價了，“朋友，你的大米新不新鮮？”

桑燦燦低着頭回道：“有問題包賠。”

“能不能先驗貨？”

桑燦燦也不扭捏，直接撕開大米的包裝袋，讓這人伸出手，倒了小半把米在他手心。

這些米是以真空包裝的泰國香米為樣品複制出來的，品質相當不錯，問價的人也是懂行的，用手指頭撚了撚，放到鼻子前聞了聞，聲音就激動起來，“你有多少？我全都要。”

那你只怕是傾家蕩産都買不起。桑燦燦多打量了來人幾眼，他全身都包在鬥篷裏，黑暗中看不清臉，不過桑燦燦感覺得到他的氣息，這人是個異能者，但頂多只有二級，不是她的目标。

“最多只能賣給你三斤。”

她當然不是拿不出更多，只是不想太引人注目。

“三斤哪夠啊，我家裏好幾張嘴，都不夠自己吃的。”

“那就兩斤。”

“不是，你怎麽還越說越少啊？”

“不然就一斤？”

“……行吧，三斤就三斤，怎麽賣？”米的質量太好了，這顧客都沒顧得上先問價格。

桑燦燦報出驿站的售價：“三個一級晶核一斤。”

“一級晶核？”顧客愣了愣，“還只要三個？”

桑燦燦微微擡起頭，“沒有？”

“有，當然有！”

顧客趕緊拿出九個一級晶核遞給桑燦燦，桑燦燦拿出三包一斤裝的大米給他。他還想買更多，桑燦燦卻不再搭理他了。

接下來又有好幾個人上來詢問，都不是桑燦燦要找的目标，就和第一個人一樣，桑燦燦每個人都只賣三斤大米。

其中有些人明顯是一夥的，還有人找其他人代買，這些桑燦燦全都不管，她只管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到接近半夜，黑市的人群慢慢變得稀疏時，桑燦燦終于等到了她要等的人。一個沒有遮住臉的三級異能者走到她面前停下。

三級異能者沒說話，旁邊的手下代替他開口：“聽說你手裏有大量白米，一斤還只賣三個晶核？”

桑燦燦點頭，“是的，你們也要買？”

“朋友，你怕是新來的，不了解我們這黑市的規矩吧。”

桑燦燦不卑不亢地回道：“什麽規矩？”

“白米不是違禁品，外面也有買，白市有白市的價格，黑市有黑市的價格，你黑市賣得比白市還便宜，不就是壞了規矩。”

“哦，”桑燦燦受教地點點頭，“那不然我收攤不賣了？”說完她就開始收拾東西。

“誰讓你不賣了，”手下急了，“規矩是規矩，也不是不能通融，只要你……”

桑燦燦打斷他的話，起身準備離開，“還是算了，我不喜歡壞了規矩，不賣就不賣吧。”

“你！”

手下吹胡子瞪眼，旁邊的三級異能者倒是神情溫和，“朋友你別介意，我這兄弟就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他嘴笨不會說話。”

桑燦燦停下腳步，“所以你們到底想說什麽？”

三級異能者微微一笑，“我聽說你手裏有不少好米，想問你采購一批。”

桑燦燦語氣不變：“可以，一人限購三斤，一斤三個一級晶核。”

三級異能者眯起眼，“一人限購三斤？我手下有三百多個兄弟，每個兄弟都有妻兒老小，加起來大概有上千個人，也就是三千斤，我想做主替他們一起買下，不知道朋友願不願意通融？”

他說完話後，手下立即繃緊身體看着桑燦燦，仿佛只要她敢拒絕就立即動手。

桑燦燦卻點了點頭，“可以。”

手下放松下來，“算你上道。”

桑燦燦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

“除了晶核，我還要一棟房子一個月的居住權，位置要隐蔽，四周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