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西涼谷行

西涼谷行

翌日，微風陣陣，萬裏如雲，是個辭別的好天氣。

卻沒想到除了樂曉曉，鲛人兄妹也要離開了，這實在讓人意外。

紫蘇嘴快得說，“夏雲熙那家夥還沒放棄，如果他再要抓你們該如何？不如和我們再走一程吧。”

菘藍在一旁沒說話，但顯然也是這個意思。

雲龍已經醒過來了，雖然還很虛弱，但他依然堅持先給夏子和行了一禮，“謝謝神醫大人和雪谷、浮雲閣主等人的照料，我和妹妹終于活過來了，這是大恩，卻連累你們近日東躲西藏，我們實在過意不去。”

雲龍和初雨對視了眼，“我現在突破了蛟龍的實力，可以為攻，妹妹也有迷宮隐匿的能力，可以為藏，我們打算告別了。”

夏子和思考一瞬，“你們可有去處？”

初雨道，“人類常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打算回東海老家。”

那裏的海域還有滅族的血腥味，他們肯定想不到還有恐懼的鲛人敢去那裏生活，畢竟，那是一場畢生難忘的噩夢。

雲遙都不禁點點頭，這倆孩子的确是聰慧，奈何命運給了他們太多不容易啊。

可現在的人族和靈族紛争已有二十載，簡直是個剪不斷理還亂的結。

卻沒想到雲龍率先做出一輯，朗聲對夏子和道，“請公子伸出手腕，我願與之結契，救命之恩深重，日後我将答應公子，但凡我有，但凡可尋，赴湯蹈火，我為你成就一事。”

初雨上前一步，卻是對着水榭說，“哥哥的誓言也是我的誓言，水前輩帶我們逃出生路，那我的結契就給您吧，但凡我有，但凡能尋，赴湯蹈火，我為你成就一事。”

夏子和水榭對視一眼，剛想同時推卻，雲龍就說道，“恩人們莫要推卻，鲛人一族最重情意，請讓我們安心。”

沉默中，四人手腕間閃爍，一抹溫和的白光冉冉升起，天地認可了這段誓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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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和給了兩人留了一個芥子靈袋，裏面存有一些生活物資，以及大量的丹藥可以在關鍵時候保命，水榭走上前，摘下一彎水色手镯給初雨，她口不能言，卻用靈力在空氣中凝字，“這是我回給你的診金，關鍵時刻也許可以救你一命，小姑娘，往後記得愛惜自己啊。”

愛惜自己？好久沒有如此關心她的年長女性了，族裏的前輩将她寵成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可是家破了，小公主也只能長大了。

初雨猛地一低頭，怕自己的淚水被眼前人看到，可鲛人淚落成珠，簌簌得掉落在草地上，水榭只是忍不住撫了下女孩的秀發，什麽都無法言說。

——

樂曉曉的辭行就比較簡單了，她有點尴尬自己給不出什麽像樣的診金，只能對夏子和說，“那我也記個賬，日後定雙手奉上珠寶。”

應該，自己能賺到錢吧，這個結契是靈族專屬，她也學不來了。

至于他們婉拒後，對自己前途的關切，她也沒多提自己猜測的身世，只說受雲遙前輩所托去西涼谷修行一趟，當地人煙罕至，不乏危險重重，雖是挑戰，亦是機遇。

遙想起十餘日前她還一身狼狽，手無縛雞之力得尋求庇護，冰鳶點點頭，起碼她經過了洗髓，現在有了自保之力了。

但依舊冷着臉幫她準備一些衣物作為行李，飛雪軒的衆宮女還給她塞了不少自己做的小零食，照樣放在了芥子靈袋中。

樂曉曉很是感動，依次抱了抱衆多照顧她的姐姐們，對于男孩子也是鞠個了躬。

鲛人兄妹有樣學樣，雖然有些拘謹不喜擁抱，但他們的行禮十分虔誠，這些人可能是天地間難得的好人了。

就這樣，十日前萍水相逢的幾人又需各自奔赴前程，譬如朝露夕暮，分別其實每天都在上演。

晨露熹微，樂曉曉和鲛人兄妹并肩走了一程，将要在下個岔路口分離時，曉曉忽然想到一件已經遺忘的小事，忍不住好奇得問初雨，“對了初雨，當時你在秘谷布置迷宮時，可有幻化出一個銀發鳳眸的男子？”

雖離他們分別處數十米距離，冰鳶耳聰目明，還是聽到了這番話，忍不住訝異得看向公子。

夏子和臉色不變，且聽後續。

初雨茫然道，“沒有，我沒見過這種特征的人，迷宮是幻化不出來的。”

樂曉曉嘀咕道，“難道是真人嗎？長得也太好看了。”

初雨仔細思索一番，“也許是我的靈力不夠，秘谷還有其他靈物誤入也未可知。”

樂曉曉重新舒展了眉眼，笑眯眯道，“是這個理，岔路口到了，咱們在此別過，兩位多加保重。”

鲛人兄妹同樣告辭，東海，他們的家園，不知再看那滿目瘡痍，是否還會痛徹心扉呢？

随着漸行漸遠，一切人事物都像融進了天地之間浩瀚水墨畫一般，可人生向來無情，這個告別的清晨注定了日後的風起雲湧。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是否無論快樂痛楚，你都期待？

命運的齒輪從不停歇。

———

夕陽西下，茶馬古道，數日風沙，連綿不絕。

距離北山雪谷，樂曉曉的啓程已是一月有餘，可越是到了傳說中的西涼谷口，這路就越發認不清。

曉曉在現代有多次短期徒步的經驗，但在此刻停下來實在和送死無異，她思考着地圖路線行走，漫天黃沙遮雲避月，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實在讓人對此擁有無限的恐懼與絕望，還能順利逃出沙漠嗎？

樂曉曉咬咬牙，每天做紀錄用文字的變動安撫心情，她晝伏夜出，避免了烈日的當頭消耗過多水分，夜間雖然危險，但可以找到一些補充水分的沙棘和仙人掌果實配以幹糧和肉幹度日，如此，總算慢慢摸索出一套當地風暴來臨的時間規律，日子終于好過了些。

只是憑着韌勁和指南針一路堅持，她的臉色蒼白，身形又是瘦削了一圈。

“就當這異世是免費減肥了，”樂曉曉照例對比下地圖地形，忽然驚喜道，“前方終于有人了？”

随着地廣人稀，她已經好多天沒有看到人煙了，心中懷念得緊。

樂曉曉不禁快步前去，看清時又不免疑惑，前方是一卧一站的一男一女，站着的女人一襲紅衣一頭褐色的微卷發，卧着男人更加江南水鄉眉目清俊，卻是奄奄一息。

卷發女子看見樂曉曉十分驚喜，“總算有人了，我正愁該拿地上這兄弟怎麽辦呢，我叫蕭芸兒。”

“我叫樂曉曉，你和他是？”

蕭芸兒道，“我們萍水相逢，不對，準确得說是游歷江湖的我忽然見到一個快要死的同胞，不知如何相救了。”

只能眼巴巴得看着，思索辦法。

不是同路人？樂曉曉仔細觀察了下奄奄一息的男人，分別感應了下他頭和手的溫度，又檢測了下他的口腔，心中有了數，“我這裏有粗鹽水，讓他先緩一下。”

随着鹽水入口，只見那個男人身下逐漸溢出駭人的寒冰，不消多時，氣色便轉好。

“原來他是罕見的冰屬性修者，金木水火土外的變異強者！果然青爺爺讓我出來游歷是對的，學堂上的知識活過來了。”

蕭芸兒一臉驚喜，笑着贊賞，“曉曉你好厲害！”

學堂知識？出門游歷，難道眼前是位未出閨閣的世家大小姐嗎？

樂曉曉邊思索邊謙讓，“只是湊巧知道一些野外急救知識罷了。”她看了下虛弱男子身下的寒冰，心裏有些奇怪，卻還是打量了下四周。

“他還需要休息，那邊有塊岩石遮擋，我這裏有備用布匹可以給他簡單布置下，我們一快把他搬過去吧。”

“曉曉放心，你去布置陰涼處就好，搬人我可以幫上忙！”說着蕭芸兒甩了一道長鞭，卷起一陣小旋風，穩穩地拖着男子往隐蔽處去。

蕭芸兒笑聲朗朗，“我是風火雙屬性，做點力氣活不成問題。”

樂曉曉心想，好吧，穿書這些天，她也逐漸習慣這些魔幻法術了，沒想到今天一下見到了兩個特別屬性的小夥伴。

別說，這鞭子使得還挺拉風的，和著名法寶芭蕉扇有的一拼，只不過蕭芸兒說這叫火雲鞭，可以生火卻不能滅火。

“你們……是誰？”男子剛蘇醒的聲音沙啞卻警惕。

是那個身側生冰的男人，随着他的醒來，冰消雪融，他的靈力越發顯得缥缈難測。

蕭芸兒開心道，“你終于醒了！我叫蕭芸兒，她是樂曉曉，多虧了曉曉判斷出你虛脫無力并相救，我就幫忙送你到陰涼處罷了，不然還真是手足無措。”

男人看向一旁低調的樂曉曉，琢磨了一下嘴裏的滋味，“是粗鹽水？很好的辦法。”

樂曉曉并不否認，蕭芸兒熱情一笑，“我是第一次出遠門修行，生活經驗有些不足，還得是曉曉厲害，兄弟你怎麽稱呼？你也是來找西涼谷的嗎？”

男子抿了抿嘴唇，“蘇雨笙，是。”

這蘇雨笙一醒過來的神情和說話的氣質，讓樂曉曉不免有些警醒，她不由問道，“你是來西涼谷學做殺手的嗎？”

不怪她多想，殺手之谷這裏相逢，這個人和前世她遇到的很多亡命之徒氣質極像。

只是前世，她都是安全得隔了個玻璃看守所采訪，盡管那些中區犯罪分子說話一個比一個邪門，口氣一個比一個狂妄難搞，但國家爸爸給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現在，樂曉曉慫慫得想，面癱下，她的手激動得發抖。

蘇雨笙毫不猶豫，“是，我欠你們一條命，日後若有相求，我定一諾千金。”

蕭芸兒睜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曉曉和蘇雨笙第一句就開始針鋒相對，好半天才想到，“你，你為什麽要學做殺手啊，冰屬性的修煉者好厲害了，做什麽不能安身立命呢？”

比如富饒美麗的東海總工會下的東海城，那裏的制冰者可是修士的掌上賓，就算所擁有冰屬性的能力再低微，夏日裏富翁的冰庫也非常需要人。

何況這個男人，她本能得感覺到他很強。

蘇雨笙垂下了眼睫，低聲道，“因為無處可去，無力為生，我也以為自己逃出那個魔窟了，可不這樣，我無法安然活下去。”

蕭芸兒心中震撼不止，她出生優渥，享受着和平與正義的秩序，身旁修行者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的存在。

就算他們只是普通修為，也不必拿命去博什麽，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樣沉重卻輕描淡寫的話，不成為殺手，會因為深陷魔窟，無法活下去？

樂曉曉輕聲說，“你是冰屬性，按理說并不怕這烈焰風沙才對，這是因為之前從你說的“魔窟”逃命而導致力竭了嗎？

蘇雨笙颔首，似乎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憶，“的确為了擺脫他們，體力虧空巨大。之後的路上，我也會下意識得收集鹽的”

他似是很難得笑了一下，卻很快收斂了神色，“兩位好心的姑娘，我記下了您們的姓名了，他日我安定下來，定會尋來報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