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隐秘的合作

隐秘的合作

雲遙一揮手，手下人立馬給王大紅嘴裏塞塊堵嘴布，硬拖着他離開。

王大紅雙眼震驚如銅鈴，他的聲音被破布阻礙，縱使禁閉聽上去尚有體面還有機會，可雲遙的一言一行無不表示他的厭倦和對自己的失望，不，不要這樣！

他的眼裏流出晶瑩的淚水，可是再也沒有人會仔細分辨他的悲傷與絕望，他被下了禁閉了。

等到他被完全拖了下去，雲遙才疲倦得一擡手，對着剩餘衆人說，“都散了吧，樂曉曉留下。”

蘇雨笙冷漠得押着忐忑不安的王賬房離開，明芳菲一邊走一邊回頭，雙眼裏寫滿了擔憂，一向聽命的浮雲閣暗衛大步向前離開，不一會兒，房間裏只剩下了雲遙和樂曉曉。

樂曉曉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雲遙卻将一個茶杯摔下桌，瞬時精美的瓷器四分五裂，再無真正破壁重圓的機會。

樂曉曉站立的姿勢沒有半分動搖，像是一個不會說話不會笑的木頭人一般，時光流逝，只有眼睫如蝶，在生理性地煽動，室內是無言的靜默。

雲遙語氣幽幽，不知道是對她說還是對自己說，“該如何處置他啊？”

樂曉曉依舊不言，她知道以雲遙的聰慧，王大紅做得又不算天衣無縫，這件事的結果早已板上釘釘了。

雲遙肯讓自己在衆人面前把王大紅的做的事公開審訊，就是有了極大的相信之意，但他又舍不得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舊人，只能一邊矛盾得審訊等結果，一邊矛盾得等一個合适的理由，等王大紅親自帶給他轉機，告訴他這些賬目都不成立。

但是沒有，王大紅的表現太差了，除了威脅就是喊冤枉，感情牌打得非常好，煽動人心也很有一套，卻在理性上沒有給自己一句洗白，雲遙何等聰慧，他沒有等到王大紅的轉機，只有可能是這件事猝不及防，對方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有暴露的一天。

他對王大紅徹底失望了，可又私心得想給一個體面的下場，給他禁閉吧，此事容後再議，畢竟他說對了，這麽多年跟随之義，他……也不是個沒感情的聖人。

雲遙神色感傷，本是呢喃自語該怎麽辦，但此情此景唯一的一個活人還傻愣愣得站着，一點為他分憂的想法都沒有，嘴巴和被據了一樣，一直杵在原地不說話，讓他又好笑又好氣，“這事是你查出來的，你對王大紅就沒有什麽看法？”

樂曉曉淡然應道，“沒有，都聽閣主的。”

雲遙被硬生生頂了一下話，心中越發憋悶，偏偏這話哪裏都沒有錯，他也不好發作，只好另起一個話題，“他口中一直想叫來作證的孫賬房呢？你把他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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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曉曉言簡意赅，“關在另一個地方，人還好好的，我和雨笙分別透露查到的細節，單獨審核他和王賬房，最後還是王賬房老實些，就放他出來作證了。”

屬于是把現代的“囚徒困境”無縫運用到了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賬房先生上，果然十分好使，效果出類拔萃。

雲遙聽完後若有所思，點點頭，“你做得還算仁慈。”雖然看王賬房的身上也無外傷，但他還是習慣性以為是給他穿好了衣服，身體內部都是嚴刑逼供之類。

樂曉曉微笑，言語的壓力有時更加暴力，雖然兩個賬房先生被證據吓得屁滾尿流神色慘淡，但除了逮捕外，自己可沒有私刑傷過他們，怎麽不算仁慈呢。

雲遙沉吟了一會兒，再次開口，“我帶你去見個人。”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在一片微風舞蓮動，美不勝收的風景中，樂曉曉盡職職責得做着船夫，劃着一葉扁舟，載着雲遙來到了平時浮雲閣用大王蓮練習輕功的湖景深處。

一路湖光山色，一雙璧人在不遠處笑望着兩人的小舟。

樂曉曉嘴巴驚訝得張開，又默不作聲得閉上。

對方卻沒有那麽多顧慮，笑看着雲遙和樂曉曉，先向雲遙禮貌抱拳，“雲前輩，好久不見，這次倒帶了個有趣的小姑娘來了。”

雲遙敏銳得感受到了男人口中莫名的熟稔，“遲閣主認識樂丫頭？”

遲子衿掏出銀扇得意地笑了笑，“說起來小姑娘還幫過我一個大忙，我遲某也不是什麽忘恩負義的僞君子，自然忘不了。”

忘恩負義？雲遙臉上一黑，浮雲閣有叛徒的事這麽快就被傳出去了，還當面被人影射，王大紅真是丢死人了。

但雙方倒底都是聰明人，他更知道遲子衿這番話的意思不是嘲諷，而是為樂曉曉在他面前做好，兩人也許交情不淺。

他笑道，“慚愧，能幫到遲閣主也是樂丫頭的福氣。”

随着談笑聲，小舟将将靠上遲子衿的畫舫，雲遙和樂曉曉先後使用“雲中漫步”潇灑地運用輕功上了畫舫，遲子衿身旁的清麗女子上前幫忙将樂曉曉手中的牽船繩牢牢地固定在桅杆上，并對她的道謝巧笑倩兮，“叫我明清荷就好。”

明清荷？

樂曉曉仔細琢磨這個名字，總感覺自己十分熟悉，明清荷卻直接答疑道，“明芳菲是我的孿生姐姐。”

？！

那為啥你倆不在一處打工，呸，不在一處效力呢？

明清荷似乎習慣了這種驚訝的神情，她的笑容清雅如蓮，十分清麗宜人，讓她給人的感覺也是如沐春風，“我們從小不在一處長大，芳菲姐在江南，而我在塞外，她的性格更加爽朗愛與人打交道，我更安靜些。”

一句話，溫溫柔柔得解釋了所有樂曉曉腦海裏沒有說來的話語，樂曉曉真心實意地羨慕起遲子衿來，好一朵貼心的解語花啊。

這邊談笑未畢，那邊雲遙和遲子衿已經在甲板上對着滿池接天蓮葉，配着特意安排的樂人彈奏琴聲，開始入席暢飲。

明芳菲引着樂曉曉來到桌案前，樂曉曉才驚訝得發現滿桌琳琅佳肴不假，奇的是，自己那無酒不歡的潇灑師父竟然在樂滋滋得品着一盞清茶。

原來暢飲的是“茶”啊，樂曉曉從善從流得坐下，也學着品了品。

一時間，江上的清風送來滿池的荷香，一小盞茶水便顯得更加清香動人，樂曉曉不通茶道，卻依舊覺得真是好茶。

雲遙則将喜愛更加外放，“還是遲閣主這裏的茶最為好喝，不誇張地說，這滋味比我喝到的許多酒都要妙極，就是少能喝到。江湖都道我雲遙無酒不歡，唯獨對臨江仙遲閣主親手煎的茶，我是一再歡喜。”

遲子衿輕搖着銀扇，笑眯眯得接下雲遙的贊賞，“還得多謝雲前輩捧遲某的場才是，貴閣的浮生若夢酒也讓我心馳神往。”

雲遙大笑，“下次來我閣裏給你上最好的兩壇。”

伴随着兩人的笑聲，或者說是商業互吹，樂曉曉隐隐明白了一件事。

眼下這個一身矜貴的遲子衿，是塞外歷練時那個誠意求取千年胡楊根的翩翩公子，也許還是江湖四大幫派之首的臨江仙閣主。

嗯，其實她也沒特別意外。

不過，名字如此雅致的“臨江仙”竟然是個胡人的勢力？這點還是讓很多人猜不到的，但，他會親手煎茶，這點就出乎很多人的刻板印象了，這麽年輕的遲閣主，不可小觑啊。

同樣年輕的未來樂閣主忽然被雲遙點上大名，“對了，我得正式介紹下，這是我的接班人樂曉曉，以後就由她和你接觸，老頭子我可以閑下來了。”

遲子衿放下杯盞，“雲前輩這是何意？”

雲遙笑眯眯得說道，“江湖還得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老頭子我有自知之明，當然也願意服老了，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接班人，耽擱數年而已。”

這句話是給樂曉曉極大的面子，她是雲遙等了數年才等到的新閣主，不是随随便便，而是期待已久。

樂曉曉心下震驚，遲子衿卻已經舉杯，“那遲某就以此茶感謝雲前輩這麽多年的照料，也敬新閣主一杯。”

迷迷糊糊之間，樂曉曉也舉杯和雲遙一起碰上遲子衿的杯盞。

開場白結束，三人倒底是吃了一會兒菜才切入正題，明清荷将三人的茶水貼心得續上，雲遙繼續開口，“曉曉，這是臨江仙的閣主遲煜，字子衿，也是三國之一西漠古國實際掌權者，臨江仙在江南茶葉和販鹽的生意是為天下第一，另外，在兵器冶煉和草原戰馬方面西域也是最強。”

遲子衿搖開銀扇，謙虛得說道，“哪有雲前輩你說的那般誇張，僅僅是勉強溫飽的生意罷了，兵器冶煉是我的金屬性靈力決定，至于馬匹則是草場的緣故，有機會帶你們去草原騎馬。”

早在對方提出用千年胡楊根利通九曲河水民生的時候，樂曉曉對遲子衿的尊貴已有猜測，此時并不大為吃驚，只是若有所思，西漠古國和東陽南疆三分天下，如果說真的在練兵養馬，那茶葉和鹽的生意确實要為此考慮良多。

只是不知，雲遙師父為何要與之精誠合作了，難道是用生意上的合作換取對方武力勢力的庇護？畢竟三國相争，浮雲閣雖然地處中州臨安城，更靠近東陽地界，卻也需其他的自保之力才能真正獨立于朝堂，傲然于江湖。

她心中思緒萬千，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是微笑應和道，“草原騎馬确實是難得的體驗，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敬遲閣主一杯。”

遲子衿哈哈大笑，“樂閣主女中豪傑，我還得感謝你的萬年胡楊根。”

萬年胡楊根，能利水疏堵，只那一次，九曲河水的沿岸生機就被挽回大半，對方在無意中幫了他的一個大忙，卻不挾恩圖報。

遲子衿眼眸轉了轉，“不如讓我給樂閣主獻上一份見面禮，臨安城的這處臨江仙茶樓，送給你了。”

雲遙睜大雙眼，樂曉曉卻看着與浮生客棧間隔不遠的畫舫般的建築不語，沉吟一會兒道，“不如遲閣主将臨江仙所有的茶水生意都交給我，賺的錢我們五五分成，虧了錢則曉曉自掏腰包。”

畢竟，浮雲閣剛讓她接手，財政就被王大紅給薅窮了不少，如今哪兒哪兒都要錢，何況，酒水與茶水同源，都是人類最喜歡的飲品，前者受衆廣泛，後者受衆又很好得補其不足，既然要得，當然比只得一間店鋪要好。

何況她不會讓他虧錢，浮雲閣的商業人脈是一等一的好，因為有自信拿下會做得更好，這是雙贏。

遲子衿看了樂曉曉好一會兒，終于笑道，“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樂閣主好魄力，那遲某一定奉陪。”他看向明清荷，“小荷兒，幫我們拿紙墨來。”

等雲遙再次坐上自己的小舟，樂曉曉幫他劃槳時，這個氣氛更為沉默。

雲遙幽幽道，“你比我當年還要敢一些啊。”

遲子衿畢竟出身正經皇族，臨江仙只是他行走江湖的一個身份殼子罷了，手底下的奇人異士可謂數不勝數，有幫他練兵的、有掌管經營的、有網羅情報的、有暗衛護體的、有聯系商隊的……

這些不亞于一國之力的精英荟萃為臨江仙保駕護航，所以這個龐然大物才更讓人不可欺。

是以，雲遙和遲子衿合作将近六年了，首先只是笑呵呵得看着這年輕人鬧騰，後來卻是不敢小觑。

雲遙精于洞查擅于權衡，向來會明哲保身，連東陽國主都沒有在他手上讨到半分便宜，卻愈發覺得遲子衿長成了朝氣蓬勃不容欺犯的猛虎，他在不知不覺中看好這個年輕人，在一次次生意磨合後，成為了堅實的合作夥伴。

可沒有一次合作像樂曉曉這般大開大合的，明面上看這個方案是樂曉曉吃虧，畢竟賠了要自己掏錢，但他們心中心知肚明，這個方案對錢財暫時虧空的浮雲閣才最為有利。

臨江仙的目的是為了知局勢，養兵馬，浮雲閣在樂曉曉口中卻是，好的，我幫你一起賺錢給信息，你就安心養你的兵馬吧。反正對于浮雲閣來說最擅長的就是前者。

嘿，不吃虧，還小小得賺了很多錢。

樂曉曉才不管自己師父想什麽呢，她像個盡職盡責的船夫一樣一下下撐船，遠眺着對方的畫舫越來越遠，嘴裏笑嘻嘻的，“師父，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得改掉臨江仙的裝飾風格了，每次看到他們家的浮誇風，我就擔心我們家在隔壁，客人路過會被辣到眼睛不來了，現在好了，兩家都能賺錢，多拉點回頭客。”

雲遙嘴角抽動，想起這孩子第一次看到隔壁臨江仙時，确實嫌棄得直皺眉，不會吧，他難道把她想複雜了？

樂曉曉繼續歡喜，“而且他們還邀我們去騎馬哎，真是太酷了，過一段時間草原就長得很茂盛了，我們給夥計們一起放個假過去玩吧？他們的馬肯定比中州的更好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