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蟹粉獅子頭

蟹粉獅子頭

衆人本來還在品嘗鹽水鴨,但一聽到小二的聲音,便下意識看了過去,只見小二端着一個大盤子過來,又小心翼翼地将盤子放到桌上,稀奇的是,這盤子上還蓋了個碗蓋,有幾分神秘。

小二見衆人都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得意,道:“這蟹粉獅子頭可是我們一品閣的名菜,諸位瞧好了!”

說完,他便将碗蓋揭開——

偌大的盤子中央,只放了一個蟹粉獅子頭,但看起來足足有一個成年男人的拳頭那麽大!

青梅忍不住道:“這也太大了吧!”

小二笑眯眯道:“姑娘只怕沒見過更大的吧?若是您中秋過來,咱們還有‘獅子頭之王’,足足有一個蹴鞠那麽大呢!”

衆人聽得瞠目結舌。

緊接着,小二不知從哪裏變出了一把小刀,道:“小人這就為諸位貴客分食獅子頭!”

這獅子頭外面呈好看的肉粉色,看着便很是誘人,小二是個熟手,一刀下去,便将獅子頭劃開了一個口子,帶着顆粒感的肉丸,随着刀切的動作微微抖了抖,胡勇和金大栓便跟着咽了咽口水。

小二又悉心地将獅子頭分成了五份,送到了各人面前,道:“請諸位品嘗。”

說完,小二便笑着退下了。

青梅道:“小姐,沒想到這一品閣,把式還挺多的!”

蘇心禾笑了下,道:“烹饪一向講究色香味俱全,但我卻覺得,‘趣’也很重要,他們将獅子頭特意做得這麽大,又讓小二當着我們的面來分,便是為了博人眼球,讓別的食客都看見,心生興趣。”

青梅目光轉了轉,發現果然有不少食客在看着他們。

胡勇急吼吼地搓了搓手,道:“蘇小姐先請!”

蘇小姐動了筷子,才能輪到他們呀!

蘇心禾笑起來,“不必客氣,大家一起吧!”

胡勇和金大栓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們拿起筷箸,不約而同地伸向了最大的一塊!

金大栓有了上次被胡勇“蓋飯”的經驗,這次便眼疾手快地将碗推了過去,巧勁兒一撥,最大的獅子頭肉塊便到了自己的碗裏!

一雪前恥!

金大栓樂不可支地抱了自己的碗,得意洋洋地看了胡勇一眼。

胡勇不但錯失了最大的獅子頭,就連第二第三第四塊也錯過了,最後只能夾起最小的一塊,可憐巴巴地塞進嘴裏。

這獅子頭口感松軟細膩,卻不失韌勁,豬肉的香,蟹肉的鮮,完美地融為了一體,令人口舌生津,一吃難忘。

但這麽小小一塊,哪裏夠撫慰胡勇的心?

他暗地裏捶胸頓足,發誓要将奪肉之仇加倍讨回來。

蘇心禾也仔細品了品這獅子頭,肥肉不膩,瘦肉不柴,倒是恰當好處。

再看吳桐,他卻已悶聲不響地就着獅子頭,吃完了一大碗白飯。

一個時辰過去,胡勇和金大栓差點吃得扶牆而出,蘇心禾與青梅看得好笑,便又囑咐小二,打包了些能存放的吃食帶走。

待他們回到客棧之時,夜色已深,吳桐禮貌地告辭,“末将就在隔壁,萬一蘇小姐遇到什麽意外,可随時傳喚。”

蘇心禾點點頭,道:“有勞吳副将,早些歇息罷。”

話音落下,青梅便關上了門。

吳桐剛要回房,張猛卻快步走來,他手中抱着一只信鴿,道:“吳副将,世子來信了。”

吳桐立即接過信鴿,他垂眸看了看腳上的信筒,密封完好,才放下心來。

只因平南軍的信筒都有特別的封口方式,檢查一番是為了杜絕有人假傳信件,吳桐輕輕擰開信筒,便将信鴿交還給了張猛,他随即打開信紙,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信。

“你們稍等片刻,我這就去回信。”

吳桐說罷,便轉身進了房。

張猛便和胡勇、金大栓三人等在了門口。

張猛看了看他們這副微微後仰的便宜樣子,忍不住道:“你們不是跟着吳副将一起保護蘇小姐麽?怎麽成了這副德行!?”

胡勇嘿嘿一笑,道:“我們跟着蘇小姐去一品閣了!”

張猛一愣,不敢相信地問:“吳副将也去了?”

金大栓這一路上飽嗝不停,點頭道:“是啊,吳副将不但去了,還吃了不少呢!嗝!”

張猛頭搖得像撥浪鼓,道:“我不信!吳副将平日裏吃饅頭,連鹹菜都不放,怎麽會同你們去吃大魚大肉?”

“不信算了!”胡勇滿不在乎道:“我總覺得,吳副将這兩日似乎随和了不少,不但與我們同吃春餅,還讓我們坐下一起用飯,說不定弟兄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金大栓也忙不疊附和道:“就是!原以為随着吳副将南下接親,定然是個又苦又無聊的差事,沒想到自從見到蘇小姐,每日都好吃好喝,哎,你們說,等蘇小姐成了世子妃,咱們能不能也跟着沾光啊?”

胡勇笑他:“你倒是想得美!”

房中,吳桐已經研好了墨,但他手執狼毫,卻遲遲下不了筆。

其實,來信的不是李承允,而是李承允的另外一名副将——青松。

青松與吳桐都是李承允的左右手,缺一不可。

青松在信中詢問,這一路上情況如何,吳桐想了好一會兒,都不知如何回答。

他曾經設想了多種接親的走法,但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居然從臨州一路吃到了南州,接下來,只怕還會從南州吃到京城……

吳桐思量片刻,最終決定還是實話實說,于是,便将到了蘇家之後,這幾日經歷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寫進了信裏。

不到一炷香的東西,吳桐便将信遞給張猛,道:“這是給世子的回信,記得今晚送出。”

張猛連忙應是。

胡勇吃飽了就有些困,不禁打了個哈欠,道:“記得送信啊!我先回去睡了……”

金大栓也有樣學樣,對張猛道:“兄弟,這信可耽誤不得,辛苦了!”

張猛沒吃到美食,又被這倆慫人揶揄,一時氣得掄起拳頭,“看招!”

胡勇哈哈兩聲,便拉着金大栓跑了!

張猛再次被他們甩下,只能氣得跺腳,氣鼓鼓好一會後,才認命般地将鴿子抱走了。

-

江南已是盛春,但千裏之外的阡北,卻還是冰雪紛揚。

到了夜晚,北風肆虐,寒風鼓吹着營帳,整個軍營裏都涼飕飕的,守門的士兵們,即便穿得再厚鼻子也凍得發紅,但在這艱苦的環境下,凍傷卻是最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營帳之中,爐子裏的碳火燒得“哔剝”作響,但也并不能驅走多少寒意,油燈原本暗了下去,又被人挑亮,仿佛這漫長的黑夜,才剛剛開始。

帳中有一塊三尺見方的沙盤,細沙堆砌出山巒起伏的大陸自南向北延伸,北邊有一列高聳的山脈,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既是守護,也是禁锢。

一只修長的手拿起旁邊的小旗,不偏不倚地插在了險山之下,道:“我們如今在這兒。”

說罷,那人又拿手中扇子,指了指最高的山峰,道:“過了這座山,便是瓦落的地帶,因為這一帶終年寒冷,所以一直人煙稀少。但據探子回報,瓦落從去年開始,便開始在這裏建鎮建城,還有不少百姓,會借着商貿的機會過境,來接觸我們阡北的百姓。”

說話的是平南軍軍師,墨竹先生。

他着了一襲灰褐色長袍,看着約莫四十歲,身形微胖。即便是寒冬臘月,手中的折扇依舊是搖個不停,他含笑看向一旁的年輕男子,問:“世子如何看待此事?”

帳中燈火微閃,照亮了李承允的輪廓,他神情冷睿,五官英挺,靜靜注視着眼前的沙盤,道:“騎燕山以北,別說是耕種和畜牧,就算在食物充足的情況下活着,都不是件容易的事,瓦落數代都放棄此處的經營,并不是沒有道理的,如今突然在騎燕山以北建鎮,只怕是別有所圖。”

墨竹颔首,“不錯,且我大宣北境城鎮何其之多?若真要發展商貿,也不應該選氣候惡劣的阡北。”

李承允盯着騎燕山下的小旗,道:“阡北城前雖然北面有天塹,但南面卻與榮城接壤,榮城過後便是平原地帶,直到京城都暢通無阻。”

兩人對視一眼,其中的風險不言而喻。副将青松入帳,他走到沙盤前,雙手呈上一封信,道:“世子,吳桐來信了。”

李承允的心思還在這沙盤上,頭也未擡,随口道:“之前說過,若無什麽異常便不用來回禀了,你盯着便是。如今可是出了什麽事?”

青松頓了頓,道:“倒是也算不上出事,就是……” 李承允聽他言語躊躇,才緩緩側目,“就是什麽?”

青松面色僵了下,道:“世子,您還是自己看看罷!” 說完。便将信箋舉得更高了些。

李承允将信将疑地接過信箋,拆開一看,第一頁吳桐便簡單交代了南下的情況,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待他翻到了第二頁,才看了兩行,嘴角就微微抽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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