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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間癢

這一句句的言語，和此時此刻的場景全然不符。

裝修精致華貴的室內，價值不菲的鋼琴旁，那麽一部小小的手機，其中卻傳出了接連不斷的，難聽的辱罵話語。

“我要是你，早在高二那年就随便找個地方了結完事，哪裏還能做得到跟你一樣，死皮賴臉的活下去的。”

電話沒有開免提，裏面的聲音卻大到解槿能清楚地聽見每一個字。

尖銳，刺耳，且毫不講道理。

解槿覺得這個聲音萬分耳熟，可一時之間卻完全想不起來。

自己此刻仍然站在窗邊，卻連邁步朝鋼琴方向走去的勇氣都沒有。

解槿發現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現在這樣的顧簫衍。

面上依舊是他一貫的輕松淡然，可是這些，很明顯都是臨時強撐的。

“聽說你把你把得了神經病的白癡媽接到荷城了哈？那就死在那裏別回來，敢回榕城你就試試看吧。”

“哦對了，別想着你在荷城混得這麽好就有能耐能回來攀你爸了，賤種永遠是賤種，再怎麽優秀骨子裏也是窮鬼的血，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解槿也不知道，究竟聽了多久這些話語。

後來隐約捕捉到一絲絲線索，她突然知道自己之所以覺得電話那端的聲音耳熟，是因為。

曾經，自己與聲音的主人有過一面之緣。

新年時，在解立名的那位合作商邀請的飯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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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看似溫文爾雅，行為舉止全都散發着貴婦氣息的女人。

之前聽老爸介紹，女人的名字似乎叫李婷。

好在趙泯沅和解槿說過有關顧簫衍的方方面面，否則她真的很難，将電話裏這種發瘋一般的女人，和顧凜岸的夫人聯想到一起。

果然，人都喜歡隐藏真正的自己嗎？

穿着貂皮披肩，腳踩幾萬塊的名牌高跟鞋，時刻都教育着自己兒子時刻都要講禮貌的女人，私底下也會像潑婦罵街一般，朝着另一個人破口大罵，放肆地說着詛咒。

顧簫衍一直沒有對李婷的這番話作出回應，捏着手機，看對方似乎說得有些累了，垂眼，将電話掐斷。

鋼琴聲不在，那些無法入耳的言語也戛然而止。

客廳，一瞬間鴉雀無聲。

“啪嗒。”

顧簫衍随手，将手機放在一旁的桌上。指尖重新撫上琴鍵，樂聲再度充斥着這一片空間。

從解槿站定的角度來看，顧簫衍毫不慌亂，和在門外遇見時沒有一丁半點的差異。

可她知道，他只是想借助彈鋼琴，來掩蓋因為剛才李婷那一通電話而受到的影響。

流暢的琴聲裏，也夾雜了不少輕微的雜音，都是顧簫衍有意無意之中按錯了琴鍵所導致的。

他沒有繼續彈奏那不能再簡單的考級曲目，幹脆直接挑了一首中高難度的《放馬曲》。

解槿沒有幹擾他，任由顧簫衍彈奏完畢後，手指點觸着琴鍵，停緩好一會終于回過神來。

顧簫衍擡頭，眼中滿滿都是她的身影。

“對不起，我擾亂了課堂秩序。”

即便如此，他一開口，說的依舊是道歉話語。

聽到這句話的一剎那，解槿覺得。

自己可真的是太過分了。

不久之前，還站在他的家門口，不給他好臉色看。

糟糕透了。

解槿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都無法發出。

顧簫衍投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毫不轉移，倒是自己，明明應該是不動如山的那一個，卻率先別過了眼。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連安慰也不會，她還會什麽東西啊。

真是的。

過于機械性地重複着這幾句話，解槿慢吞吞地走到鋼琴附近，拉開一把椅子坐下。

不再像以前那樣，和顧簫衍坐在同一條長凳上，也沒有離得很近。

就好像，比朋友之間親近了些，可又遠差于戀人的程度。

安靜地坐在那，解槿陪着顧簫衍彈完了一首又一首的曲子。

一節鋼琴課只有短短的一百二十分鐘時間。

時針走過界線以後，解槿卻也沒有像往常那樣，着急地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依舊坐在那兒，看着顧簫衍借着音樂來宣發心裏那股情緒。

沒有拖延很長時間，頂多十分鐘。

音符被黑夜吞噬，顧簫衍伸手将琴蓋翻下。

“謝謝，今天辛苦了。”

語氣輕淡，聽不出任何東西來。

解槿視線随着他的動作一起行進，她看着顧簫衍從客廳的這一端匆忙走去另一邊，然後拿着一個小袋子走回來，站在自己跟前。

“這是我……我給你準備的東西，”他指尖勾着拎帶，朝她所在方向伸出手來。“你應該會喜歡吧。”

紙袋微微敞開，解槿的視線從中逃竄下去，她看到了放置于其中的東西——一瓶香薰。

對于收到這個禮物十分的意外，愣神三秒鐘以後，解槿伸手，将紙袋接過來。

西方人有個習慣，收到禮物時，他們會立刻拆開并且不斷誇獎來表達自己對此的喜愛。

在英國的那幾年，解槿漸漸被熏陶上了這種小習慣。

然而待在顧簫衍跟前，不談發生了剛才的這一番事情，解槿也還是十分小心翼翼，沒有當着他的面拆開。

收到禮物，她道謝。

“謝謝……”

實在過于意外。

顧簫衍微笑着點頭，無言。

解槿幹巴地張了張嘴，最後意識到自己在這裏拖了太久的時間，立刻起身，快步走至門旁。換上鞋後，想起什麽一般地轉過身，面朝顧簫衍。

“那我……先走啦。”

上一次站在這裏的時候，她情緒激動氣勢洶洶，鬧得十分不愉快；可這一次，她又十分小心翼翼，說的每一句話，都在為顧簫衍的感受着想。

“我……”顧簫衍就站在她身後，本想說些什麽，愣神一番後，還是選擇收聲。“嗯好，路上小心。”

門外走廊上，昏暗一片。

亮光點綴着這條不長的走道，她回頭，想看着逆光的顧簫衍。

入眼的，卻只是大門關閉，以及逐漸消失的光束。

輕輕嘆了口氣，解槿沒有在此留戀多時，走着原先的路，一切正常。

最近，似乎成了解槿的失眠周期。

前天是因為顧簫衍騙她，今天卻因為顧簫衍接到的那一通電話。

總之，永遠的根本原因，還是顧簫衍。

只是這一次，引起解槿煩惱的問題，并非是她對顧簫衍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

而是那一通電話帶來的震撼過大，更加掀起了自己想要對他的過去了解的興趣。

突然間，解槿覺得，高二那年顧簫衍性情大變，以及對她說的那句話。

或許并非是對自己的不耐煩以及讨厭。

想要詢問的第一個對象便是趙泯沅，可解槿暫時還不打算去打擾他。

畢竟是這位發小在一開始提供了信息，才讓她一步一步了解到了顧簫衍過去的一切。加上最近LUC制藥那個項目到了上市的關鍵時期，這陣子趙泯沅或許根本沒空來充當知心哥哥的角色。

接下來就有些難辦，畢竟這種東西，得從當年高中方面的人口中了解，可解槿認識最少的人，便是顧簫衍那個班上的。

少數有加過微信的幾個人，解槿高中畢業後也幾乎沒有再和他們聯系過。

唯一一個近三年來有過聯系的叫陳栎，還是因為這個人畢業後從事了游戲開發，當年解槿在英國實在沒勁就玩了款他所在工作室研發的女性向游戲。

結果是遇到了BUG還是怎麽的，情急之下，她直接微信上戳了對方。

解槿：【栎哥，有空嗎？想問你幾個問題。】

大概過了半分鐘，陳栎回複。

陳栎：【沒空，不行。】

怪不得和顧簫衍是同班，微信上的做事方式居然一模一樣。

解槿：【好，給栎哥拜個早年。】

然後删除這一對話框。

只要她看不到，那尴尬以及突兀就不會存在。

很不錯。

顧簫衍高中同學這一條路宣告沒轍，解槿只能另尋他法。

絞盡腦汁地想，她卻絲毫沒有任何頭緒。

回過神來，解槿小小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為，算不算得上是，某種程度上地打擾對方呢？

過去的那些事情，顧簫衍也許，并不想讓別人知道。

也是。

稍嘆了口氣，她最後還是放棄了這一念頭。

拿起手機，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解槿睜着眼，望着昏暗又死氣沉沉的房間內。

發呆，卻無法入睡。

另一邊。

顧簫衍回到了原先租住的那件小公寓，沒有開燈，坐在客廳正中央。

木木從房間裏未關閉的籠子中跑出來，拖着長且毛茸茸的尾巴，停留在他的腳邊，擡頭，眨了眨烏黑如同瑪瑙般的眼球，可愛極了。

顧簫衍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嘴角不經意間勾起，卻在某一瞬僵硬。

李婷的那些話，就像揮之不去的印記一般，時刻留存在他的腦海之中。

盡管這不是那個女人第一次對自己發瘋，可今天顧簫衍卻格外在意。

為什麽呢？

也許，是因為聽到的人不光是自己，還有在場的解槿吧。

因為她的存在，對于惡毒言語早已麻木不仁的他，居然也會開始産生擔心。

擔心她會不會因為這些話，改變對他的看法。

煙草即将燃燒完畢，顧簫衍随手掐滅在煙灰缸中。那裏幹淨得很，即便他每天在此停留的時間不長，也會精心打掃每一片區域。

顧簫衍張口，煙霧緩緩從嘴裏呼出。

不由得想起曾經，高中時，和解槿有關的，那短短幾年裏，被自己稱之為美好的回憶。

讓我看看有沒有人發現陳栎是下一本《不勝眷戀》的男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