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和上輩子出道後敷衍至極的勾唇不同。

火堆光影閃動之下，謝星澤的笑聲輕快，甚至帶着些許少年特有的明媚和爽朗。莫名的，顧初想到了漫天閃爍的繁星，也想到了上輩子落地窗外的驚鴻一瞥。

但好在，那些求而不得都過去了，也好在，這輩子已經決定放手。

甩甩頭，顧初将不合時宜的回憶甩出腦海，再次打量謝星澤。

謝星澤笑着起身，金屬鏈條随風擺動，清脆的撞擊聲似有似無。

雖然和昨天海岸邊臨風而立的模樣很相似，但莫名的，顧初get到了某種差異，如果說昨天的謝星澤是冷酷而拒人千裏，那現在的謝星澤身上，則多了那麽點溫暖的煙火氣。

雖然與顧初見慣了的模樣不同，但意外的都很璀璨又奪目。

顧初愣愣地看着謝星澤站到女人面前，淡色雙唇輕啓。

“他唱歌難聽，還是我給你唱一段好了。”謝星澤說。

雖然沒指名道姓，代指的誰卻不言而喻。這個評價确實不假，但聽着男主不屑的語調，顧初內心還是有些微妙的不爽。

顧初偷偷在心裏吐槽：是，我唱歌是難聽，但你的那些重金屬搖滾範兒的歌，這位姐姐也不見得會欣賞。

可能是看懂了顧初目光裏的不忿，謝星澤挑眉，竟然破天荒對着顧初勾起唇邊：“不然，還是你唱？”

先是被笑容晃花了眼，又被這句話晃慌了神，顧初趕緊擺着手往後躲。

唱，那是萬萬不願意唱的。

別人唱的再不好也只是五音不全，顧初開口，那基本就是五音一個都不占，當然，這還是因為只有五個音，要是有十個音，顧初堅信自己依舊能完美的将十個都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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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顧初這樣，謝星澤收回目光，扭頭，又跟女人又确認了一遍唱歌換土豆。

星途璀璨的男主即将唱歌換土豆，這事兒實在不搭，不搭到成功又勾起了顧初那種微妙的玄幻感——就好像原本立于金字塔頂端的存在，突然有天走了下來，而且不但走下來了，他還彎腰撸起褲腿，自顧自走進布滿泥水的稻田裏打算插秧。

然而，故事主角卻對這種不搭無知無覺，确認完，謝星澤朝旁邊退了兩步，拉開了和所有人的距離。

這就是要開唱了。

上輩子，顧初沒錯過謝星澤一場演唱會，每次開唱前，謝星澤都會走動兩三步，仿佛實在尋找最合适的位置，又仿佛是唱歌前的特定儀式or開場白。

只是當時，謝星澤手裏都拿着吉他。

現在吉他砸壞了，顧初不太确定失去吉他伴奏，那撕裂般的搖滾樂還是否能夠撕裂滾燙如初。不過，應該也沒問題吧？畢竟那人是男主。

這麽想着，顧初目光又移到了謝星澤身上。

皎潔月光下，謝星澤整個人都柔和不少，漆黑的瞳仁映出跳動火光，和耳垂上光彩熠熠的耳釘遙相輝映。淡色雙唇微張，謝星澤輕輕吐出了第一個字。

原。

顧初調動曲庫，卻沒記起上輩子哪首歌是這個字開頭。

而且這調子也...過于輕柔和婉轉。

來。

等第二個字咿咿呀呀的唱出來，顧初徹底驚了。哪怕五音不全如他，也知道這首個絕對不是搖滾。不只是不是搖滾，它甚至不是歌，硬要說的話，反而跟京劇或者某種戲曲更加沾邊。

“～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清揚悠遠的調子細膩流淌，跳動着的火苗也仿佛跟着輾轉細膩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顧初想到了水磨湯圓。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雙唇微動，謝星澤用軟糯細膩的腔調又唱完兩句，在所有人驚豔的目光下，他陡然收聲。

“唱、唱完了？”女人有些反應不及。

“怎麽不再唱幾句啊？”葉民也跟着問，“這麽純的昆腔，我已經好多年沒聽過了。”

昆腔？男主唱的原來是昆曲？上輩子，顧初從沒聽謝星澤唱過昆曲，反倒是據說謝老爺子對昆曲很癡迷。難道是跟着爺爺學來的？但是随便學一學，真就能唱這麽好嗎？

從對香甜湯圓的憧憬裏回過神，顧初悄悄看向謝星澤。

謝星澤并沒看他。

謝星澤也沒看菜地主人或者葉民。

唱完這四句後，他轉身，頭也不回朝別墅走去。

直到洗漱完縮進被子，顧初還忍不住回憶起那個場景。月光和火焰餘輝交織，烈烈風起，金屬鏈條交錯着飛揚着，而謝星澤仿佛對這些置若罔聞，他一步步朝着別墅而去，仿若與世隔絕般的落寞。

是的，落寞。

雖然這麽形容男主有點不合适，但莫名的，顧初就是忍不住想到這個詞。

甚至除了落寞之外，顧初還隐約感受到了某種孤寂或者決絕，就好像是之前的挖土豆也好、提出唱歌也罷，都只是對方設計好的一環，而現在這環流程走完，對方已經完成了某種儀式，正準備走向華麗落幕。

只是，顧初不知道華麗落幕到底意味着什麽。

類似的情況，顧初上輩子從沒在謝星澤身上見過。事出反常必有妖，雖然明知道對方是男主、将有着璀璨星途，顧初還是忍不住有些擔憂。

直到第二天趕海時，顧初才勉強從這種擔憂中回過神。看着收獲的整桶海鮮，顧初抹掉垂落眼睫的汗珠，露出個璀璨笑容：“托昨天大風的福，岸邊吹上了不少螺。”

在桶裏翻找了一小會兒，顧初拿出顆白色的。

跟其他褐色花紋海螺不同，這個螺殼上還不少珊瑚狀凸起，每一根都潔白如雪，根據分布的位置不同，凸有又長又短，排列組合成了優美華麗的線條。

“這叫千手螺，顏色挺多的，橙色、褐色、咖啡色，還有類似斑馬那種間隔條紋的。”顧初解釋，“我們今天撿到的是白色的，沒肉，就只是個空殼。”

跟顧初的興致勃勃解釋不同，葉民正滿臉愁容：“今天直播間人數怎麽少這麽多？是不是因為你昨天突然關掉直播？”

看着直播間左上角的總人數，又看了看彈幕滾動速度，顧初也不得不認同葉民的前半句。

按說，今天收獲頗豐，看直播的人數應該只多不少，怎麽人氣會反而還不如第一天撿海虹？是因為整體流量下降？還是有別的什麽原因？帶着探究和疑問，顧初點開了其他選手的直播間。

華服種花、高歌煮飯、邊跳舞邊用泡沫人工制雪，更有甚者，秦一韻的直播題目也變成了趕海。

只是跟顧初不同，秦一韻為了美美來趕海，這會兒還磨磨蹭蹭沒出門。

“他竟然學你？”葉民震驚。

“這倒沒什麽，趕海也不是我獨創的。”顧初看看屏幕裏還在選配飾的秦一韻，又扭頭看看海浪，“只是按他這個速度，等出門的時候都該漲潮了。”

“漲潮才好，你忘了他昨天早上怎麽刁難你的？說的頭頭是道的，今天竟然就舔着臉來學。”葉民說着說着，更氣了，“還有昨天那半桶貝殼和晚餐，那事兒就這麽算了？”

如果只是自己的晚餐消失，顧初可能确實懶得追究，但昨天除了自己外，葉民也險些受牽連餓肚子。

在別的跟拍享受陽光沙灘和柔軟沙發時，葉民跟着自己起早摸黑，本來就很辛苦了，再因為這些勾心鬥角受牽連，顧初不能無動于衷。

但他也并沒急着做什麽。

又在外面拍了會兒美麗的海灘，顧初眼看差不多到了午飯點兒，才慢悠悠往別墅晃。走到一半，剛好遇上趕海歸來的秦一韻。

瞟了眼秦一韻空蕩蕩的桶，顧初友善打招呼：“你這樣趕海是不行的。”

“你什麽意思？”秦一韻臉色不怎麽好看。

顧初仿佛沒看懂他的臉色。笑眯眯講解了漲潮退潮規律，又分享了這邊海灘下次退潮時間、以及自己海鮮BBQ的計劃，顧初揮手告別秦一韻，徑直進了餐廳。

“你怎麽還給他分享經驗？”趁着午飯間隙，葉民拉住顧初，“你不怕他搶你在你前面搞BBQ？”

事實跟葉民猜測的差不多，聽說顧初的BBQ計劃，秦一韻也在直播間打出BBQ标題，信誓旦旦晚上要大搞一場。

對于這事，顧初沒有任何不滿。他還主動提出改天搞BBQ，并在秦一韻拒絕晚餐時，愉快地把食材打好包，給菜地主人送過去。算是對昨天的彌補。

看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女人挺高興。顧初要走時，她突然問：“昨天跟你一起那個人，他呢？”

謝星澤呢？

這問題顧初還真回答不了。

他早上起來的時候，另一張床就已經空了。趕海、早餐、午餐外加下午在別墅晃蕩的那幾個小時，顧初也沒碰見謝星澤。甚至不只是顧初，謝星澤的跟拍導演都沒能捕捉到他蹤影，聽說這會兒還在別墅周圍尋尋覓覓。

晚飯的時候，謝星澤依舊沒現身。

但沈慧派人送的雞湯到了。

晚飯結束前，在海邊折騰了許久的秦一韻也回來了。放下空空如也的桶，他惡狠狠瞪顧初。

顧初小口小口喝着雞湯，半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反倒是另外幾個選手圍上去，就着他的空桶發表起感慨。

“怎麽什麽都沒有？”

“是啊？不是說要搞BBQ？”

“我看顧初每次去都能捉到東西，你怎麽去了兩次，什麽都沒搞着？”

“你之前不說手到擒來？怎麽連顧初都不如？”

“我記得顧初還跟你說了退潮時間吧？就這，都沒捉到？”

“算了算了，沒捉到就算了，折騰這麽久先吃東西吧？”

他們不提還好，這一提，秦一韻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他繞開那群人，去找工作人員要吃的——然而，被他拒絕的食材早被顧初送了人，這會兒別說好吃好喝，就連碗泡面工作人員也拿不出來。

看着秦一韻逐漸脹紅的臉，顧初輕輕勾了下嘴角。

趕海這事說起來簡單，看起來也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完全不一樣。要不是有經驗和技術做支撐，就算把海鮮擺在面前，一般人都不一定能看見。

葉民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看看秦一韻空蕩蕩的桶，又看看秦一韻紅彤彤的臉色，葉民雖然沒出聲，但滿臉寫的都是“活該”。

等秦一韻氣哼哼離開，葉民才朝着顧初豎起大拇指。贊揚的話還沒等出口，走廊裏先傳來咚咚咚的跑聲。

緊接着，有個偏胖的中年人跑進來。

看見葉民的瞬間，他仿佛看見主心骨，人還沒靠近，嘹亮的聲音就先傳了過來：“謝星澤、謝星澤掉海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