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又是水。

之前在海邊被海浪打,後來在海裏被海水淹,現在離開選秀節目、本來以為能過幾天安生日子,沒想到又被淋水又被澆。

飄飄灑灑的水幕之下,顧初悲傷地貼緊瓷磚。水逆,這絕對是水逆,一碰上男主這掃把星就從來沒好事。

“你想趴到什麽時候?”謝星澤清冷銳利的聲音從水幕後傳來。

顧初暈乎乎擡起頭。

水簾太密,密到他已經看不清對方表情,但這個身體緊繃的狀态?這幾乎要凝聚成實體的低氣壓?小漁民不争氣的心髒亂顫。

顫着顫着,顧初終于意識到:他看起來、好像、可能...把男主家淹了?

暈乎乎的腦袋逐漸清醒,顧初忽視掉身體的疼痛,趕緊掙紮着爬起來。

從匍匐着仰視改成近乎平時,顧初終于看清:傾灑而下的水幕已經徹底将謝星澤打濕,衣服黏在了身上緊貼着肌膚,勾了出精幹的肌肉線條和流暢的人魚線。

連成線水珠順着挑染的發尾快速滴落,精致的眉眼和面龐上也濺着或大或小的水滴,射燈下,水滴折射出五彩光澤,襯得他瞳仁更加深不見底,繃直的嘴角則彰顯着主人心情并不美妙。

這樣的謝星澤,少了些往日的張揚,反而顯現出似有似無的狼狽。

即使狼狽,依舊耀眼而璀璨。

盯着謝星澤漆黑的瞳仁又看了幾秒鐘,顧初漸漸感覺到眩暈。

不至于吧?都說晃花眼,沒聽說過晃暈頭啊。輕輕動了動雙唇,顧初還沒等嘀咕出聲,便徹底陷入黑暗。

再次睜開眼,是盞金屬質地的吊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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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眼睛,顧初偏頭,一眼看見只灰背脊白肚皮的小鯊魚玩偶。

猶豫幾秒鐘,顧初偷偷摸了把小鯊魚。毛茸茸軟乎乎,不論是手感還是尺寸,都似曾相識。

趁着四下沒人,他試探着拽緊小鯊魚,一點點兒朝身邊拖。好不容易快把小鯊魚拖到了被子旁邊,門咔噠響了。

顧初愣了愣。

手收也不是,繼續拽也不是。

好在門響了過後,并沒有腳步聲傳來,顧初偷偷看了一眼,門還關着。

微微松了口氣,顧初趕緊繼續拽,把小鯊魚拽到被子旁邊後,顧初翻身将被子撐開個縫。

小鯊魚被拖拽着滑進被子。

将小鯊魚玩偶牢牢抱進懷裏揉了揉,顧初又用臉蹭了蹭小鯊魚潔白柔軟的肚皮。這下确認了,他跟這個玩偶的确是老熟人。

前幾天在寵物醫院,他還抱着它抱了快半個小時。只不過後來,他用它換了只白白胖胖的兔子。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自己難道是太渴望擁有這只玩偶,才會在暈倒後夢見它?

等等,暈倒?

顧初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

他連忙爬起來。

頭還在暈,身上也有兩三處有點痛,不過不要緊,在能忍受範圍。顧初抱着小鯊魚環顧房間,黑白灰三色外加暗綠絨布窗簾,連床單被罩都是灰色系?

這個風格十分眼熟,布置和家具卻沒見過。

愣愣地盯着灰色被子,顧初腦子冒出個猜測,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門咔噠又響了一聲,緊接着被推開了。

顧初擡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謝星澤。

顧初意識徹底回籠:“那、那什麽,我剛剛好像,把你家消防探頭弄壞了?客廳...淹了嗎?”

“不只是客廳。”謝星澤聲音冷冰冰的,表情也不怎麽好看,“餐廳、廚房、休息間,一樓的全部空間都被你淹了。”

顧初:O_o

“把你弄上來的時候,樓梯也浸了水,還有床和地毯。”邊說,謝星澤邊用下巴朝某處點。

顧初低頭,看見了汪在深灰色地毯上的那灘水。

已知:明明是想打最後一天工還賬,結果工沒打完,還把男主家餐廳、客廳、廚房、休息間、樓梯乃至樓上的房間都淹了。

求問:現在收拾包袱逃跑來得及嗎?

答:肯定來不及,畢竟男主已經堵在門口惡狠狠盯着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聲道完歉,顧初凄凄涼涼盯地毯。這地毯看上去挺貴的,也不知道得賠多少錢。還有樓下那些東西,光是想想,顧初頭又開始暈了。

不過暈不能解決問題,緊緊摟了兩下小鯊魚玩偶,顧初掀開被子:“我馬上把樓下收拾出來,能用的...擦幹了你将就用,不能用的我再賠錢,你看這樣行嗎?”

謝星澤沒說話。

只當他默認,顧初爬下床想穿鞋。可惜鞋不見蹤影。也許在床下?顧初伸腿朝床下探了探,鞋沒探到,反而在床沿上碰了下腿,痛得顧初倒吸口氣。

肯定是剛剛摔倒撞到的,要不了兩天就得青,揉了揉腿,顧初繼續試圖找鞋。

然而,地毯上除了那汪水并沒其他東西。

“我鞋呢?”顧初試探着問。

謝星澤沒回答。

緊繃着嘴角揪住顧初衣領,謝星澤直接把他拎回床上:“腿不痛?”

“還行。”顧初掙紮着想起來。

“頭也不痛?”謝星澤按着他繼續問。

“也還行。”不怎麽疼,就是有點兒暈,顧初甩甩頭,試圖把那種似有似無的眩暈感甩出腦海。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甩的方式不對,還是頭暈本來就不應該甩,甩了兩下過後,眩暈感沒減退不算,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不過不要緊,天大地大沒有收拾家具大,顧初撐着腦袋:“放開我,得趁着剛淹完趕緊收拾,泡久了就都不能用了。”

“收拾?”謝星澤冷哼,手上力度倒是沒松,甚至還疑似洩憤般推了一把,“腿撞傷了不知道處理,發着高燒不知道看,等會兒收拾一半你再暈樓下?顧初,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被這麽一推,顧初直接倒回床上。

本來就眩暈的腦子暈得更厲害,腿突然也疼起來,緊接着是背和手臂,跟被撞傷的疼痛不太一樣,有種從骨頭縫裏往外鑽的酸疼和陰冷,顧初後知後覺般反應過來,今天自己這個狀态确實不太對勁兒。

“我?”張了張嘴,顧初感覺連桑子也開始沙啞,“我頭确實有點兒暈,可能發燒了?不過沒事,不影響收拾客廳。”

謝星澤:...

陰沉着臉把顧初按在床上,謝星澤拽過被子囫囵将他裹住,想了想,又将被子拉開條縫,從縫隙裏塞進去只小鯊魚:“老老實實躺着,樓下有家政來收。在家庭醫生到之前被我發現下了床,你就等死吧。”

聲音,的确是男主的聲音,但說出來的話也的确很冷,但是這種冷之下好像還帶了點兒別的情緒,顧初撐着暈乎乎的腦袋,愣愣地看謝星澤。

對上顧初目光,謝星澤皺眉,聲音莫名頓了頓。

片刻後,他別開眼,擡手指向某扇門:“衛生間。頭暈想吐就滾進去吐,敢弄髒我房間你也死路一條。”

“不怎麽想吐。”顧初依舊愣愣地看着他。

直到謝星澤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外,顧初才回神般哦了一聲。

片刻後,他又哦了一聲,抱着小鯊魚朝被子深處縮。

也許是小鯊魚玩偶太柔軟,也許是被子太溫暖,又或許自己确實燒得厲害,縮緊被子沒一會兒,顧初便沉沉陷入夢鄉。

夢裏,先是小時候的家。

媽媽還沒去世,顧初也還沒被顧家找回去。站在小板凳上,顧初邊翻攪着鍋裏剩了兩三天的飯菜,邊扭頭朝屋裏喊:“媽媽,飯煮好啦,快去洗手呀。”

頭扭得太快,一不小心,顧初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顧不上手肘膝蓋傳來的疼痛,他連滾帶爬站起來,先朝着鍋裏看,确認飯菜沒被自己弄撒,顧初才揉着手臂緩緩吐出口氣。

畫面一轉,又到了剛被顧家找回的日子。

童話書裏才會出現的華麗別墅,滿院子的鮮花和綠植,沒見過的各式各樣東西,成群的傭人保姆,或明或暗的審視與打量,顧初盡可能維持着表面平靜,兜裏的手早已無意識捏成了拳。

很無措,很緊張,很害怕。

也很想努力活下去。

夢境的最後,是上輩子臨死前。

自心髒而來的抽痛一波高過一波,顧初只想緊緊蜷縮起身體。

可無論怎麽努力,他都沒法移動分毫,口鼻處的空氣越發稀薄,指尖徒勞的緊扣床單,顧初能聽見醫生護士的搶救聲,也能聽見沈慧聲嘶力竭的哭喊、顧娜和顧天睿若無其事的聊天。

他挺想擡頭對沈慧笑笑,對她說句抱歉,或者說句母親不用擔心,我還好。

然而,什麽都說不出口。

天旋地轉,心髒仿佛被無形的手攥緊。

冷汗沿着額頭背脊層層疊疊的滲出來,好像溺水的魚般,顧初拼命張大了嘴。

“顧初?”混沌中傳來清冷的聲音。

新鮮的空氣自口鼻而入,呼嘯着進入胸腔,顧初狠狠喘了幾口氣,抓緊床單猛地坐了起來。

依舊是天旋地轉。

緩了好一會兒,顧初才感覺身體終于又是自己的了。

他試探着抹了把額頭,指尖全是冰冷黏膩的汗液,背脊不知何時已經被冷汗打濕,這麽陡然坐起來,被子裏唯一的那點兒熱氣快速消散,顧初緊緊摟住小鯊魚玩偶,忍不住地發抖。

“顧初?”耳邊依舊是清冷的聲音。

順着聲音來源,顧初偏頭,努力讓視線對焦。

已經吹幹的黑發,發梢挑染着似有似無的紫紅,薄薄的淡色雙唇微啓,純黑色的瞳仁暗如夜色,夜色中,又帶着點兒顧初不太熟悉的情緒。

是謝星澤。

上輩子自己暗戀多年的男主。

男主。

自己剛剛不小心淹了男主的家。

記憶一窩蜂回籠,顧初徹底清醒過來。悄悄打量男主神色,顧初試探着開口:“樓下收拾好了嗎?我...需要賠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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