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汪汪汪!
第四十三章 汪汪汪!
狹小的飯桌上, 汪望和周澤良坐着,尴尬的氛圍幾乎彌漫了整個攝影棚, 導演都看不下去了, “汪望,屁股底下長釘子了?”
汪望坐立不安地搓手手:“不好意思!”
但是他還是覺得有些迷惑, 一般的話, 兩個人坐在一起吃飯,又都是男性, 會像這樣挨着坐嗎?不一般都是面對面坐嗎?
周澤良的手肘盡力地至少離他十厘米那麽遠, 汪望長這麽大從沒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有個人這麽讨厭他的事實, 頓時更坐立不安了:“周導, 要不然我還是……”
“坐着吧。”周澤良撇了他一眼, “動來動去幹什麽?”
汪望不說話了, 他乖巧地坐在缺胳膊少腿的木凳子上, 不敢擡頭。
周澤良好像公司裏教他唱歌的老師哦……
都好兇啊。
目前劇情拍攝已經有了一定的進展了, 周銳為了演員能夠入戲連貫,盡量做到拍攝時也按照電影的發展順序來拍,反正他們活動的區域大部分都在這個小小的布景棚裏, 也花不了多少錢。
自從那次雨天的幾句話後, 林端似乎就已經對呂一念交心了,每次看到他都笑的開心, 像條小狗似的湊過來搭話。
“啧,別的不說哈,”周導演對汪望最近幾場戲的表現可以說是非常滿意, 絲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這個小狗相演的真是不錯!唉你說你之前當愛豆幹啥呢?你當演員不香嗎?而且我尋思着你那舞臺也好不到哪兒去……”
副導演一個勁兒捅說話口無遮攔的導演,小聲道:“停嘴停嘴……你說人家小汪演狗像,人家能高興?”
導演如夢初醒般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補救,就看見汪望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頓時有些慌:“……咋,生氣了啊。”
汪望內心在想,導演在說什麽呢,他本來就是狗啊,哪還來什麽演狗像不像的。
周澤良就坐在旁邊,他年輕的時候真的很帥,如今到了中年,失了一點顏色,照樣可以說是寶刀未老,但是在呂一念這個角色的服化加持下,留着個半長發,看上去只能像個長的過得去的腎虛憂郁□□犯,還陰陰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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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銳給他那死氣沉沉的眼神一盯,打了個寒顫,“不說了啊,開拍開拍!”
******
糙米散發着些焦糊味,兩個男人肩并着肩,靠在一起埋頭悶聲吃飯。
他們都不怎麽會用廚具,差點把廉租房裏髒兮兮的小廚房炸了。米是林端捧回來的,品質很差,全是別人挑剩下的,吃的時候硌嗓子,偶爾能咬到幾粒沙。
林端吃的很珍惜,他的手上被鋼筋劃了很長一道,只是稍微裹了裹,傷口最深的地方滑稽地貼了個卡通創口貼,是對門的女孩子給他的。
呂一念有些麻木地咀嚼,嗓音嘶啞:“你這個不算工傷?”
“嗯?”林端的反應有些慢,于是回答也慢吞吞的,“老板讓我去包紮了。”
“消毒了?”呂一念問,“縫針了?”
林端的嘴角沾着些飯粒,他搖搖頭,然後說:“給我飯吃了。”
他的手臂上淌着血,責任毫無疑問不應由他承擔,尋常的工人再怎麽老實也該讨要點醫藥費,但林端不一樣。
包工頭随手叫人去菜市場買了點米和菜,遞到他手上,就讓他提前下工了。
林端吃着這硌人的糙飯,眼睛亮亮的:“你做飯真好吃啊。”
呂一念看見他的神情,筷子擱在桌上,發出輕響,一時無話。
半晌寂靜後,呂一念說:“我帶你去打破傷風。”
林端不明白破傷風是什麽東西,直覺性地搖頭:“不用……”
“不打的話可能會死人的。”呂一念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怕死嗎?”
林端似乎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往後瑟縮了一下,有些緊張地蜷緊了手指:“我沒有錢。”
貧窮的人甚至連出現意外的資本都沒有。若是直接死了,那也算一了百了,簾子一裹葬了,但萬一上天跟你開了個玩笑,仍大發慈悲令你茍延殘喘着,那才叫真的痛苦,拖垮家人的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就像自己現在一樣。
“走吧。”呂一念捏住了林端的手指,那兒布滿了老繭,突起的青筋有些猙獰,“我有錢。”
******
“好嘞,”周銳拍了拍手,叫道:“休息一會待會繼續!”
周澤良閃電般松開了林端的手指頭,坐到了另一邊去;汪望低着頭繼續背臺詞,背着背着,突然感覺背後一寒,狗毛都要炸出來了:“!!”
周銳轉身的時候,發覺副導演正站在他身後,一臉青白地對他擠眉弄眼,頓時覺得這人腦子有病:“有話說話,幹啥呢?”
副導演一片苦心錯付,氣的鼻孔都大了,幹脆閉口不語,周銳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剛想去招呼汪望,就發覺自己身邊突然出現了一片陰影,幾乎把自己全部籠罩住了:“……”
周銳是個南方人,将近一米七五的個頭,他有些忐忑地擡頭,發覺旁邊神不知鬼不覺站了個大高個子,那個臉色啊,簡直跟他爸的腳氣一樣臭,吓得他心驚膽戰:“秦、秦舍,你什麽時候來的?”
他也是後來才知道秦舍就是他的金主爸爸的。雖然周銳不明白一個音樂圈的來摻和電影到底是想幹什麽,但畢竟誰有錢誰是爸爸,可能就是自己戲瘾大發缺個能發揮的舞臺,他自然是處處配合的,只是壓根沒有到拍攝秦舍戲份的時候啊,怎麽現在就杵這了?
還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誰招他惹他了?秦舍雙手抱胸,冷淡道:“他摸汪望手的時候。”
剛想過來打個招呼的周澤良:“……?”
這怎麽說話的?他剛剛那個動作是得視力有多不好、有多瞎才能當做“摸”來講?誰愛摸那粗糙吧唧的手啊,搞得和他有什麽想法一樣!他是直男好不好!
感覺芒刺在背終于轉過身來的汪望:“秦舍,你怎麽來了?”
“哼!”秦舍本來橫眉豎眼的,還想多作一會兒,但是看見汪望眼巴巴坐在那裏,語氣都忍不住松快了些,“我昨天和你說了的。”
“噢。”汪望想起來了昨天那個劇本,有點蔫吧:“我還以為沒有那麽早。”
“嗯。”的确沒有那麽早,但是秦舍理所當然說道:“我來看你。”
一旁被完全當成透明人的導演:“……”
看見投資人金主和賣身求榮小愛豆調情現場的周澤良:“……”
立馬臉蹿紅的汪望:“!”
兩人同時在心裏頭大喊:這他媽也太不遮掩了吧!!眼睛瞎了啊混蛋!!而且汪望你驚訝什麽啊!!
不行,汪望第一百零八次痛心疾首地想,必須要和綿陽說一下不能再讓秦舍這麽講話了,這聽着也太容易誤會了。
秦舍可不管什麽誤會不誤會的,他來這個劇組原本目的就是多黏着汪望一會兒,這下得償所願了,立馬像蒼耳挂在狗子尾巴上一樣,形影不離,恨不得走路都要汪望背着走。
汪望前段時間因為某些原因冷落了他,秦舍畢竟是條蛇,順杆爬能力那是非常強的,時不時就要趁着汪望心軟好好作上一作,比如現在——
“為什麽不牽我的手?”秦舍逮着空子就在休息室裏一通大作,呼風喚雨的:“我冷!”
汪望連忙把兩眼發光笑容暧昧的化妝師給請出去了,頭疼:“我給你買了暖手寶,怎麽不帶?”
“那個是你送我的,怎麽能随便帶出來用。”秦舍理所當然道:“萬一被偷走怎麽辦?”
汪望:“……誰會偷啊!!”
就那個上下不超過五十塊錢的暖手寶!!瘋了才偷!!
秦舍不管那麽多,就啪嗒把手掌往他懷裏塞,那力氣大的跟小牛犢似的,一邊塞一邊念:“手冷手冷手冷……”
汪望被他塞了個措手不及,生怕別人看到,連忙把秦舍的手扒拉出去:“在外面不要這樣!”
“你才是。”秦舍開始了,他又開始了,把手一揣,震聲道:“剛才那個公的摸你手都可以,我就不行!”
這是他今天念叨的少說第十次了,汪望的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都說了那是拍戲……不對,周老師哪有摸呀,他就是捏住了,你別老是這樣……”
汪望說着說着,眼看秦舍的表情又開始逐漸向【O︿O】靠攏,最終還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捂住了秦舍冷冰冰的手掌:“這樣可以了嗎?”
“嗯。”秦舍滿意了:“我的腳也……”
“秦舍!!”休息室裏傳來怒氣蓬發的一聲吼:“你真的适可而止吧——”
***
林端開門的時候,天氣正好,走廊裏的光線都充足了些,看上去少了幾分陰郁。
他像往常一般蹑手蹑腳走出去。對門的女孩子白天是不出門的,在家裏補覺,晚上才會蹬着很高的紅色高跟鞋出門,然後淩晨時分才回來,現在她還在睡覺,林端不能吵醒她。
“去哪兒?”呂一念的那扇門開了,他似乎只是随意的問候,視線卻從林端身上嶄新的衣服上掠過,語氣有些發沉:“工地那邊不是不發工資了麽?”
“不去工地。”林端撓了撓頭發,手上的紗布有些髒了,慢吞吞笑着說:“去臺球廳。”
呂一念的眼皮微微顫了顫:“臺球廳?”
“嗯。”林端對他幾乎是不設防的,全盤托出:“上次、去找老板領工資的時候,和他們一起被趕出來了,有一個人問我,要不要幫他看場子。”
呂一念敏銳地從他的只言片語中抓到了端倪,可他的唇角顫了一下,眼看着林端傻乎乎笑着從他面前走過,最終還是什麽話也沒有說出口來。
他想讓林端不要去,但他要說些什麽?他能說些什麽?他沒有資格,也沒有勇氣。
窄小的大門輕輕關上了。
林端不論開關門都會用手掌墊在門縫處,雖然身子高大,走路也很笨拙,但他進出的動靜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他在努力不給其他人造成負擔。
呂一念看着那逐漸緊閉的門扉,默然轉身。
現在的他不會想到,往後的歲月裏,他會多麽迫切且絕望地想回到這一天,把悲劇的源頭掐斷,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都甘之若饴。
***“周老師的演技一向都很讓人放心呢,”周銳也不敢發脾氣了,很有幾分和顏悅色的風範,“只是小汪,你這裏的表情……”
“對不起!”汪望嗓門響亮地道歉,“我馬上就改。”
他拿着劇本屁颠屁颠走了,周銳有些無奈地咂嘴,跟身後的副導演吐槽:“那你說也不能怪他,是不?你看看內個誰,成天擺着張腳氣臉站在旁邊盯着,可怕死了,明明離他戲份還遠着呢……啊喲,這話我就私底下說說。”
副導演也很無奈:“演員來劇組天經地義,再加上投資人來劇組那更是有道理了,難不成你還能趕他走嘛。”
“就是不能,我才只能在這裏跟你說啊。”周銳又砸了咂嘴,“你說現在的基佬怎麽搞基都這麽光明正大的了?”
“導演,你這話就不對了,現在都9012年了,”副導演想起了什麽,改了個口:“都快0202年了,元旦就要過了,你還說這種話呢。”
“害,我也沒那個意思……”
他倆自以為講話非常小聲隐蔽,但其實汪望一字不漏全聽見了,頓時又開始操心起來。
汪望小心翼翼跑去和臭臉秦舍說:“你要不然還是回去吧?”
“為什麽?”秦舍之前作天作地被汪望罵了,到現在還委屈呢,“為什麽要我回去?”
“……”汪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在這兒也沒事幹呀。”
秦舍聽他這麽一講,自上而下看了汪望一眼,然後輕輕扯着嘴角僵硬地笑了一下:“我懂了。”
汪望:“你懂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秦舍心裏樂開了花,面上仍是一副我好為難好無奈的神情,悄聲道:“我明天會把鍋帶來的。”
汪望:“……”
他受不了了!!!壓根沒法交流!!
汪望是把電影看的很重要的,他這次沒有給秦舍再次作天作地的機會,和綿陽一起半強制半哄騙把秦舍押了回去,結果晚上回家的時候,這大蛇嘴撅的都能挂個醬油瓶了。
汪望看他半天沒動靜,就自己過去了,結果發現他轉到哪裏,秦舍就把頭咔的扭開。
也不知道他不搭理秦舍那段時間,秦舍到底頓悟了什麽東西,以前雖說沒什麽人氣兒,但是好歹聽話能溝通,現在倒是越來越像人了,越來越像作精!一天天的都不消停一會。
“好了,”汪望跟他說:“別生氣了。”
秦舍:O︿O
汪望看他一眼,無奈道:“快要元旦啦,一月一日,你有安排嗎?”
秦舍終于開了他的尊口:“你有我就有,你沒有我就沒有。”
汪望:“……”
他不知道妖怪過不過元旦,但是往日裏公司都會辦年會發獎金,往屆的節目就是拉人頭上去表演,汪望又不懂拒絕,回回都是從廣場舞到小品全包了的,也不知道今年管理層有沒有膽子也拉秦舍去臺上逗樂。
汪望腦補了一下秦舍面無表情講小品的樣子,感覺有一種詭異的好笑,不由得吭吭哧哧憋起氣來。
秦舍還噘着嘴,左等右等,看汪望就是不來哄他,氣的不行,垂着眼睛,眼珠子轉了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反正不是什麽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 秦舍:據說元旦的時候可以讓汪望答應我一個要求!我要啃他屁股蛋!
作者:啃,啃,啃兩口夠不夠?
秦舍:夠了!謝謝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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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