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晉江文學城獨發
半夏小說獨發
那些互相錯過的時間,他們都過得好嗎?
姜思硯忍不住想。
怎麽會好?如果好的話,那為什麽依舊沉默冰冷,為什麽要把自己變成其他模樣?
那封最後還是沒有發送給他的信,姜思硯讀了又讀看了又看,始終覺得,好像賀晏殊真的自己站到了他的跟前,聲情并茂地跟他說出那些并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賀晏殊就是個騙子,嘴上說着他是弟弟還說他是自己的親人,其實呢,也只是跟他一樣的膽小鬼罷了。
眼淚猛地流,但他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為什麽會笑。
姜思硯哽住眼淚,卻依舊止不住心裏的悸動。
也不知道回憶了多久,好像從相遇開始的記憶就一直在腦海裏反複重演,原本就應該在彼此人生中有交集的兩個人因為一場夢有了轉折也許說給賀晏殊聽他并不會相信,但太好了,能夠相愛,太好了。
姜思硯難以想像如果自己還跟以前一樣與賀晏殊針鋒相對兩人最終的結局究竟是為何,一定不會比現在好的。
起碼他會知道賀晏殊也如他甚至比他還要愛嗎?顯然是不會的。
如果上天讓他做夢就是為了撮合他和賀晏殊,那讓他做什麽都在所不惜。
姜思硯一邊想一邊感慨。
艾文和小奧回客房睡覺之前還來找了姜思硯一次,只是他們看見——姜思硯哭得鼻尖,眼周猩紅也不知是看到什麽電影或是什麽感人的東西哭的,本來想詢問,但看他睡得很安穩,最終還是沒打算去打擾。
姜思硯這一覺睡得很沉。
幾乎就在睡着的一瞬間,他就夢到了小時候的自己和賀晏殊。
日有所思也有所夢,夢裏他似乎擁有了主觀意識,就像個透明人一樣站在第三視角看着自己和賀晏殊相處的點點滴滴,夢境太過迷幻,仿佛永遠停不下來的水晶球,變了個音樂卻還在動。
他就跟着夢裏的場景一直換,一直走,直到他看見自己躺在家裏的床上做着當初自己是書裏侵占別人地位和家庭的假少爺,他再也忍不住地想沖過去将夢裏面的自己搖醒,試圖告訴他,沒事,夢裏面的都不是真的,按心走。
可夢裏的結果卻不盡人意。
親手斬斷了自己和賀晏殊的情緣,還對他極盡侮辱,甚至沖着他喊出一句:“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麽覺得你向我求婚我就會同意?你只不過是我人生之路上一個小小的過客,終究會走散,憑什麽約束我,靠一紙婚約綁住我!”
姜思硯心裏急得要死,恨不能自己沖上去推開他,頂替那個不識好歹的自己,可他是透明的,沒人看得到他,他根本什麽都改變不了,他能做什麽呢?
他能做得有很多——看着自己罵退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才做出主動行為的賀晏殊,看着真少爺找上門來,父母卻見自己的親生孩子更優秀更有用将他無情抛棄,看着對方強占賀晏殊一步步讓心灰意冷的賀晏殊再次猶如他小時候的舉動一樣,被他敞開心扉,與真少爺聯姻,看着夢裏的自己一步步走向書裏真正的結局。
但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只能站在一旁焦灼掙紮,一次次想破開夢境想去打亂夢裏的世界,可他卻一次次失敗。
他只能在夢裏親眼目睹,哽咽不住。
他是夢裏随處可見的枯草,四處飄散的雲層,掠過賀晏殊耳旁的風。可他沒辦法開口說話,如果風有聲音,吹來的溫度會幫他傳達想法,可惜賀晏殊只會感覺,天好像又變冷了些。
這對他如同淩遲。
一遍遍說着不要,可只能無聲痛哭。
終于在書中他的人生最後,看着自己一步步如同枯槁走向盡頭,他終于驚叫一聲:“賀晏殊不要!——”
而後驚醒。
心髒還在不停地跳動,仿佛要把寂靜冷清的黑夜點燃,意識還未從夢裏回籠,夢裏經歷的一切再度閃現在他腦海裏交織。
有時候做夢最痛苦的不是夢醒了,夢裏美好奢望的一切都不複存在,而是夢醒了,那些痛苦恐懼的事情全都記得。
如同一根長刺,深深嵌入肉裏,無論如何用針挑,只會一次次一遍遍紮肉,刺激痛覺加倍痛苦。
比夢到親人去世更難過的,是自己帶着遺憾和迷茫錯過所有去世,而他先前還做過預征兆夢。
就好比在提醒一樣。
現實與夢境相融,總有那麽一瞬間,你會分不清什麽才是虛拟,什麽才是真實。
就好像世界意識在對你旁敲側擊,一次次給你預兆,就算你現在幸福,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徒勞。這種握不住,摸不着,看不清,猜不透的感覺,實在是太疼了。
心髒都被緊緊攥着,沒辦法放松。姜思硯呼吸不上來,心裏哽着,亂成一團麻。
後背以及額前都出了冷汗,一只手還保持着想去夠賀晏殊手的姿勢往前伸着,都不用仔細看就能看見他的手在顫抖,就連他手上的青筋都在跳,他雙目瞪着瞳孔睜大又縮小,足足緩了快一分鐘呼吸才平穩。
這一分鐘裏,他都快分不清這究竟是下一個夢境的場景還是現實,他滿臉流淚,什麽都不知道了。
直到看清房間裏還在閃爍的攝像頭,他的意識才勉強回歸。
太好了......太好了........什麽都還來得及,他已經邁過很多坎,他和賀晏殊也已經結婚,沒有什麽能摧毀他們。
姜思硯這樣想着,他突然就掀開被子,慢慢走下床,然後他的步伐越來越快,他幾乎就在痛感快要到來的那一刻前夕,夠到了開關。
攝像頭聲音鍵被他打開了。
現在他什麽都不想在忌憚了。
還有什麽比自己的感受更重要的?
他靠在牆上,緩沖力氣,鏡頭裏通過夜視鏡頭能夠看清姜思硯的背影是如何回到床上的。
他摁開床頭邊的珍珠小夜燈——這是賀晏殊和他一起去醫院回來的時候路過小攤販買的。
珍珠一點點散發出白色的光,偌大的空房間終于從一片漆黑到有了光亮。
姜思硯一點點擦幹眼角的眼淚,勉強擠出精神緩了一下,手指藏在被窩裏捏成拳頭。
半晌,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兩點。
這個時間,一般的人都已經睡了,賀晏殊呢?也睡了吧。
姜思硯糾結了一下,還是摁開了電話,撥了出去。
他其實有些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麽,也許人也不是十分清醒,但他管不了太多了。他腦子裏現在就只有一個想法,賀晏殊只能是他一個人,誰也不能搶走。
他們走到如今緣分好不容易聚攏,無論如何都不能散。命運朝他短暫的開了個玩笑,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化為烏有。
他要告訴所有人,賀晏殊是他的男朋友,是他的結婚對象。
電話被接通的那一刻,姜思硯腦子都嗡了一瞬,嘴巴突然就說不出其他聲音了。
電話裏傳來被子摩擦的聲音,幾秒後,他聽見賀晏殊的聲音傳來:“喂?思硯,怎麽了?還沒睡着是不是想我了。”
賀晏殊的聲音極具磁性且有些沙啞,也許是剛睡醒的原因。
姜思硯愣了一下,他終于被真正拉回現實了。
單打獨鬥隐匿人海的愛真的太苦了,他再也不想賀晏殊比他還要苦。
“晏殊哥哥......”姜思硯壓了一下聲音,眼眶跟着賀晏殊的話紅了一圈,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且疼。
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哪怕什麽都不表達,對方都能感知你的情緒,而到那一刻那句“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才會真的應驗。
他毫無征兆的失聲抽泣,然後撕心裂肺聲嘶力竭,他哭着,像是要把從前以及現在所有的一切錯過和明白全都哭個遍。
姜思硯愛哭,但從來不會這麽哭,仿佛下一刻他就會哭得暈倒,如此絕望,如此傷心,好像他的世界都塌了。
“思硯你怎麽了?”賀晏殊的語氣又急又快,仔細聽還能聽見他急匆匆下床的聲音。
回答他的是姜思硯的哭聲,“做噩夢了,好想你,好想你,晏殊哥哥好想你。”
無數想法都在賀晏殊腦海裏面閃過,還好只是做噩夢了,賀晏殊帶着慶幸。
“你別怕,先把燈打開,我給你打視頻好嗎?我陪着你,睡不着我陪你。”賀晏殊焦急的心暫時穩住,他想先讓姜思硯別那麽哭了。
他不知道現場是什麽情況,但聽他哭總覺得沒他不行。
“你愛我嗎?”姜思硯突然止住哭聲,就在他想切換視頻通話的前一秒。
突然清晰的話語讓賀晏殊有些怔,他不能再直白地回他:“我愛你,沒人比我更愛你。”
姜思硯聽着這些話,他知道賀晏殊說得都是真的,從前他不知其中分量,但現在他對他知根知底。
“我要你愛我,還要你只愛我。”這一刻姜思硯說話的語氣加重了些,賀晏殊剛想回答他已經意識到姜思硯做的噩夢和他有光了,下一秒,他又說,“要愛我長久,做不到永遠的話,這輩子得是我。”
他說:“我不是在無理取鬧,賀晏殊,我想你。”
“我知道。”賀晏殊說,“我知道的,今天思硯很想我但已經非常克制了,只有三通電話打給我,其實我也很想你。”
賀晏殊的聲音從電話裏頭傳過來,好像就在他耳邊一樣,宛若在訴說情書裏的話:“你最近過得怎麽樣?在學校習慣嗎?聽伯母說你最近很忙,所以我沒有打擾你。”
其實他也很想找他吧,要不然的話也不會最終還是忍不住的,對不對?
眼裏不自覺流出眼淚,癟着嘴話都說不利索,他跟賀晏殊說:“老公,我都知道了的。”
“你明天可以早一點回家嗎?”他聳拉着腦袋,看起來十分委屈。
賀晏殊緘默許久,“可以,當然可以。”
姜思硯得到這個答案,壓在他心口的石頭才落了落。
“ 那你快點睡覺吧老婆,沒關系的,我打視頻陪着你,好嗎?”
“好......”姜思硯躺下,在電話挂斷之前瞄了一眼鏡頭。
視頻通話打進來。
“老婆,睡吧晚安,有我陪你。”賀晏殊溫柔的聲音漸漸清晰。
姜思硯嗯了一聲,閉上眼假裝補覺。
他只是使了一點點小心機,說愛很簡單,但被所有人認可很難。
但沒關系,沒人能阻止他們相愛。
姜思硯只是想假裝入睡,誰知真的在賀晏殊的陪同下睡着了。
見姜思硯睡得安穩,賀晏殊換好衣服,拿着手機走出來房門。
他一秒也不想等了,他知道也許今天過去一切又是平靜,但焦灼的心有了創傷是難以撫平的。
姜思硯需要他,他也需要姜思硯,他們一直都離不開彼此。
淩晨三點十五,賀晏殊乘坐私人直升機抵達了戀綜附近的海灘。
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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