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4

第二日，簡橙早早被媽媽開車送到學校。下車前，媽媽塞給她兩百塊零用錢。

“上課前買個面包墊墊肚子，吃飽了好好學習。你們學校有食堂吧？晚上在食堂吃，別回去麻煩奶奶。”簡韻茹把她的校服拉鏈往上拽幾公分，說：“記住媽媽昨天的話。”

“知道了。”

簡橙解開安全帶，背上書包下車。

-

早自習還沒開始，高二三班零零落落只來了十幾個人。簡橙的位置被人占了，一個不認得的男生正低頭圍觀她同桌打游戲。

“簡橙，早啊！”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頭，是周小樣來了。

“早。”

“陪我出去一趟？”周小樣放下書包，“我媽今天走得着急，沒有做早飯給我，我都快餓死了。”

簡橙：“好啊，剛好我也沒吃早飯。你先等等，我把書包放座位上去。”

“ok,你去。”

-

快上課了，這時候的食堂沒什麽人。她們很快買完早飯，找了張幹淨的桌子坐下。

沒過幾分鐘，遮在食堂門口的簾子被人掀開，幾個男生吵吵鬧鬧地走了進來。簡橙咬着豆沙包，擡眸一看，雲霁就在最前頭。

Advertisement

“是他們。”周小樣扯了張餐巾紙擦擦嘴巴，“他們你認得嗎？都是我們班的。”

簡橙點點頭，猶豫一下，又搖了搖頭。

“也對，你才轉來一天，怎麽可能一下子記住這麽多人嘛。沒關系，反正用不了幾天都該記住了，這幾位可是我們班最能鬧的。”

簡橙吸一口豆漿，安安靜靜地聽着她說。

“雖然鬧，但是他們人都很好。相處久了你就知道了，他們很講義氣的，從不欺負自己班同學。”

“不過，”周小樣頓了下，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說：“有一個例外，就是走在最前頭，長得最好看那個……你回頭看一下，嗯沒錯，沒穿校服的就是他。他很兇的，脾氣又糟糕，你可要不要招惹他。張慧慧你記得吧？連她那麽厚臉皮的人，都被他弄哭過。”

簡橙遲疑地點了點頭。

-

一整天，簡橙也沒找到要回書的機會。

課間，雲霁要麽在睡覺，要麽被人喊出去玩。心裏惦記着事情，簡橙上課時都有些心不在焉。

放學前最後一節，是體育課。

體育老師似乎有事要做，交代體委帶隊伍繞操場跑兩圈，就原地解散了。

周小樣牽着另一個女生的手來找她:“簡橙，回教室拿書包去？”

“拿書包做什麽？”簡橙疑惑:“不是還沒放學麽。”

“沒事，解散了就可以提前走了，不會有人追究。”周小樣揚揚下巴，“你看，連體委和班長都回家了。”

另一個女生幹脆把她拉過來：“走嘛走嘛，再不走操場就剩你一個人啦。”

-

教室裏七八個人在收拾東西，偶爾有人講兩句話，壓着嗓子，小心翼翼的。

簡橙拉開椅子坐下去，側頭一看，發現雲霁正趴在桌子上睡覺。

周小樣背着包，站在門口朝她招手:“簡橙，走啦！”

“再等等。”簡橙說:“我還有事要做，你們先走吧。”

周小樣：“好哦，明天見！”

簡橙：“明天見。”

-

天色将暗，下課鈴打響，走廊熙熙攘攘，吵鬧聲夾雜着腳步聲。

簡橙放下筆，掉頭看，雲霁還在睡覺。

走廊漸漸寂靜，高一和高二的學生大約都走光了，留下來自習的高三生應該也出去吃晚飯了。

她站起來，摁亮牆壁上的開關。掙紮半刻，還是邁步過去，打算把雲霁叫醒。

“他很兇的，脾氣又糟糕，你可不要招惹他……”

想起周小樣的話，簡橙走到一半，步子生生頓住。

“張慧慧你記得吧？連她那麽厚臉皮的人，都被他弄哭過。”

……

呼……算了。

簡橙想，在哪裏都是寫題，回家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先把作業做完再說。

-

簡橙是被人推醒的。

“喂喂喂，該起床了這位同學。”

簡橙皺着眉毛，臉上寫滿被打擾到的不快，慢吞吞地坐起來，打着哈欠揉揉眼睛。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她的視線慢慢清晰了，擡起頭，眼前浮現出雲霁的臉。

“知道現在幾點了麽。”雲霁逗她玩似的，半眯着眼，故意拖長調子說：“九點四十，人都走光了。”

簡橙懵了片刻，接着瞪大眼睛看他。

“愣着做什麽。”雲霁轉身：“收拾收拾走了。”

簡橙沒動。

雲霁回頭：“還等什麽呢你？”

簡橙弱弱地說:“腿、腿麻了。”

-

簡橙背着雙肩包，一只手揪着書包帶子，跟在雲霁身後。

雲霁拉開後門，說：“燈關了。”

“啊？哦哦。”

她噔噔噔跑到教室另一頭，啪地關了燈。借着走廊微弱的綠光，手忙腳亂地跑回雲霁身側。

雲霁關好門，率先走了，簡橙小跑着步步緊跟。

到樓梯間，雲霁伸手推了推門，沒推動。

他偏頭看簡橙：“鎖了。”然後往回走:“到那邊看看。”

另一頭，樓梯間的門也是鎖的。

簡橙都快急哭了：“怎麽辦，我們回不去了嗎。要是被媽媽知道，肯定要罵死我了……”

雲霁逗她：“你這麽乖，你媽還會罵你啊？”

簡橙抽抽鼻子，眼裏蓄了泡淚，仿佛他再說一句，那泡淚就要砸下來。

“行了行了，保證讓你回去，先把眼淚收收吧。”

簡橙擡起手背擦擦眼睛，帶着哭腔:“嗯。”

-

雲霁拉開窗，雙手撐着窗臺爬上去，利落地往下一躍。

簡橙心驚肉跳，探頭往下看:“雲霁——”

“別吵。”雲霁站在教學樓旁水房的屋頂上，借着微弱的光，她總算勾勒出他的大概輪廓。他說:“書包扔給我。”

她一顆心落回實處，忙不疊應了，把書包扔給他。

“裝了什麽，真重。”

雲霁接住書包，往後退幾步，給她讓出空地:“下來吧。”

簡橙慢吞吞爬上窗臺，一手扶牆壁，一手扶玻璃窗，在心裏丈量窗臺與屋頂的距離。

雲霁等得不耐煩，“別磨蹭了。”

“哦。”

她小心翼翼蹲下，兩手抓住窗沿，猶豫再猶豫，仍然不敢動。

他嘆氣，把書包放到一邊。朝她伸手:“來。”

簡橙：“……啊？”

“我接着你。”雲霁說：“放心跳吧，摔不了。”

簡橙舌頭打結：“不用，我……”

“真不用？”

“嗯……真的不用。”

“行吧。”雲霁收回手，“我走了，你慢慢跳。”

“別。”她急了，“我跳。”

雲霁站回去，嘴角微微揚起，張開雙臂，故作不耐道：“你快一點。”

她閉上眼睛，心一橫，一下子撞進他懷裏。

雲霁胳膊環着她的腰，被撞得後退幾步。

她呼吸聲很急，眼睛緊緊閉着，顯然是害怕的，兩只手揪着他身上的衣料。

雲霁低頭，鼻子嗅到她身上的沐浴露味。他不自在地偏開腦袋。

“喂。”他說：“抱夠了沒有。”

-

簡橙低着頭，跟在雲霁身後走出校門。

走着走着，發現少了東西。正要出聲，注意到前面雲霁一手提着她的書包帶子。

她小跑過去，垂着眼睛沒看他，“謝謝你，這個我自己拿。”

雲霁盯她幾秒，無可無不可地松手：“哦。”

路過一家燒烤攤，雲霁停下腳步。簡橙看他不走，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吃東西。”他把她拽過來，摁在一張長椅上。

簡橙要起身：“我……”

他一手摁着她的肩膀，“你請客。”

-

點了一桌子烤肉，老板還贈送兩罐啤酒。

雲霁仰頭喝一口，問老板：“果汁有嗎。”

“有有有，您稍等會兒。”

老板回頭喊一嗓子，不一會兒，服務生就送來了一瓶冰過的果粒橙。

雲霁推給簡橙:“你喝這個。”

簡橙用餐巾紙擦擦手上的油，拿起飲料瓶擰蓋子，手滑過去，沒擰動。

她攤開右手心看，手指上還有些沒擦幹淨的油漬。

飲料瓶被抽走。

她擡頭，雲霁輕松擰開瓶蓋，放過來後不忘嘲諷她：“真笨。”

-

吃完東西，簡橙低頭翻書包找錢，心裏還有點愁，不知道兩百塊夠不夠。

她翻東西的功夫，雲霁已經把錢付完了。

簡橙不肯走，“不是說我付錢嗎。”

雲霁：“哦，下次你付。”

-

此時，已經十點半了。

路邊攤陸續打烊，大馬路上的車隔半刻才開過去一輛，城市寂靜下來，偶爾跑過去一只流浪貓，兩只眼睛閃着綠油油的光。

簡韻茹今天加班，晚上很有可能不會回來。簡橙心裏沒有顧忌，腳步不緊不慢的。

雲霁電話響了，他邊走邊接起來。

“有事？”

“去不了。”

“我這忙着呢。”

“在哪？學校後面那家？行行行，等我半個小時。”

挂了電話，發現簡橙好奇地瞪着眼睛瞧他。

“看什麽看。”他擡手揉了下她的腦袋，動作稱不上溫柔，語速很快：“趕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