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08

難得的周末，簡橙一覺睡到了九點多。

風揚起窗簾，陽光透過縫隙往屋裏鑽。叽叽喳喳，窗外有麻雀在叫，還有隐隐約約的說笑聲，腳步聲。

“叮咚——”門鈴響起。

簡橙沒有理會，抱着被子翻了個身。

門鈴繼續響，一聲緊接一聲。姜奶奶不知在做什麽，遲遲沒有過去開門。外面的人也有耐心，就這麽一直摁着。

等等。

簡橙倏地睜開眼睛，後知後覺意識到，該不會就她一個人在家裏吧……

她連忙套上衣服，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下樓梯。

-

簡橙開門的時候，外面只有一個男生在摁門鈴，其餘幾個都躲在樹蔭下抽煙、玩游戲。

門一開，一群男生全愣住了，只剩游戲背景音樂還在哇啦啦響着。其中一人被燃到頭的火星燙到手指，丢掉煙蒂罵了句髒話。

“什麽情況這是？”

“雲霁妹妹吧？”

“沒聽說他有妹妹。”

“那就是女朋友咯。”

Advertisement

“卧槽，女朋友？有點刺激啊。”

……

摁門鈴的男生眯着眼打量她:“你是誰啊？雲霁呢？”

簡橙不知所措，手從門把手上滑下來。正想說自己也不知道雲霁在哪，就被後趕來的雲霁扯着手腕拽到了身後。

她聽見他跟他們說起了話，用力掙了掙，把他的手甩開，噔噔噔跑上樓。

-

簡橙洗完頭發，房間門被敲響。雲霁隔着門板喊她：“簡橙，你出來。”

她有些忐忑，無意識揪緊手裏的毛巾。深吸口氣，把門拉開一道小縫，杏仁眼眨巴眨巴，從門縫看他。

雲霁作勢推門。

嘭地一聲，她把門重新合上。胳膊用了好大勁，門框都跟着震了幾震。

雲霁愣一下，氣笑了：“你躲鬼呢？”

半晌，沒得到回應，心裏更窩火。于是語氣變差：“出來，有事找你。”

這次她倒痛快：“有事就這樣說。”

“不行。”他說：“不開門我硬闖了。”

似乎被吓到，裏頭磨蹭一會，把門打開了。

“說吧。”

簡橙頭發還沒幹，濕噠噠地披在肩上，肩膀兩側的衣料被水珠浸濕，變成了深一些的顏色。她揪着一塊毛巾，生氣又委屈的樣子。

說來也怪，她出現的一瞬間，雲霁火氣全消散了。

他揚起唇，抱臂靠在牆上：“你還記得你欠我一頓飯吧？”

簡橙眨眨眼睛，想起是有這麽回事。

“現在就到你還回來的時候了。”雲霁說：“換個衣服跟我走。”

“啊？現在？”簡橙臉上寫滿抗拒。

“怎麽？”雲霁挑眉：“難不成你想賴賬？”

她掙紮片刻，不情不願點頭：“好吧，我去就是了。”

-

出租車停在ktv前，簡橙與雲霁推門下車。

簡橙懵懵的，被雲霁扯着袖子過馬路。她問他：“我們不是去吃飯麽。”

幾輛車呼嘯而過，他沒聽清她說了什麽。正要問，手機響了，他蹙眉摁下接聽。

“到了。”

“在哪？”

“嗯，下來吧。”

……

電話撂了。他垂眸看她:“你剛才說什麽？”

“我說，”簡橙瞪着他，語氣加重重複：“我們不是去吃飯嗎！”

“哦，餓了啊。”他答非所問：“別急，待會讓你吃。”

說話間，ktv走出一男一女。

女生很美，是張揚美的那種類型。塗了紅色唇彩，深棕色眼影，長卷發垂到腰部，身上是掐腰的黑色連衣裙。在風很大的初秋，她露着兩條雪白的大腿和胳膊。

“你來晚了啊！”二胖邊往過走邊咧着嘴嚷嚷：“上去後得自罰一杯給揚子賠罪！”

走近了，呦一聲，“還帶了個小妹妹。”

蔣然然嘴邊的笑意僵在風裏，一張臉拉得老長，警惕地瞪着簡橙。

雲霁一手抓起簡橙手腕，“別廢話，帶路。”

-

簡橙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刺疼耳膜的音樂，五顏六色的燈光，一男一女舉着麥，扯着嗓子深情對唱。打扮各異的一群人圍成一圈歡呼着碰杯喝酒。

雲霁走進去，不少人向他打招呼，然後視線好奇地落在簡橙身上。簡橙發現其中還有早上那群人，他們看看她，又看看雲霁，一臉了然的模樣。

“來晚了來晚了，必須罰酒！”

“今天揚子生日，罰幾杯得聽揚子的！”

“幹杯！來來來，誰不喝誰是孫子！”

酒過三巡，這些人都有些醉了，大着舌頭，開始說些不着調的胡話。

雲霁原本是準備打個照面就走的，現在看來一時半會兒走不成了。他指了指包廂沒人的角落，對簡橙說：“去那邊等我。”

簡橙有些怕，在這裏她只認識他了，于是沒動。

他拿出手機塞給她，“無聊了玩。”

又有人喊:“雲霁，來喝酒啊。”

簡橙攥着他的手機，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

-

簡橙坐下不久，鼻腔闖入一股刺鼻的甜香味。柔軟的沙發陷下去，樓下穿黑裙子的漂亮女生端着酒杯坐在了她的身側。

“你和雲霁什麽關系？”蔣然然目光銳利，很直白地上下打量着她。

她的眼神讓簡橙不大舒服。她皺眉避開，簡短回答:“同學。”

“哦，同學。”

蔣然然拖着奇怪的調子重複一遍，晃晃酒杯裏顏色好看的液體，仰頭一飲而盡。

“既然是同學，”她說：“他把你單獨冷落在這也不好，我替他照顧你。”她說完，起身拎回兩瓶酒，找到杯子，給她滿滿倒上。

酒是藍顏色的，聞起來有淡淡的甜味，比起酒，說是飲料還差不多。出于好奇，簡橙沒有立即拒絕，但也沒敢直接喝，只是拿在手裏看着。

蔣然然率先幹了，揚了揚空下來的酒杯，目光有些挑釁。她說：“喝呀。”

“小朋友喝什麽酒。”

酒杯被搶走了，雲霁把它放在茶幾上。塞給簡橙一瓶純淨水：“喝這個。”

簡橙抱着純淨水，仰起腦袋看他，想問問他什麽時候才能回家。

“哦，對了。”他想起什麽，轉身又走了。不一會兒，端着一塊蛋糕回來。

“不是餓了麽，吃吧。”

說話間，包廂突然亂起來，闖進七八個兇神惡煞的男人。雲霁皺眉看過去，腳步移了移，把簡橙擋在身後。

簡橙探出頭好奇地往過看，被他反手摁回去。

都是群醉鬼，不知誰先招惹到誰，就這麽打起來了。

“坐這別動。”雲霁囑咐她一句，提步走了出去。

門被雲霁合上，包廂內只剩簡橙，蔣然然，還有幾個醉倒在沙發上的男生女生。情歌的伴奏仍然響着，卻沒有人唱了。

蔣然然面色焦急，想出去又不敢出去，在門邊來來回回地晃。發現簡橙還坐在原地沒動，不屑地冷哼一聲，想不通雲霁怎麽會對這種女生上心。

簡橙捏着礦泉水瓶，指尖泛起青白色。蹙眉聽外面的聲音。

似乎有人調解，沒多久，走廊嘈雜聲平息下來。

門嘭地被推開，雲霁率先走了進來。蔣然然先是吓得一抖，見到來人，連忙迎上去：“雲霁，你沒事吧，你……”

雲霁越過她徑直走向簡橙，伸手，“走了。”

簡橙一手撐着沙發，自己站了起來。

他收回手，跟還算清醒的二胖打聲招呼，帶着簡橙離開包廂。

蔣然然猶豫一瞬，提步跟過去。

外面已經安靜了，幾個侍應生打扮的人在收拾殘局。

壁燈昏暗，簡橙跟在雲霁身後邁下臺階。想起雲霁手機在自己這，連忙拿出來給他。

“你的手機。”簡橙胳膊伸過去：“還你。”

突然，有人蹬着高跟鞋急急忙忙跑下來，狠狠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沒站穩，整個人往前仰，雲霁下意識攔住她的腰，但也沒有用，被她一起帶了下去。

似乎被當下的變故驚到，鞋跟扽地聲停了幾秒，緊接着比剛才更匆忙地跑掉了。

-

從高處墜下，很意外地，簡橙沒有受傷。

雲霁一手護着她的頭，一手攬着她的腰，身體被她壓在身下。後背磕到大理石，他悶哼了一聲。

簡橙手忙腳亂地爬起來，開口時帶上了哭腔：“雲霁……你還好嗎雲霁……”

“我好着呢。”

雲霁聲音沙啞，被她扶着站起來。腳踝在摔下來時扭了一下，他一時沒站穩，身體打了個晃。

簡橙緊緊抱着他的手臂，眼圈紅紅的，都快哭了。

他語氣不自覺變軟：“我真沒事。”

也不知怎麽就戳到了她的淚點，他剛說完，她的眼淚就吧嗒吧嗒砸下來了。

“哭什麽。”

他皺起眉，見不得別人在他面前掉眼淚，遲疑一瞬，擡起手給她擦幹。嗤笑道：“本來就不聰明，一摔好像更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