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千幽絲

千幽絲

玉蘭殿

夜簫華在趕走雲瀾後便回了玉蘭殿。而南久安早已不知何時便歇下了。夜簫華走近坐在床邊，南久安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麽痛楚。

夜簫華輕輕地替他撫開緊鎖的眉頭，而南久安卻忽的瑟縮。見他這副模樣，夜簫華也是心疼不已。

這時夜簫華手中靈光閃過，南久安的脖頸上赫然出現一條紅絲。而紅絲的另一端在夜簫華手中。

他沒有說謊，南久安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場戰事中。而他将人藏了近十七萬年也不假。可他尋便六界也是真。

但在他走投無路時，出現了一個人——華陽神帝。可這已經是華陽神帝第二次幫他。記得第一次時華陽便說過待到他第三次見面的時候，便要來讨回一切報酬。

他為自己指了兩條路。這于當時的夜簫華來說是最大的幫助。然而這兩條路都是極端。一是尋命格相似的人，以命換命。二是用他自己的命去換。

這答案很明顯，以夜簫華肯定會選第二條。可是說得輕松，做起來便困難重重。自己的命格與哥哥的全然相反，只能融命。

将兩個人的命運相串聯起來對于并不難，只是對于其他人來說便難于登天。而夜簫華要做的便是用自己的血去飼養殒命之人的魂魄、神識。讓殒命之人五感不失。這也是為什麽南久安一直認為自己在閉關，而并非殒命的原因。

可是要用血養到那千幽絲出現，也就是他們命運所交融的第一刻由精血所凝成的命線。也就是說只要千幽絲出現了，這命運便算交融了。

只是這說着容易，做起來難。那千幽絲有的人或許一天便可出現，有的人或許一萬年都不會出現。

簡而言之，命運越相近越快，越是相斥越慢。一切還得看造化。

只是就連華陽也沒想到的是夜簫華竟然堅持了近十七萬年。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讓別人做這二選一，第一個人他選了第一項，而這第二個人選了這選項之外的，令人稱奇的是他成功了，最後的夜簫華選了第二項。

如今三人早已走上了不同的路。就連華陽他自己也無法評判誰的選擇更好，誰做的是對的。不過華陽有的是時間，有的是精力。但他是一個不能吃虧的人，這些報酬不久的将來也一定會慢慢讨要回來。

只是當初的事已經有些久遠，所要擔心的是眼下。夜簫華看出久安瞞了自己什麽事，只是無法妄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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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他早已不是久安所記得的那個無能的少年。夜簫華有法子，也一定會去救他。只是他怕，他怕的東西太多了。就連他自己恐怕也說不完。

千幽絲漸漸消失，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似乎從來沒有過。

夜簫華握住他的手，暗暗紅光閃爍。他自顧自的說着往日的故事。

“哥哥，你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日，我從院牆摔下來，還是你将我接住的。我還記得那年你十七，而我還是一個十四不懂事的孩子。”

這時夜簫華頓了頓，看着南久安漸漸舒展開眉頭。又接着道“哥哥，可是有些事你不知道。就說那日我們相見，我早早便注意到你，我趴了牆頭有半年。後來膽子大了，便去摘了花，躍進了你的院子。哥哥，你也是真的傻。到現在也還信那日是我貪玩失足。可是你卻沒想過哪來那麽多的巧合。”

“哥哥，我真的好喜歡你。從見你的第一次便喜歡。我記得那是一個冬日，你在院中吹簫，瞧了一眼便喜歡了。簫聲瑟瑟，佳人凄凄……”

夜簫華替他撩開擋在臉頰的發絲輕語“哥哥，現在不會疼了。”

南久安不會回答他，甚至不會知道他說了什麽，是否有來過這裏。

而這是千幽絲的用處之一，夜簫華将久安的痛楚悉數引到自己身上。這痛苦确實讓人無法承受，只是比這痛的時候他也經歷過，顯得這也就不那麽疼了。

夜簫華起身想要離開，卻被久安拉住。

“歲什。”

夜簫華愣住了，轉而卻又委屈的抱住久安。他不知該說些什麽，卻又什麽都想說。但又擔心哥哥覺得自己煩人。

沒等他想出什麽，久安先開了口“歲什，我做了一個夢……”

夜簫華疑惑“什麽夢。”

“夢裏我待在一個漆黑的地方，我殺了好多人。後來來了一個人，他帶我離開了那裏。可是我看不清他的臉，甚至記不得他說了什麽。”

夜簫華撫上他的臉“哥哥，夢都是沒有什麽理。都是假的，過不了多久便忘了。不需要去在意。”

久安聽得出他在敷衍自己，只好說些別的“歲什，這幾天我想起來些事，感覺有些亂。不過後來我又覺得過去了便沒必要一直去想着了。至少現在我不是什麽元帥，我只是你的夫，你的妻。”

夜簫華再次抱住他，一句話也吐露不出。這一刻他決定了好多事。

他明白久安從始至終都有着自己的志向。而這志向卻從來不是要成為自己的愛人，不是永遠困在這樣的院子。他不希望自己成為第二個将他困在深院中的人。

哪怕他知道只要自己真的做了，待久安想起一切的時候。別說愛人，就連朋友他們也是做不成的。可是在一切之前，至少南久安他應當是他自己。

“哥，我們明日便出發去祭祀村吧。”

久安不解“為何突然提前了，不是還有幾日嗎？”

夜簫華笑笑“早點解決，早點結束嗎。好不好嗎？”

“好，那便依你的。”久安無奈。

其實夜簫華之所以這般急切，是因為他所要的已經出現了。并且就在祭祀村裏面。

“哥，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已經不一樣，你會離開嗎？”這個問題夜簫華已經想問許久了，卻找不到什麽時機。現在事情一并壓過來，反而卻說出口了。

久安還在思索祭祀村的事，一時竟也沒反應過來。許久後才道“傻歲什，又在想些什麽？你永遠都是哥哥的乖弟弟。”

夜簫華不大喜這話可嘴上卻還是回着“哥哥，我已經是大人了。你別總是拿這些哄騙孩子的話同我說了。”

但他的心中想得卻完全不同：哥，如果可以我也願意一輩子裝個乖孩子。但等你想起一切後，我就永遠不是了。

久安摸摸他的頭“時間過得真快，我們歲什已經長大了。”他的眼中還是看不出任何神情，但他的話語卻是充滿了慈愛與惋惜。

“哥哥，我早就長大了。現在也只有你把我當成孩子。”

“當孩子多好，可以去山上跑，可以上樹下河。孩子才可以想要什麽便有的。”久安笑道。

夜簫華聽着似乎當了真，他看着久安很認真“哥，如果我一直當個孩子，真的什麽都可以要，什麽都可以有嗎？”

久安瞧不見他的神情，只當他在玩笑罷“當然，哥哥說話什麽時候不真？”

“那我不要那麽多，我只想哥哥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久安疑惑“什麽要求？”

夜簫華沒有馬上說出來，只言“哥哥莫急，等到時候哥哥在答應也不遲的。”

還未等久安在說些什麽，一封急書出現在兩人面前。夜簫華打開它，不過又是催促他快些前去商議瑣事。

久安沒有留他，夜簫華也無意逗留太久。待走到門口時，他忽的想到些什麽，問了句“哥，你真的愛我嗎？”

夜簫華只問了句便快速離開了，似乎不願去等一個結果。也不知是不是在害怕。

但這個問題卻問住了久安，他真的愛夜簫華嗎？

其實這個問題沒有什麽意義，久安可以确定及其肯定自己愛他。只是夜簫華想要的愛究竟是什麽。他并非是單單想要一個結果，而是其他的。

想要的是自己無條件的去信任他，想要的是自己整顆心都裝的是他一個人，想要的是他在自己這無人能及的地位，甚至更多。

這些似乎是本就應當做到，但對于南久安來說，對于久安神君來說，這些似乎就成了空談。

這些道理夜簫華不可能不懂，所以他問了，卻又沒有去要那麽一個他早就已經知道的結果。哪怕現在久安記不得一切，他也不願在這個時候去聽一句“我心裏只有你。”的空談。

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兩個完全相反的人。夜簫華一生都在圍着南久安一個轉，可是久安從一開始就望着六界，望着他所向往的太平盛世。

久安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那句“我愛你。”說出過口，過去如此，現在如此，往後更沒有辦法說。他就這樣一直欠着夜簫華，欠着他一句苦等了那麽久的話。

可是久安明白這就話只能永遠欠着了，哪怕是叫現在的自己也是說不出的。這句話很輕，就短短三個字。這句話很重，重到他根本拿不起，送不出。他是夜簫華的愛人，可他們說的沒錯，他更是天下人的神君。

夜簫華也不蠢，他什麽都明白，卻又不想去明白。最後幹脆但一個傻子。如果可以選那他也情願一直在久安身邊裝一個傻子。

只是在他問出那個問題，久安愣住的那一秒時間裏。他明白這一刻代表這什麽，代表着自己配不上他，更配不上他那宏偉的志向。